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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这一声大笑,高杰明显察觉到不远处的埋伏者正急速向酒楼包围过来,而且他也毫不怀疑,过不了多久,大批金国官兵也会将此地团团包围。
高杰想到了的,骆思恭自然更不必说,他轻拍了一下高杰的肩膀,低喝道:“你原路冲出去,和宗擎大师、王曦汇合后先回客栈,我先将他们拖住!”
高杰闻言,只是略一犹豫,便果断点头道:“师伯小心!”然后窜向了酒楼左侧的那扇窗户。
骆思恭微微一笑,身形猛然前冲,一脚将酒楼的厚重的大门踢飞,来到了酒楼的前坪,巍然而立。
高杰知道师伯踢飞大门、弄出偌大动静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撤离,机灵如他,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便趁机穿窗而出,先向酒楼后方潜行了几丈远,然后才绕行而回,准备去找宗擎尊者。
骆思恭渊停岳峙地站在酒楼前,漆黑的夜行衣和蒙面的黑巾将他的全身包裹,让人完全无法识别他的模样,可是,在他身上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威压,让包围而来的埋伏者觉得,他们现在面对的,并非是一只砧板上的鱼肉,而是一头进入了羊群中的虎狼。
处于埋伏者最前方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汉人,他身形瘦削,却并不显得羸弱,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身着麒麟补服,头戴金顶大凉帽,隐约可以看到帽檐后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辫子,看来应该剃了“金钱鼠尾”式的发型。他的脸色白皙,下颌上唇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只能看出一溜隐隐的青色,长相文秀,面带和煦的微笑,气质颇为不凡。
骆思恭见到此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因为此人正是他曾经最为得力的手下之一——李永芳。
李永芳见酒楼里只出来了一个人,诧异地问道:“不会只有你一人孤身而来吧?”
骆思恭用秘术改变嗓音,冷冷道:“是又如何?”
李永芳呵呵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有两个解释,不是你太傻,就是你有过人的本事!太傻的人,我不感兴趣,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但若你真是有些惊人的本领,那么只要你投入我方的阵营,恭喜,你将前途无量!”
骆思恭压着嗓子冷然道:“我是第三种人,既很傻,偏偏还有几分本事,让你失望了!”
李永芳仰天大笑,说道:“有趣!有趣!那就先检验检验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说完,他手一挥,身旁一个手下便舞着一对弯刀冲了出去。
骆思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甫一交手便夺下了那人的一把弯刀,然后以锦衣卫的绣春刀二十三式开始与敌周旋。以他的功力,一个照面便可将此人随随便便打发掉,但为了给高杰等争取时间撤离,便耐心和此人虚与委蛇,慢慢耗着。
而此刻高杰已经和隐于暗处的宗擎尊者汇合,二人一商议,决定先观望一阵,如果敌人实力不强,骆思恭应付游刃有余,他们再撤退不迟,否者便一起对敌应战。
骆思恭和那使双刀的汉子才将将战了五六个回合,一直面带微笑的李永芳便高声道:“南一虎,你不是他对手,先退下吧!”
那使双刀的南一虎闻言,连忙跳出圈外,冲着李永芳赫然抱拳,然后退到他的身后。
李永芳好奇的打量着骆思恭,疑惑道:“你空手入白刃之术精妙无比,且绣春刀二十三式也威力不凡,我辽东有名的一双弯刀南一虎不是你的对手,却不知你是锦衣卫中的那位高手?”
骆思恭道:“我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大明锦衣卫而已!不像某些人卖国求荣,为虎作伥!”
李永芳听了,毫不介意,脸上笑意不减道:“我祖籍辽东,此刻辽东已尽归大金国,父母家眷都成了金人,我自然也应该为其效力,这叫良禽择木而栖!阁下武艺不凡、有胆有识,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如若肯归顺我大金,定会前程似锦!”
骆思恭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已经习惯做狗了,可我只想做人!”
李永芳收敛笑意,淡淡道:“你既不知进退,我便来教教你!”言罢,他“唰”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把单刀,那单刀做工精致,修长锋利,式样和绣春刀一般无二,只是刀身薄如蝉翼。此刀拿在手上,只觉软如绸带,灵动似蛇,甚难控制,可刀身一旦灌注了内力,便立刻变得坚韧锐利,所向披靡。
看着这把自己亲手为李永芳定制的绣春刀,骆思恭心里一痛。他原指望着李永芳凭此刀能为大明斩妖除魔,立功扬名,可谁知如今这把刀竟然成为了其残害大明军民的森森屠刀!
李永芳十分爱惜地把玩着手上的刀,缓缓道:“想来你已经取到隐藏的情报了吧!其实我也早已找到,故意留在那里不取,便是为了等待鱼儿上钩,可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不过,你的身手的确高超,潜入酒楼、解决了我安排的四个手下,无声无息、干净利落,连我都没能察觉到,应该算是条大鱼了!幸好东录突法师事先将一只灵蝠藏在了楼上,才暴露出了你的行藏!我把这一切说给你听,是想告诉你,一切尽在我方的掌握之中,今天你便是插翅也难飞!”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又走来十多人,为首之人朗声笑道:“我的灵蝠能得到李总兵的夸赞,深感荣幸啊!”
高杰只听那声音便知道来的正是老冤家东录突法师。据说拜山教的黑萨满除了力大无穷外,皆善于驯服各种禽兽,而骆思恭刚才在楼上发现的那一只蝙蝠,便是东录突法师饲养的宠兽之一。这种灵蝠不会攻击,但善于隐匿和查探消息,并可以用高频声波的形式将消息传播出去,而一般的人类却无法听到。而在这酒楼的周围,东录突还隐藏了好几个灵蝠,楼内楼外几只灵蝠采取接力的形式,很快便将信息传递给了远方的东录突法师。
东录突身边一个五叉萨满打扮、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尖声道:“都大半夜了,别再废话了,赶紧拿人收队回去睡觉!”
东录突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术来,今日拿下这名锦衣卫密探,我的灵蝠可算是立下了首功,你有不满的话,便上去动手擒人,便也可分上一份功劳!”
这个叫术来的萨满属于拜火教,乃是乌麦**师的二弟子,乌麦**师和德拉格**师贵为大金国护国法师,两人时常为尊荣地位而暗中较劲,所以拜火教和拜山教的弟子们也一直互不买账。东录突的灵蝠发现了敌踪,立下首功,术来自然不服气,当下冷哼一声,萨满袍一展,“呼”地一声便向骆思恭冲去。
李永芳本准备亲自动手,见术来法师受激冲出,便淡淡一笑,一边摩挲着他那柄心爱的绣春刀,一边和东录突法师在一旁做壁上观。
术来法师速度极快,瞬间便欺近了骆思恭,萨满袍袖飘动之际,一道赤红色的刀光在夜空中骤然亮起,迅疾无比地斩向骆思恭。这一刀,刀光凝实,火红中隐隐现出白光,可见刀上的温度已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比之之前高杰等碰到过的黑云鹤以及敦尔查,这位术来法师的火神功法显然更加高明。
敦尔查和黑云鹤本是蒙古人,他们的师父是一位隐居在蒙古国的拜火教高人,那位高人和金国的乌麦**师并非一路人。而敦尔查和黑云鹤拜师后,仅仅过了七八年,师尊便因病而逝,所以两人之后都是在根据师尊传授的火神功法自行修炼,其修炼进度自然比不上一直跟随乌麦**师潜心修炼的术来法师。术来的火神功法不但更加玄妙精深,而且内力修为也高了不止一筹。
术来法师手中拿着的是一柄短刀,刀长一尺多点,刀身宽厚,颇有些类似中原的蝴蝶短刀。他的短刀劈出,看似离骆思恭尚有一尺距离,根本挨不到骆思恭的躯体,但忽然之间,那刀头处诡异地迸发出一道一尺多的红芒,眨眼间便来到了敌人的脖颈处。
李永芳微笑赞道:“术来法师的火神功法神秒无比,让李某大开眼界!”
东录突法师虽和术来法师不对付,但也对他的武功颇为忌惮,当下低哼了一声,没有再作声。
眼看术来法师的火刀就要斩到骆思恭的脖梗,那红得亮白的刀芒已将黑巾蒙面的骆思恭全身照得清清楚楚,夜行服在火神功法的逼迫下,似乎变得又干又脆,就如同要被点燃了一般。
骆思恭以为高杰等人已经撤退,见敌人越来越多,不愿久战,身形前冲,手中弯刀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撩,只听“嘡”地一声,便准确无比地硬磕在术来法师的短刀之上。众人只见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尺长红光冲天飞起,划过天际,远远掉落到几条街外去了。
术来法师被这猛烈一击,震得虎口撕裂,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骆思恭没有理他,身形不停,掠过他的身边,悍然冲向了目露惊讶之色的李永芳。是的,骆思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锦衣卫的耻辱、大明的叛将——李永芳!
东录突法师和李永芳本是并肩而立,以为术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个锦衣卫的密探拿下,可谁知道那神秘的黑衣人竟然一招便击败了术来,而且毫不停留地向他们冲了过来。东录突法师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与术来法师乃伯仲之间,这黑衣人既然能轻而易举击败术来,那么自己上前只怕也是螳臂当车,顿时心里一怯,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李永芳更是大吃一惊,此前他觉得这黑衣密探武功不凡,但怎么也想不到会高到这种地步,眼见对方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再也顾不上欣赏手中的蝉翼绣春刀了,当下身形侧旋,避开骆思恭前冲之势,同时口中清啸一声,绣春刀薄薄的刀刃急速划破空气,如流水滑过,切向了骆思恭的腰际。
李永芳自从降了金国,不但因献城有功获得了封赏,而且凭着一身高超武艺和创建第五旗队,为大金国屡立奇功,不但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孙女婿,还在短短几年时间从三等副将晋升为三等总兵官,深得努尔哈赤的器重,就连女真族的大将重臣以及拜山教拜火教的众位法师都不敢小觑于他。私下里,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等高手也曾试探过他的功夫,但却没人能够战而胜之,全都打成了平手。之后便再没人去寻他较量了,大家都明白,这个李永芳留了手,其武功深不可测,再讨教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蝉刀门的刀法以轻盈灵动、诡变莫测闻名,刀出无声无息、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一旦被其缠上,周身上下便尽皆成为了刀锋所指,每寸肌肤随时都会被薄刃切开。所谓“刀出寂静,无处不在”,便是蝉翼刀法的精髓所在。再加上在锦衣卫供职期间,骆思恭对他悉心指点,其刀法的轻灵中又添了一股凶悍霸气,实力大进。
李永芳对自己融合了锦衣卫绣春刀诀的蝉翼刀法颇有自信,这一刀切削而去,灵动中带着一丝狠厉,去势隐晦不明,却又杀气十足。在李永芳心中,大明锦衣卫中,能够接下他这一刀的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个出现在辽阳城里的密探绝挡不住他这全力一击。
然而,他万万不想到现在面对的竟然是他曾经的老大、锦衣卫的大老板骆思恭。骆思恭既然指点过李永芳的刀法,面对他这全力一刀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飘渺虚幻、无声无息的刀势瞬间被骆思恭随手带过,而李永芳也惊恐地发现,自己随着刀势而前倾的身体,竟然收势不住,对着骆思恭手中的锋芒毕露的弯刀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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