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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竞尧和傅老爹又聊了几句,玉容便回来了。傅老爹琢磨着还是让玉容陪何竞尧比较好,自己不熟悉大户人家的规矩,保不齐会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别再得罪了他。他这么想着,便招呼玉容过来,待她进了堂屋之后,便对她吩咐道:“容容,你在这儿陪阿尧待着,我去给你们下点面吃。”
说着,傅老爹从玉容手里接过买来的东西,便要去厨房。玉容觉得自己在这儿待着,却让父亲去做饭不妥当,赶紧快走了两步,微微拦住了他,道:“爹爹,还是我去吧。”何竞尧也起身道:“老爹,不用忙了,我们一会儿吃点点心垫一垫就好了。”
“不行不行。就是你们行,还有宝儿呢,我去做,你们等着。”傅老爹热情地道:“你们一块儿回家吃第一顿饭,我必须亲自下厨。”说着,他给玉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嘱咐她:“你好好陪着阿尧就行了,做饭的事不用管。”然后,便将玉容推到了何竞尧的身边。
玉容明白了爹爹的顾虑,便也不再坚持,安心留在堂屋陪着何竞尧。何竞尧不好意思让傅老爹一个人去忙活,吩咐言之帮忙去打下手,傅老爹推不过,只有和言之一起去了。
待爹爹和言之离开,玉容想到进门后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情景,不由得好奇,转头去问何竞尧:“我看你们聊得很好,都说了些什么?”
“聊了点种地的事。”何竞尧道。玉容惊奇地看着何竞尧:“您还知道种地的事?”
何竞尧被玉容这惊奇的眼神弄笑了:“怎么不知道。我开的药堂里成批卖的第一批药就是我自己种出来炮制的。”说这话时,他的眼里不无得意。
玉容从小就在乡下长大,深知农活的劳作与不易,她有些想象不到何竞尧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人,也会去做那么辛苦的活儿,“您有那么多佣人……怎么还自己种药呢?”
“他们哪里懂种药,就是懂,又有谁会伸手帮忙。”何竞尧自嘲地哼了一声,轻轻道:“我娘最厌恶商人,那些下人知道我种药是为了放到药堂里卖,谁敢帮忙。”何竞尧说着,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角:“不过我也乐得他们不掺和,想把生意做大,就得熟悉各个环节,没人帮忙更好,我自己种,自己炮制,了解得更透彻。”
何竞尧说话时,眼里的自嘲与坚决都一一落进了玉容的眼中。从前她知道何竞尧不得父亲喜欢,又不受娘亲疼爱,还无法想象他的处境,可是现在听了何竞尧的话,她仿佛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当年的境况与心境。
玉容好像忽然明白了何竞尧为什么会是无所不能的:当他遇到困难时,没有人会帮他解决,他只有靠自己。他并非天生就无所不能,而是生活迫使他如此。她忽然很心疼这个男人,心疼他无所不能的样子。
何竞尧没发觉玉容走了神,慢慢走到他家院里开垦的一方菜地旁,蹲下来,捏起一块土,捻开摊在手心里给玉容看:“知道你们这儿的地为什么种不好庄稼和蔬果吗?”他这一抬头才发现玉容神情不对,赶紧丢了土,回到玉容身边,用衣服蹭了蹭手,捧起她的小脸查看。
看到她眼里隐隐泛起泪光,何竞尧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紧张:“你怎么了?”
“没怎么。”玉容声音小小地说,轻轻偎进了他怀里,慢慢地拥紧了他。这让何竞尧彻底紧张起来了,玉容可从来没这么主动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估摸着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了,才小声问她:“怎么了,告诉我,怎么哭了?”
玉容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觉得自己有点太多愁善感了,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何竞尧说心里的感觉,埋首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何竞尧想了想,问她:“担心我们的婚事?”
“不是。”玉容声音小小地道,更加不好意思说,往何竞尧的怀里藏得更深了。何竞尧见她如此,不由得更加担心,哄着她道:“玉容,不是这个原因是什么,你告诉我,我猜不到。”
“是……”玉容咬咬唇,悄悄抬眸看了何竞尧一眼,看到他那么紧张自己,忽然就觉得不那么不好意思了,她悄悄垂眸,埋首在他怀里,小声对他说:“是心疼你。”
这突然的心疼让何竞尧愣了一下,反复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一时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好甜蜜。他忽然发现快乐是多么简单,只要玉容在乎他,他就觉得好开心。他也抱紧了玉容,轻轻在她发间印下一个吻,轻声对她道:“没事的,那些都过去了,我早都不在乎了。”
“我知道,可我还是心疼。”玉容的声音小小的,听得何竞尧心里暖暖的,笑着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这样拥抱了一会儿,何竞尧觉得也差不多了,万一一会儿被傅老爹瞧见,玉容又该羞得不好意思见人了。他拍拍玉容的背,道:“好了,我带你看看土。”
玉容不知道土有什么好看,出了堂屋才看到宝儿在院子里和大黄玩,有点但心地扯了扯何竞尧的衣袖,凑到他近前小声问他:“我们刚刚……没叫宝儿看见吧。”
“呵呵,没有,别担心了,我一直看着她呢。”何竞尧笑,拉着她在院里的一方菜地旁蹲下,又捏起一块土,捻开,摊在手心给玉容瞧:“你看,这土褐色偏红,隐隐还有绛紫色的物质掺杂其中,这种土种不好庄稼,只有喜阳的烈性草药能降得住,若是气候合适,种下合适的药物,产出的必属上品。”
玉容第一次知道土还有这样的讲究,也起了些好奇的心思,用指尖轻轻戳开何竞尧手心里的一块土,细细查看,果然见到一些很小很小的绛紫色颗粒,嵌在细小的土块里,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并不容易发现。
玉容看得认真,何竞尧开始和她一起看着土块,后来视线就全集中在她温柔而专注的侧脸上了,余光看到脚边开着一束艳丽的小野花,再看看玉容头上,又只挽了一个简单的木簪,似乎太过素净了些,何竞尧忽然有了点想法。
他用空着的手摘下一朵花,趁着玉容没有回过神来,将花朵轻而快地别进了她的发髻一端,娇艳的花朵顿时将玉容衬得更加俏丽起来。玉容反应过来何竞尧在自己的头上做了点小动作,伸手想去摸摸看,被何竞尧拉住了小手,轻声阻止:“别摘,我给你戴了朵小花,挺好看的。”
上一次有人为她戴花,还是七八年前,她与左子煴一起在村西的堤岸上踏青时,这一次,玉容看着何竞尧眼里的点点柔情,感受到比曾经的悸动更猛烈的心跳声,让她脸颊微微热了起来。她忽然觉得,她是喜欢何竞尧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这喜欢的程度有多深,可是她觉得,她是喜欢他的,没有不得不依附的无奈,也没有为他着想的迁就,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她眼里柔柔的情意,那样澄澈,那样纯粹,就像柔和的春风,无声地吹进了何竞尧的心里,一直吹到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让他的整颗心都仿佛被吹拂得暄软起来。被她这样的眼神静静地凝着,何竞尧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面快好了吧,我们去屋里等着吧。”何竞尧先行偏开了视线,掩饰地轻咳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手里的土掉在地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手里还有东西。他尴尬地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感觉自己这样做像是在掩饰什么,又有些懊恼地轻轻拍了拍刚刚用手蹭过的位置。
玉容被他打断了视线,意识到自己刚刚看着他时心里在想着什么,脸上的热度仿佛又盛了几分,不好意思地抿紧了唇,垂低了面孔,也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想回屋里去,离开这个尴尬的现场,可是何竞尧没动,她也不好意思先动。
何竞尧瞄了一眼玉容,从她垂低的颈项察觉出她有点尴尬,心里有点懊恼刚刚临阵脱逃的举动。和玉容并排站了一会儿,何竞尧主动拉住了她的小手,商量地道:“我们回去吧。”
何竞尧这特意的商量,隐隐带着点讨好和歉意,让玉容心里的尴尬轻易地烟消云散了,唇角也因他的转变,愉悦地轻轻抿起。她稍稍加了些力度,握了一下何竞尧的大手,算做回应。
何竞尧见玉容心情好了,自己心里也敞亮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懊恼,愉快地勾起唇,拉着她的手慢慢踱步到了堂屋。
于此同时,他派往庆集府徐家投拜帖的亲信也到了徐府,徐宁意正在府上呆得无聊,知道何竞尧想过来找她,便干脆决定到西淮县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