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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化龙老人还是选择跟着方十三去安宁城看看情况。
反正这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云阳一直以来都很狡猾，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的话，那就这么打道回府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化龙老人不愿意承认云阳真的有弹指灭掉十几万人的能力，但事实是无可改变的，在看到那座尚在燃烧中的安宁城时，化龙老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那声叹息带着一种不得不面对深渊的绝望。
“如十三姑娘所言……云海一直是以商业立身。战争劳民伤财，并非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十三姑娘既然愿意将天成南部二十座城出借给我们，我就替领主大人、世子大人应下了。后续的事，我们会派使者亲自到凌云城，与云阳领主协定。”
方十三依旧闭着眼睛，浅笑着说道：
“那就麻烦前辈了。”
化龙老人看了一眼地上烧焦的尸骸，嗓音沙哑地问道：
“十三姑娘看不见吧。如今的安宁城火光冲天，城墙一片漆黑，城外遍地残骸。有道是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十三姑娘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于暴戾了吗？”
方十三轻声道：
“如老前辈所言，或许是因为我看不见吧。我看不见那些死在战争中的敌人有多么痛苦，但我可以从日常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意识到我这么做救下了多少活生生的人。正因为我看不见，我用兵一向比其他人狠得多，我也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我。”
化龙老人笑了笑，起身告辞。
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在临走的时候，他吩咐云海的士兵留下一部分在这混乱的战场中，想办法调查联军战败的原因。方十三似乎把主要精力都用于追击那些逃跑的联军，倒是没有分出足够的人手驱赶云海的士兵。最终士兵们发回了一份调查报告，说在土壤中找到了许多魔法残留的痕迹，疑似是安宁城遭受到了超古代大型魔法的轰炸。
这个结果似乎也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利德多半是与那位魔法十重的大佬达成了某种协定，由她出手镇住了这个局面，也唯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不过化龙老人在安慰自己的同时也难免有些疑虑：十重魔法师真的能够做到弹指覆灭一支十几万人的精锐部队吗？斯卡蒂又为什么要帮云阳到这个地步？还是说这次毁灭性的打击其实不是出自斯卡蒂之手，而是与当初云阳奇袭云海时使用的那些未知的杀伤性武器异曲同工……
化龙老人在不解中回到了云海。
而相较于亲眼见过正在燃烧的安宁城的他来说，那些联军背后身居高位的领主和贵族们才是真的一脸懵逼。
消息传到淮王领地的时候，正在喝茶的淮王领主浑身一僵，手里名贵的冰裂纹茶杯直接摔落在地上，碎成无数残片。在场的人，包括淮王世子凯亚，包括淮王领地的各个顶级贵族，全部都站了起来，谁都没有开口，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整个待客大厅静到可怕，连地上的茶杯碎片都无人打扫。
“全军覆没……？你确定没有在开玩笑？”
淮王领主看着一身是血、跪在地上汇报消息的士兵，许久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士兵眼中无光，声音低沉，只把自己的经历完整地讲述了一遍。在提及那场爆炸的时候，他一时间语无伦次，只能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见到的场景：
“忽然从城中传来一声巨响，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到发生了什么，军阵的加护就出现了裂隙。然后就是火，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红色，仿佛要把我们烤熟一样！烟云直上，声音大的像是天上的雷霆在我们附近炸裂，脚下的碎土如同流沙，能把两只脚都陷进去……等我们逃出来后，发现到处都是肢体不全的死者，进城的兄弟们一个都没有回来……我们往外逃，云阳的人就追来了，铺天盖地都是他们的人……”
淮王领主好像抓住了他话中的某种破绽，赶忙问道：
“既然这样，那你又是怎么突出重围回来的？这简直是自相矛盾，来人，把他带出去严加审查——”
话音未落，淮王领主见那士兵心如死灰地看着自己，顿时也清醒过来，一时间不再言语。士兵这段话是真是假，很快自然就有结果，如果联军真的覆灭了，云阳很快就会布防天成边境，之后积蓄力量对下一个领地动手。如果这名幸存者并没有胡编乱造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云阳故意放回来的。
就像是挑衅一样。
杀了你的人，还要把过程告诉你；不光要杀人，还要诛心。
淮王领主甚至都能脑补出利德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对他说：
“对啊，人就是我杀的，你们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那些军队，步卒也好骑兵也好全部都没啦。可是，你拿我有什么办法呢？”
连续两次会议都派个商人来传话的利德，绝对说得出这么损的话。
淮王世子凯亚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在背后不断算计的棋手，利德就算成长再快，也不过是有资格跟他掰掰手腕罢了。这次他策划了两届淮王会议，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地攫取天成的绝大部分利益，眼中唯一可称得上对手的不过是南边的云海。他一直都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利德、审视着云阳，觉得利德不过是靠运气走对了几步棋，虐菜还虐出优越感了不成？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一件很残酷的事。
他在王都算计利德，在朝北行算计利德，在云阳内战时算计利德。而利德似乎一直都没有针对他发起什么反击，以至于凯亚一直都把他视作天下棋盘上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任人拿捏。直到这一刻凯亚才明白，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也是一样的。
对利德来说，凯亚从来就不是什么下棋的棋手。
他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