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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榛生的敲门声,暮色起身关了灯,敲门声止住了。www.Pinwenba.com暮色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睛。
好像是爸爸站在她面前,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脸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表情,暮色明明是成年后的思想,可是父亲看着她的样子,却是俯视,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变成了六七岁的样子。
她抬起头,父亲也是年轻时候的样子,“爸爸,你是来看我的吗?”
父亲看着她说,“囡囡,爸爸要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暮色心底里明明知道他早就离开了,这次根本就不是告别。可是悲伤的情绪却在梦里漫延开来,她泪流满面的开口,发出的却是童稚的声音,“爸爸,你别走,我一个人,真的好难。”
沈朝阳依然是先前慈祥温和的笑容,像是来偿还生前对暮色从未有过的温柔似的,“暮色,不怕。都会过去的。”
暮色蹲在地上哭着说,“怎么会过去呢?根本就过不去啊。我这一生都要活在阴影里了。”
沈朝阳叹了一口气,无限悲悯的看着她,那神色那么陌生而遥远,“以前我也以为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可是后来才发觉,是我太过耿耿于怀了。因为你之于别人的人生,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暮色抬起挂面泪水的脸,仰起头,迷茫的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沈朝阳笑了起来,“终有一天,你会懂的。我真的要走了。”
暮色又大哭起来,“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再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啊,为什么你也要离开。”
暮色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她舒服的贴上去,像是小时候有人欺负她,外婆过来心疼的抱着她一样。
那双手的主人还在轻轻的说着,“暮色不哭,我不会离开你。”
暮色像猫一样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声,可是哭泣声却渐渐的止住了。她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泛着浓重的困意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周榛生,榛生跪在床边,就俯在她的上方,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醒过来的缘故,一时愣在那里,没有起身。
“你怎么在这里?”
“我”榛生正看着她发呆,冷不丁听见她这样问,一时也没有说出话来。
暮色就盯着他看,一直都没有开口。榛生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顺势坐在地上,背对着暮色说,“我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路过你房门口的时候听见你的哭声,便推门进来了。”
暮色也起身,她身上穿的肥大的袖子和裤角已经散过下来,长长的遮住了她的手和脚。可是她不管不顾的在榛生旁边坐下来,也靠在床沿上。有月光从窗户处照进来,照在暮色脸上,显出圣洁的光泽来。
“暮色,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榛生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来。
暮色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榛生偏过头,看见暮色姣好的面容。想了想,便说,“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上来。”
暮色好奇的盯着他看,最终也没有问为什么,也不管榛生有没有看到,便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榛生起身,从她面前走过,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传来下楼梯的咚咚声,楼下也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暮色听见那些声响,嘴角忍不住就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榛生上来的时候,左手提了一个大的塑料袋,右手提了稍微小一点的袋子,当他把这些东西放在暮色面前走过去想要开灯的时候,暮色拉住他,“就这样就好。”
榛生顿了下,便在她旁边坐下来,“嗯。好。”说着就低了头翻着袋子里的东西。
暮色惊奇的看着他从里面翻出来的东西,罐装啤酒,凤爪,豆腐干,花生豆零零碎碎翻出来很多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暮色边说边从大的塑料袋里拿出来一罐啤酒,砰的一声很快就打开了。
榛生低了头,“就刚刚你在楼下睡觉的时候,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夜里喝呢,谁知道。”
暮色嘴里噙了满口的啤酒,看着榛生,吞下去,“你现在都学坏了,嗜酒了都。”
榛生放下手里的啤酒,眉宇间也没有方才的慌张,只是淡淡的说,“还不是跟你学的吗?记得吗,我第一次去酒吧,也是跟你一起。”
暮色眯起眼睛,似乎也想起那一次,便轻轻的笑了笑,用自己的啤酒瓶碰了下榛生的,“干杯。”
“榛生,我刚才,梦见阿姨了。”
榛生听到这话,怔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那罐啤酒,然后飞快的打开另一罐。暮色也没有阻止,飞快的喝完自己的那罐之后,夺过榛生手里的那罐,然后飞快的喝下一口,看着榛生。
榛生低下头,又打开一罐,仰头喝下,暮色吃了泡椒凤爪,因为太辣,便呛住了,一个劲儿咳嗽,榛生终于转过头看她,将暮色放在地上的啤酒拿起来递给她。暮色连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儿来,泪光盈盈的看着榛生,“阿姨,她让我放过你。”
榛生突然将手中的瓶子用力一捏,往墙上扔过去。
暮色闭了嘴。榛生转过头,掰过暮色的肩膀,低下头盯着暮色的眼睛说,“有时候,我真的宁愿自己恨你。可是,每次那么努力想要去恨你的时候,都下不了决心。”
暮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榛生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你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可是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可是我依然,我依然。”
暮色推开他,“喝酒吧。”
榛生低下头喃喃的说,“可是,我依然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是你蹲在我面前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而且一喜欢就喜欢了那么久。”
暮色端起啤酒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突然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残忍的自己。她多想回过头去,重新开始走一遍,早早接受许子衿,跟父亲和睦相处,不吵不闹不偏激。也许,也许事情会有所不同。
榛生看着不说话的暮色,突然有点心慌,他拿起豆腐干递给暮色,“吃点东西,对胃会好一些的。”
暮色接过,仍然没有说话,仍然固执的喝着啤酒。榛生拉过她的手,“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我刚才是一时情急。”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该受谴责和责骂的那个人明明是我。你为什么总这么包容我,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