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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老朱明白了,他再傻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来看事的,气得也四下找东西,什么也没有。方刚被勒得说不出话,用手指着老朱手里的那面文王鼓,老朱也没时间考虑这东西是否合适,把鼓高高举起,狠狠朝中年妇女垂下的头上就砸。
中年妇女的脑袋垂得很低,这面鼓是牛皮的,又厚又有弹性,但老朱是成年男性,再加上情急之中下了重手,这一鼓正打在中年妇女的后枕部,顿时把她砸趴下,半天没起来。那中年男人看到老朱也动手,就松开方刚扑向老朱,两人撕打起来。方刚好不容易回过神,一边咳嗽一边也从后面勒住这中年男人,学他刚才的套路。
别说,这招还是很灵的,人的脖子很弱,中年男人也被勒得不行,就松开老朱反手去抓方刚。老朱也没跟他客气,几拳打在他脸上,把中年男人打得直迷糊。
坐在客厅吃饭的那几个人听到动静,就把门慢慢打开个缝,看到里面居然打起来,立刻闯进屋。刘姐的丈夫和那对邻居也没时间问谁对谁错、起因原委,直接上去就动手,四打一,中年男人浑身是铁也没用,被打得满脸都是血,捂脑袋求饶。
而那个中年妇女似乎还在状态中,坐着始终在晃脑袋,刘姐也已经从床上滚到地上,叫得很惨。老朱只好再拿起文王鼓,站在中年妇女面前唱词,大概意思是这位外仙不要捣乱,请你还是回自己的家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像起效了,那中年妇女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哪能败坏……我的名声呢?”她出马时的说话方式跟刘姐不同,一个是结结巴巴,这个却是断断续续。
“我们可是一心修行,”老朱敲鼓,“哪里有败坏这位大仙?”
中年妇女说道:“我弟子……已经跟我言明,你们不能……毁我清白啊……”老朱又说了些软话,最后成功把中年妇女身上的仙家送走,她双手扶着对面的桌沿,似乎很累。这时,在床上打滚的刘姐也渐渐平静,头发乱得就像鸡窝。方刚掏出手机,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到那经理回的信息,是彩信,附有几张照片,其中就有那中年妇女出马时候的照片。之前方刚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现在一看,旁边的二神也正是这中年男人,就更不会错了。
刘姐脸上全是紫青,好像被当成沙包打过。大家都看过照片,虽然这对中年夫妻死不认,但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可又不能报警,因为出马本来就是封建迷信活动,派出所正愁抓不到人,于是只好把两人赶跑,警告再搞小动作,非往死里打不可。
两人走后,刘姐的丈夫悻悻地说:“早知道进屋的时候我就揍他们一顿!”
方刚哼了声,摸着被勒得发青的脖子:“早就告诉过你们,可是不信!”刘姐捂着脸痛哭,王云也说这就是树大招风,人出名了就会犯小人,以后多注意就行。
“恐怕不只是犯小的人原因吧?”方刚冷冷地看着刘姐。大家都有些奇怪,问方刚还有什么原因。刘姐表情很尴尬,没说话,老朱想起之前胡大仙托梦给刘姐,说每次出马只能收两百块钱的事来。
王云说:“就让收二百?那够干啥的啊,俩人出去唱俩小时二人转也不止这点儿钱呢,更何况是要给人看事!”方刚说那是仙家的意思,出马是修行,而不是赚钱的工具。
“不赚钱谁出马?”邻居失笑,“费钱费力还遭罪,不赚钱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刘姐的丈夫也说好几个月都是按五百到一千五收的,不也没事。方刚问刘姐是否有仙家托梦表示不满,刘姐想了想,说真没有。
方刚回答:“野仙虽然不是鬼,但都有法力,而且还不在阴灵之下,你们违反它的意思,恐怕不会就这么没事了,以后自己多注意吧!”说完就离开刘家,也没人挽留。
晚上他在旅馆过夜,次日乘长途汽车回到长春,再坐火车到北京转机曼谷。
回泰国后方刚去育侨学校找仇老师和张妃,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妃称不舒服,要在宿舍休息,只好跟仇老师在外面吃晚饭,跟他讲了这个事。仇老师说:“这种情况还是很少听说,倒是有不少外仙,在出马弟子请自家仙的时候来抢占香堂,希望能得到供奉,但自家仙当然不同意,于是两仙打起来,倒霉的就是这位弟子了。
“为什么这种仪式要叫出马?”方刚忍不住问,“那些仙家都是骑着仙马来的?”
仇老师大笑:“当然不是,出马是源于东北古代的巫术仪式‘萨满’教,你听过这个词吧?”
方刚说:“听过,好像跟满族有关系。”
仇老师回答:“没错,就是以前满族人的巫师,所谓萨满也有翻译成萨玛的,知道这个词原意是指什么吗?”
“别这样小看我,”方刚撇着嘴,“虽然我不是东北人,但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萨满就是满族人口中的巫师或巫医,对吧?”
仇老师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后来的意思,就像阿赞,中国人习惯把修法的巫师称为阿赞,但这个词原意是老师。”方刚想了想,摇摇头,说原意真不知道。仇老师说,“萨满这个词是满语,意思是发疯、发狂。”
方刚连忙问:“为什么是这个意思?”仇老师告诉他,全世界古代的巫术都是以舞蹈的形式来完成,中国满族人也不例外。那时候的巫医和巫师,在与神灵沟通的时候都要先跳舞,同时还要穿戴很多具有象征性的服饰,比如羽毛和兽骨制成的帽子等等。古人认为,人只有在让自己进入一个癫狂状态的时候,才能顺利地与鬼神之类的生命沟通。所以,就把这种巫医和巫师称为萨满或萨玛。后来在清末也叫出萨玛,意思是进行萨玛仪式,到民国就渐渐简化为出马了。
“你这家伙怎么什么都懂?”方刚问道,“是不是除了女儿生孩子,就没有你不懂的事?”仇老师哈哈大笑,说生孩子我也略懂一二,你知道什么叫头位和脚位吗,方刚顿时愣住,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说不知道。
饭后,方刚开车把仇老师送回学校,仇老师下车之前问:“你和张老师之间,到底在哪一步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刚很害怕有人问这个问题,并不是讨厌反感,好像也不是不好意思,更不是尴尬,但就是说不清。在他眼中,结婚已经是件离自己很远、甚至毫不相干的事,就像有人问一只猩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诗集写出来。十年前在惠州,他虽然有阿玉这个女朋友,当年也跟她谈论过结婚的事。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没展望过婚后的日子什么样,完全没概念。而从跑路到现在十年出头,偷渡、贩毒等经历让他对人生几乎不抱任何过于美好的幻想,方刚认为,这当然不是家庭,一个正常的家不该有这种经历存在,所以,他也不认为自己适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