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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我,是我们老总打听到的……”杜若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无力而苍白。
“不管怎么说,是你临时改了标书,对不对,你敢说你没改吗?你敢说原来就是这样的吗?”同事冷笑着问她。
杜若无话可说,同事转身就走了,很快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杜若一个人在街上走,她只感到心灰意冷,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友情和爱情都将她摒弃,她被当作一个卑劣的背叛者而抬不起头来,这仅仅是由于她的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吗?如果她不是为了牢固自己在公司的位置,她也许不会做出那样的标书,毕竟她已经离开了东源,她没必要把价格压得恰到好处的低,她完全可以把应得的机会还给任西,就算那样,老总不见得就会炒了她的鱿鱼!可是她还是没有留一点余地,把机会彻底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对任西这么残忍的原因只是为了公司吗?她想或许她是在证明什么,证明她对任西已经毫无眷恋,证明她是真的,要和正则重新开始,她要拿出一份带血的宣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在今天和昨天的战争中绝对胜出。
城市的夜色早已被闪烁的霓虹灯笼罩,根本看不清夜空到底是晴是阴,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杜若孤独地行走着,路上行人的欢笑不时地想钻进耳膜里来,她却充耳不闻,不听其音,不见其繁,她似乎被巨大的惶惑辗碎了。
她走了很久,想了很久,突然她觉得很累很饿,一步也不想再向前跨,这时她才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离停车场已经很远,而这条路又是单行线,要想打车回去根本不可能,只能靠两只脚重新走回去!这多么像她的人生,走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才造成今天这样混乱不堪、难以收拾的局面。
目送杜若舅舅的黑色轿车驶出了视线,徐文滨意犹未尽地提议继续玩乐,三个人看着他都笑了。
杜若说:“喂,你倒是含蓄一点儿啊,别这么喜形于色的好不好?做大事业的人得沉得住气。”
徐文滨转过头去对正则说:“看看你老婆,这说的什么话?现在到哪儿找我这么单纯的人哪!嘿,她偏要让我装深沉!”
正则笑着给了他一拳头:“哎哟,你单纯?穆兰,这还是徐文滨吗?是你调教出来的?”
穆兰笑而不答。
“知我者,老婆也,嘿嘿,就不上你的套。怎么样,去酒吧?”徐文滨搂住穆兰的腰问道。
“我不去,我不喜欢那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正则第一个反对。
“照我说呀,谁也没有正则单纯,算了,这个词儿我转让给你吧。”徐文滨笑着说。
“那就去茶社,喝喝茶,聊聊天?”穆兰说。
“好吧,现在除了这两个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可玩儿的?”杜若赞成。
“那就听夫人们的,走,去新月茶吧,那儿环境不错。”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到了新月茶吧。
穆兰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茶吧里的环境,说:“这地方是新开的吗?我都没来过,不过为什么起这么土里土气的名字?”
“大概是崇尚返朴归真吧,呵呵。”正则也抬起头来到处看:“墙上的画都与新月有关呢,嗯,那儿还有一首诗,是朱湘的《雨景》。”正则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看来老板还真是煞费苦心呢,朱湘不是新月派诗人的代表吗。”
“瞧瞧,我们的文学青年还在热血沸腾呢,一看到诗啊赋的就‘勾起无限往事在心头’啦,哈哈。”徐文滨调侃道。
“哈哈,还文学青年,你徐文滨这张嘴啊……”杜若笑得伏在桌子上。这时他们点的茶和咖啡来了。四人各取所需,搅咖啡的搅咖啡,倒茶的倒茶。
“这儿不允许打牌,所以我来过一次就记住了,不然大呼小叫的怎么聊天儿?”徐文滨喝了口碧螺春,环视了一下茶社说道。
“可不是,我最烦那些牌迷了,有时候还会为了张牌吵架,真是……”穆兰深有同感地说。
“吵架?吵架你就烦了?你不知道你老公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张牌还跟人打过架呢。打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正则总算找了个机会反击徐文滨。
“是吗?”穆兰眼睛瞪得大大的,好笑地看着丈夫。
“听他胡扯!你老公像那么小气的人吗?”徐文滨朝正则做了个鬼脸。
“对了,我都忘记跟你们说,那天我遇着梁坚了……”穆兰喝了口咖啡说。
“梁坚?”正则和徐文滨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在哪儿?”
“唉,看来不太好呢,他来医院,正好是我的病人。”穆兰皱着眉头说。
“怎么?他精神有问题了?怎么会,在我印象中,他不是那种容易激动的人哪,遇着什么事反应都比别人慢半拍,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正则奇怪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他离开你们学校的时候不是被调到局里去做处长的吗?那时候他多得意呀,谁知道刚去没多久,他太太就跟他闹离婚!”穆兰说。
“太奇怪了,既然高升了,为什么反倒要离婚了?”徐文滨大惑不解地问她。
“可不是吗,他不肯离婚,结果他太太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唉,这世道,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啊。”穆兰一说三叹。
“发生什么怪事了?”杜若也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他太太早就……嗯,红杏出墙了,说来可笑,他的工作调动就是靠了那个人的关系。”穆兰难以置信地叙述道。
“噢,作为补偿?靠,这男人……”徐文滨差点骂出来。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怎么到现在才受刺激?”正则问道。
“那个刺激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是进退两难,既不能再回学校去,在那可笑的处长位子上又如坐针毡,他本来是个慢性子,就这么气着拖着,几年下来,心里的闷气郁积着,最近出差的时候正好在飞机上遇着前太太跟现任老公出游,两个人不仅恩爱异常,还对他做出一副恩人的派头,偏偏座位紧靠着,他躲都躲不掉,那两个人轻狂得像刚结婚的年轻夫妻,你们说谁能受得了?”
“唉,他也太没气性了,要是我,才不理他们,处长位子?才不坐,大不了辞职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离开了那对贱人还不活了?”徐文滨义愤填膺地说。
“喂,你说的什么话!”穆兰朝他直瞪眼睛。
“哦、哦,我说错了,该打该打,我怎么会遇着这种事呢……”徐文滨忙自己打嘴。
刚才听见穆兰说起梁坚的太太红杏出墙的时候,杜若就像被击中要害一样顿时哑口无言了,本来轻松愉快的晚上一下子变得漫长而沉闷。她闷着头喝咖啡,没有参与他们的评论。他们的话,在她听来,好似句句都是针对她,针对她所做的一切见不得人的丑事。
“那梁坚现在怎么样了呢?”正则接着问。
“可不是,光说废话了,主题倒忘记了,梁坚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徐文滨也着急地问道,原来梁坚跟他俩关系还是不错的,走的时候大家伙一齐热热闹闹地开了欢送会,梁坚离开学校后他们俩有时候还会回忆起以往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可是,谁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有点问题,不过还不算太严重,他现在是怀疑一切,总觉得人人都要害他,唉!”穆兰摇摇头忧郁地说。“也可以理解,当年惊天动地的爱情到头来竟是如此悲惨的结局,这么大的变化能不让人沮丧吗,别说当事人了,就算我听了都心里不好受。”
“你的意思是还能治?那就好,唉……”正则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叹息声在杜若听来,却又是一份沉重。
“其实他这个毛病如果有家里人帮助治疗会更好,要不是他哥哥正好路过来看他,他的病真难说,是他哥哥先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几年没见他发觉弟弟连性格都变了,问他现任太太,那女人根本就不关心他,说他是天生的性格内向,没觉着他有什么不对。他哥哥是个急脾气,怕发展下去出大事,所以几乎是架着他去的医院,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哥哥,别人让他来看精神科,他肯定又要怀疑有人要加害他,他现在连太太都不信,你们猜他怎么说?”穆兰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咖啡,又朝他们几个轮流看了一眼,这才惊讶地看出杜若的心不在焉,另外两位男士倒是完全被她的叙述吸引进去了,可是杜若目光迷离,像在想什么心事。
“杜若,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她奇怪地问她。
“啊,没,没有。我听着呢,只是心里挺难过的,毕竟那么熟悉的一个人。”杜若吓了一大跳,她没料到自己的失态被穆兰看出来了,忙着掩饰。
正则也看了妻子一眼,杜若朝他勉强地笑了笑。
“怎么说?你快说呀。”徐文滨急不可耐地问。
“你倒是让我喘口气呀。”穆兰怪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
“哎哟我的太太,现在是人命关天……好好好,我不说话,你说你说。”徐文滨见穆兰又要瞪眼睛,马上服软。
“他跟我说他怀疑他第二任太太也是那份‘补偿’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太太为了跟他离婚,不仅给他安排了好工作,还给自己找好了替补,你们听听,他的思想负担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他既然连太太都不信,家里孩子还小,根本没办法依靠家人来帮助他!我请他哥哥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他也同意了,已经跟单位请好了假,唉,到底是血浓于水啊。还有,你们俩要是有空去看看他吧。”穆兰朝正则和徐文滨说道。
“没问题,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去。”
一晚上杜若都没说什么,正则不知道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回去的路上,正则开车,杜若坐在旁边,她打开车窗,夜风凉爽地吹了进来。
“不冷吗?小心感冒。”正则把窗子调高了些:“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一直都不说话,你看连穆兰都察觉到了。”正则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