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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上不下又不知缘故的感觉令何竞尧很不舒服,但玉容对他百依百顺,他又无法发作,一连多日,便都是这么心情不爽地度过了,直至到达京城。
作为南明一国的都城,上京的繁华远非淮中三县可以比拟,何竞尧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又正好赶上集市开集日,南来北往的各路商队行人凑到一块,好不热闹。
何竞尧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对这自然是不觉得奇怪。玉容和宝儿却不同,娘俩从没踏出过西淮县的地界,一路过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此刻来了京城,对所见所闻就更是觉得如此。
马车在城郊上慢慢行进,宝儿好奇地趴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热闹的世界。玉容抱着她,沾了她的光,也能不时透过窗户看到些外面热闹的场面,暗淡了多日的眸子里难得得有了些光采。
何竞尧无意间撇到她眼中的光采,便移不开目光了,忽然意识到她眼中那有些可爱的神采,似是久违了。
城郊上与他们同一方向行进的多是商贾之人,偶尔也能碰到些手艺人,赶着驴车,拉着些小玩意缓缓的行进。玉容看到一个老农赶着驴车,草垫上拉着些各式各样的木桶,忽然有些旧日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开来。
她爹爹便会箍木桶,做得木桶又结实又好看。在他病倒之前,每到农活不算忙人的时候,他便会准备好物料工具,搬了小凳子在家里的老树下坐了,开始一个个做起来,等到县里开集时,再赶着驴车去换些别的物件。
那时候,那个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也在,时不时便寻一些借口过来,帮着她爹爹箍桶。每一次他过来,她爹爹都必然热情地招呼他,只是看着他,便眉开眼笑的,像是招呼自家女婿一样不见外。每一次他过来,她都是想见他又不好意思出来,悄悄藏到屋里,偷偷地从门缝瞧着他们,只是看着他们如一家人相处在一起,便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玉容正回忆着,车外老农的毛驴突然嘶叫了一声,蓦然将她惊得回了神。玉容想到自己刚刚竟回忆到那人,不由得怕得心惊,想要悄悄去看何竞尧在干什么,是否注意到了她的心思,就被宝儿的一声呼唤转移了视线。
“娘,你看,有好骏的大马过来啦!”宝儿兴奋地指着外面,玉容赶紧将她的手从窗外拉回来,顺着她的视线,就见到两匹健硕的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刚刚毛驴嘶叫,不肯走路,想来就是感受到了它们的奔驰,惧怕冲撞到它们。看马上之人一身甲胄鲜明的戎装,那么这两匹马便应当是战马了,如此高壮并不奇怪。
玉容正想同宝儿解释,忽然觉得御马在前的人似乎有些熟悉,专注了目光看过去,想要仔细辨认,无奈他的速度太快,风驰电掣般从旁边的路上疾驰而过,她还没能看清他的面孔,便与他错身而过了。视线里仅存便是一个挺拔坚毅的背影,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愣愣地看了一瞬那人远去的背影,玉容便收回了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刚刚过去之人的体格几乎要比那人大上两号还留有余地,她竟然会将他给想成了那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玉容收回视线,感到有人在看着她,侧目看去便对上何竞尧一瞬不瞬的目光,吓得赶紧收回了视线,心跳得就如擂鼓一般,紧紧搂着宝儿,不敢作声,更不敢再抬眸。
何竞尧看着她自与自己目光相触便失了眼中的神采,不快之余,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头,纠缠得难受,一时也无心去管她刚刚都看到了什么,想了些什么,冷冷地将脸别了过去,不再理她。宝儿觉察出车内的气氛变得尴尬,也没有再做声,乖巧地窝在玉容的怀里,只用一双眼睛,悄悄在她和何竞尧身上慢慢流连,试图弄清楚忽然转变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时间在安静里过得很慢,特别是外面很热闹,车里却很安静时。三人煎熬了很久,终于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何竞尧在京城置办的小院。
这小院是何竞尧作为自己来京城时临时落脚的地方,他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在京城住上几天,因而并未置办得很大,只一个简单的三进小院,带着一处二进的小跨院。里面的人手也简单,一个大管家带着约莫二十个下人简单维持着。
到了地方,何竞尧很快便完成了分配,他自己带的人都与他住在正院里,各分各的屋子,唐莲卿一行人则被他毫不谦让地丢到了跨院去待着。
玉容见宝儿在自己的房里安顿好了,便回到何竞尧在的堂屋里伺候,才回去没有一会儿,便见唐莲卿晃悠到她在这处院子里来找何竞尧。玉容待两人在桌边坐了,便给他们奉上茶水点心,得了何竞尧示意,便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双眸微垂,目不斜视,小手规矩地放在身前。
唐莲卿看看她,再看看她身边板着张脸的何竞尧,唇角勾了勾,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立即就将茶水吐了出来,不满地看着玉容:“这茶太老了,快去给你莲卿哥哥换点新的来。”
玉容侧眸看了看何竞尧,见他给了自己同意的眼色,便垂了眸子起身,对何竞尧和唐莲卿一起福了福身,道了声“是”,往门口去了。唐莲卿看她往外走,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到我房里找小丫头喜妹,让她给你找我备着的新茶,记着,要信阳毛尖的春尾茶。”
玉容听到要去他房里,有些迟疑地没有挪步,何竞尧发声应允了,她才乖乖应了一声,给他们又福了一礼,低着头,出门往跨院去了。
春尾茶口感欠佳,是寻常饮茶的人家才会买的,唐莲卿对吃喝极其挑剔,喝茶只喝谷雨茶,春尾茶买都不会买,房间里怎么可能备有这种茶叶。他特地嘱咐玉容去找这种茶,就是想多将她支开些时候罢了。
他们连商量如何对付何竞襄都不避讳着玉容,何竞尧不知道唐莲卿有什么话要特意将玉容支开单独对他说,等玉容走了便立即问他:“什么事儿?”
唐莲卿兀自盯着玉容离开的方向望了会儿,听到何竞尧语气慎重地问他,全没在意,确定玉容走远了,才将头转过来好好喝了一口茶,促狭地看着何竞尧道:“你这几日都没闲着吧,这小娇娘让你调/教得越来越有韵味了,哈哈。”
“你有事就快说!”何竞尧不理唐莲卿的揶揄,冷脸睨着他道。他这几日都因玉容心烦得很,此刻又被唐莲卿提到玉容,自是没有好脸色。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是看你们俩都不太对劲儿,过来关心关心。”唐莲卿看着何竞尧满脸不爽的表情就想乐。他早几日就发现何竞尧和玉容两人不对劲,一个整日里发号施令却满脸不快,一个驯顺听话,神情行动却毫无生气,与从前小心警惕却透着可爱的模样完全不同。
风月上的事他见得多了,多品几日,大约就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了。何竞尧有多不懂感情,他也是知道的,料想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变得这么尴尬,还是错在何竞尧身上。
何竞尧几日来都在为这事烦心,被唐莲卿一语说中,脸色当即更冷了,冷哼了一声,不耐烦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从前连女人都不介意同唐莲卿分享,但是到了玉容这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两人之间的事,他便都连提也不愿意同他提。
唐莲卿看着何竞尧嘴硬的样子,心里就直摇头。收了些嬉笑的神情,耐着性子提醒何竞尧这个榆木疙瘩:“爷我心善,不忍心看你日后找我哭诉,才来提醒你。你的女人不对劲儿,听话得过头了,就快跟三贞九烈的女人被破了身之后那副行尸走肉、任人宰割的模样差不多了。”
唐莲卿说到这儿,看到何竞尧脸色微僵,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何竞尧这家伙一定是玩了什么过分的花样,将玉容在心里伤得狠了,无奈叹道:“你喜欢人家就好好对待,别由着性子瞎折腾,白白给糟蹋了。若是将她伤得彻底了,日后哄不回来,可别后悔来找我哭。”转念又笑着道:“你若是不喜欢她,不如趁早放手,交给我这样会疼人的好好珍惜。”
“想得美。”何竞尧冷冷看着他,不客气地逐客:“如何对她我心里自有分寸,你管好你带的女人就够了,少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没事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扰我清净。”
“呵呵,好。”唐莲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不在意地又提醒他道:“记着我的最后一句话,不喜欢,趁早放手,别占着那么可爱的良家女不知道珍惜。”
唐莲卿说完,也不理会何竞尧的瞪眼,优哉游哉地往外走,想起什么,丢下一句:“我走时已让人先捎了信儿过来,告诉中间人我们会提前到,你做些准备,这两日接到消息,便去会会兵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