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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开始还能接受,但后来发现,这个于总已经变了,而且是彻底变。他不再是那个拍着胸脯要跟员工同甘共苦一辈子的创业者,而是个黑心的资本家,公司的规定越来越不人性化,可却天天把“狼性”挂在嘴上。他几乎从来不发火,但说的话、做的事却都像是在朝这些员工们泄愤,可表情永远淡定,让大家摸不清这个于总现在是真黑心,还是假狠手。
人的性格不同,有些员工对这种压迫容忍度低,于是就辞职,放弃了几万块的年终奖,但如夏先生这种在北京打拼就为多攒钱好回老家买房的人,只得一年年这么忍着。跟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十多位,大家私下里都发牢骚,骂老板,用来泄愤。有时就提到于总是怎么离的婚,大家猜测肯定因为于总这人心太黑,他老婆也看不上。
正巧,说这些的时候赶上于总回公司,大家都赶紧闭嘴。但他还是听到了,因为在下次开会的时候特意做出解释,当时妻子在医院难产,但当时为了陪客户,就没去医院,结果被女方所有家人大骂,就是这么离的。虽然那位客户没谈成,可创业就是这样,还用这个例子来激励大家。
私下里大家都说活该,连自己老婆都不顾,你还没成为马云和柳传志呢,要是真当上大老板,会不会连父母都可以抛弃。
没几天,于总就开始调整结构,把所有员工分成四组,每月、每季和每年都会来一次大比武,每次比武之后,业绩第一的有奖励,最末的要惩罚,年比季,季比月的奖惩力度大。名字起的很有深意:凤凰、野狼、雷龙和猛虎。凤凰不用说,就是浴火重生,希望大家能脱胎换骨、从业务员蜕变为精英;野狼就是要有狼性;雷龙是做事雷厉风行,不能拖泥带水;猛虎就是视商场如丛林,把客户当猎物,务求一击必中。
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事跟八卦老板的私事没关系,后来才知道,这正是于总的高明之处。
一个月过去,公司开始评比,结果雷龙队业绩最少,于总很客气地罚了全队整月的奖金,充公做为公司的差旅报销费用。看到这并不是老板在吓唬大家,而是真罚钱,大家都傻了眼,只好暗地里较劲。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在公司里也是一样。这四个组之间有竞争,大家就开始分心眼。谈业务的时候互相都要避着,生怕对方听到。四个组都不知道对方最近的业务开展得怎么样,只得拼命地谈单子,以求不落到最后就行。但再努力也有个数字的差异,每次季和年的评比,都有团队被扣奖金,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充公交给公司,但第一名的开始还有些现金,后来钱越来越少,最后居然变成红包,但里面装的并不是钱,而是于总写给大家的纸条,上面有他总结出来的“金玉良言”,如: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社会就像强奸,要么去反抗,要么就去享受。
别让将来的你鄙视现在懒惰的自己。
不要报怨赚到的钱少,看是不是自己的努力不够。”
按于总的话来讲,这些都是比黄金还值钱的人生格言,不要眼睛只盯着钱,也不能以为只有钱和物才是奖励,金句同样也是。而且,它有时候会比钱更加值钱。大家当然不认可这种说法,合着惩罚扣的是真金白银,还上交公司,而奖励就给这么个纸条、几句话?
有件事,是夏先生决定报复于总的导火索。
那天公司开会,整整开了四个半小时,从下午五点到九点半。员工想上厕所必须三人同去,要限时,还得是不同分组的,就为能互相监视,不让人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吃偷喝。
说是开会,还不如说于总闲得无聊,借开会的名义跟大家闲扯解闷。他一会儿谈《孙子兵法》,一会儿讲《稻盛和夫》,一会儿说到成吉思汗的狼性,一会儿就说到犹太人法则。把大家都熬得呵欠连天,但还不能被于总看到,不然又要说你消极。快十点的时候,于总可能也困了,说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像刑满释放的犯人,连忙出来收拾东西。忽然看到于总从办公室出来,告诉大家他在办公室翻出一本书,是绝版,世面上没有,要立刻跟大家分享,耽误不了你们多久。
所有人只好又回到会议室,于总问大家是否知道自己是什么型的人格。大家哪里知道这些,都面面相觑。于总神秘兮兮地拿出本书,向大家展示,书名是《看清自己,才能看清别人——九型人格理论》,他来了卖弄的兴致,跟大家讲,现在很多大企业、大公司和mba课程都得学这个,能帮老板们挑选员工,哪种人适合什么样的岗位。对我们公司来说,要培养第八种人格,即领导型人格。然后就开始对号入座,向大家发放习题,让每个人填表,看你是什么类型的人格。
所有人都又饿又困,从中午吃完饭到现在十点,基本都没吃喝,有的人已经开始产生低血糖症状,大脑昏昏沉沉。但于总似乎完全没看到,让大家不要急,慢慢填表,一定要认真写,不能乱填,这是关系到大家今后能否升为公司副总的关键。
听说能这样,大家只好强打精神,填完后于总点评,把所有人都归为“九型人格”中的一类,有第九的和平型,第四的艺术型,第七的活跃型,第五的智慧型,夏先生分到第六型,也就是忠诚型,代表动物是狗。但没有一个人是第八的领导型,于总告诉大家,我早就做过测试,自己就是第八的领导型,所以我现在能创业成功。但你们不要气馁,都要努力成为第八型人格,既领袖型,代表动物是狮子。
于总给大家安排了转型课,让所有员工都有机会成为第八型人格,每天让一名员工抽出两个小时来上课,从今天开始,夏先生第一个来。夏先生以为听错了,问是不是今天,于总说没错,就是现在开始。夏先生说已经晚上十点,我们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饭,再上课两小时就是午夜,已经饿得眼发黑。于总说那有什么,我比你们每个人的年龄都大,不也没吃没喝。别人可能已经饿晕了,听到已有定论,都跟着附和,说就是,老总都没吃,我们还年轻,饿不死。
散会后,其他人都以最快速度离开公司,该吃饭吃饭,该回家回家去了,只有夏先生留下来。于总告诉他,人格转型是个很艰苦的过程,要有心理准备,今晚你先打坐,两小时后我会准时叫你。夏先生问怎么打坐,于总就让夏先生爬上会议室的桌子,盘腿坐下,把灯关掉,门也反锁,闭目养神就行。要放空大脑,什么都不能想,这就是印度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