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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在翰林院任编撰,乃正六品,此次外放淮安府漕运总督衙门管粮同知,为正五品,虽升迁得快,但和漕运沾了边,这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早在十多年前,昭华帝就有取缔漕帮之意,奈何漕帮盘根错节牵扯甚广,还有先帝废太子赵徵在背后给漕帮撑腰,漕运司总督叶炆亦是赵徵一派的人,漕运总督在当朝可属肥差,又因与绅粮大户、漕帮密切,故内幕甚多,因此昭华帝取缔漕帮改制漕运之事推行十分之难。
后赵徵落败,叶炆也被革职查办,现任漕运司总督名唤沈黎,乃当今亲自提拔上来的人,着手漕帮取缔一事已有数年。当初林海南下应考,在途中偶遇赵徽,曾提起过关于漕运改革之事的看法,赵徽对其见解赞赏有加,元康帝任命沈黎接任漕运司总督以来,也用过林海曾经提出的法子,虽有成效,但因触及各及吏员的利益,推行得不是很理想。
漕粮装运、征收、行船次序、期限管理及至运送时间、航行里数都有繁杂的制度,各省有船帮,胥吏勾结,正粮之外“耗米”、“耗费”横收暴敛,却苦了承担漕粮漕运的老百姓,当年洪泽湖洪水泛滥殃及运河,依靠漕运为生的老百姓掀起的暴动也最是厉害,如今大乱平定不过数年,朝廷给漕运百姓了些许好处,但也不过是短暂的缓解之法,再过上几年,百姓又会被漕帮官府层层盘剥了。
取缔漕帮,漕运改制,实乃麻烦中的麻烦,没有人愿意碰这个烫手的山药,林海在京不足三年就外放,着实令许多人羡慕不已,但一听说他是去淮安漕运总督衙门,专司漕帮漕运之事,那些羡慕他的人就开始同情或者幸灾乐祸了。
贾敏得此消息,不禁又喜又忧,她虽然对漕帮之事不甚了解,但当年祖母亡故,全家扶灵回乡,在淮安府遇到了漕帮帮众火拼,若不是父亲身手了得,自家上下只怕就受了漕帮的侮辱,因此她对漕帮的印象十分不好,这次林海去漕运总督衙门,虽是外放升迁,贾敏却更担忧林海的安全。
贾敏命人收拾行李,又派人给娘家送了信,也与各处故交告别。贾母听闻此事,长吁短叹十分伤感,贾敏当年随同林海回乡守孝一别就是五年,好不容易和女儿重逢,才两年多的光景,她又要跟随林海南下赴任了。
林海全家离京去淮安府赴任,王安然婉拒了贾敏的挽留,笑道:“太太怜惜我,您的好意我心里知道,不过在京城之中也有我的亲人姐妹,我还是留下的好,就不陪同太太去淮安了。”
贾敏挽留未果,就随她去了,离京之前,还送了她一处小院作为栖身之地。
一路舟车劳顿,二十多天后抵达淮安,正是七月酷暑的天气,林海一家到了城中,来到沈黎为其早已安排好的官邸住处,安顿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上峰,漕运总督沈黎。
管粮同知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供其居住的官邸并不大,只有四进,别说不及京城林家的宅子,便是林家在姑苏的老宅也比不上,不过胜在环境清幽,主院还种了一排葡萄架,枝繁叶茂,如今刚好又是葡萄成熟的时节,一串串青紫交加的葡萄垂挂在篱笆之上,十分可喜。
贾敏随遇而安,她对这处葡萄架一见之下就很喜欢,两个孩子都长了牙,可以吃一些烂烂的水果泥了,当即择了这个院子居住,命身边的大丫鬟采薇去采摘葡萄,洗干净挖出果仁捣烂,再一勺一勺喂给两个孩子吃。
下个月一双子女就周岁了,小门牙都长了出来,也能简单地说一些话儿,明玉和菁玉说的最溜的话就是妈妈和姑姑,菁玉已经会叫爹爹了,明玉却是金口难开,任林海怎么逗弄都不肯唤一声爹爹。
在淮安安顿下来,展眼一月有余,又是中秋佳节,且是一双儿女的周岁生辰,林海在任以来,和上级同僚相处融洽,这次子女周岁,有不少同僚登门道贺观礼。
明玉和菁玉都已经会走路了,菁玉不喜欢被乳母抱着,走累了才让乳母抱,明玉却是躲懒,走路已经很稳当了,见了林海贾敏和林潆还是缠着他们要抱抱。抓周礼办得很是热闹,一大早起来菁玉就和明玉一起被丫鬟放在床上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大红的百子图小袄,豆绿色暗花小裤,戴上长命锁和赤金镯,兄妹俩皆是一个装束,打扮停当,乳母正要抱时,菁玉却一溜小腿从床上滑了下来,撒丫子就跑了。
慌得身后的乳母赶紧跑上去,几步追上她一把捞进了怀里,“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可慢点跑,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菁玉骨子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哪里习惯被人一直抱着,奈何人小腿软,走不了多久就累了,跑起来的确容易摔跤,只好任由乳母抱着了。
前厅抓周,贾敏和林潆则陪着女眷们在内院说话,礼毕之后,乳母丫鬟们才抱着两个孩子去见贾敏。
林海与贾敏原就生的不俗,他们二人的孩子更是集二人之优点于一身,明玉眉眼肖似林海,菁玉则更像贾敏一些,两个孩子仿佛如画里走出来的那般粉雕玉琢,众夫人见了纷纷夸赞,直道贾敏好福气,一胎就得了两个这么伶俐可爱的子女。
贾敏为了子嗣之事苦恼多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受了众人夸赞,嘴上谦虚客套,心中却十分受用开心,明玉见了母亲,伸手就要抱抱,贾敏含笑接过儿子,问道:“懋哥儿抓了什么?”
在乳母怀里的菁玉看到明玉撒娇,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可惜她前世和贾敏是好朋友,这一次变成了贾敏的女儿,她也迈不过心里那个坎去撒娇,一想到自己对着林海贾敏撒娇,就忍不住一阵哆嗦。
明玉在贾敏怀里仰起小脑袋,认真地道:“书,笔。”
旁人见了笑道:“林同知文采风流,懋哥儿有乃父之风,将来一门父子两状元,可是一段佳话呢。”
贾敏笑道:“才多大的孩子,考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只盼着他能读书明理,平平安安就好了。”复又看向菁玉,柔声问道:“菁玉抓了什么呢?”
菁玉的乳母李氏听贾敏问起,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的神色,别的姑娘家抓周不是首饰就是胭脂,自家这个姐儿倒是奇了,脂粉钗环一概不要,第一个就抓了一把小木剑,死活不撒手,紧接着把官印也给抓去了。
这一下让观礼的人都有些愕然,官印和剑都是给明玉准备的,菁玉这个小姑娘竟抢在哥哥前头把这两样东西给抓走了,若是男儿,众人便可说令公子将来文武双全官运亨通,可偏偏是个姐儿,众人一时都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海倒是不以为意,抓周就是图个热闹,难不成菁玉抓了剑和印将来就会成女将,这根本就不可能嘛,就算是明玉把官印抓了,将来就能当上高官了?
菁玉装出懵懂的模样,小手比划着说道:“长长的,方方的。”
贾敏听得一头雾水,抬眼看向李氏,李氏会意,连忙解释道:“姐儿手快,把剑和印给抓了去。”
贾敏哭笑不得,把儿子交给乳母,又抱起女儿,刮了菁玉的小鼻子一下,宠溺地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像个假小子,其实你才是我儿子吧。”
菁玉心中很不以为然,为啥女孩子就不能抓剑和印了,她上辈子可还干过谋反起义的事情呢,这辈子不能再任意妄为,但在可以任性的范围内,她是不介意挑战世俗刻板印象的。
晚间贾敏和林海闲话,说起菁玉抓了剑和印,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你说说,咱们的菁玉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儿么,我怎么觉得他们兄妹俩倒了个过,菁玉很少在咱们跟前撒娇,哪里像明玉,见着咱们就不肯走路了,非要抱着才高兴。”
林海笑道:“男孩子活泼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女儿太老成稳重了些,才一岁的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待她大一点,你就多带她跟别的孩子玩玩。”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说道:“对了,今儿岳母来信了,白天都忙着,我也顾不上看,现下给你看看,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贾敏一听娘家来信了,脸上喜色浮现,接过信封拆开一瞧,片刻之后,脸色蓦然一变,柳眉蹙起,“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这亲事居然也定下了!”
林海忙问道:“怎么了?”
贾敏气恼不已,把信纸递给林海,“大哥续弦了。”
林海接过一看,信上写的清楚,贾赦已经和邢家的嫡女订了亲,这封信从京城送过来也得二十多天,算算日子,再过七八天贾赦就要迎娶邢氏入门了。
前些年林海一家在姑苏守孝时,贾赦的原配夫人张栩就因病去世了,留下了不到两岁的贾琏,贾赦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虽无实权,荣国公余威到底还在,贾家在京城也是十分显赫的人家,可贾赦这次续弦,娶的却是一个教头的女儿,两家身份悬殊太大,难怪贾敏会生气不满了。
其实林海也觉得不妥,贾赦是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当家大老爷,可继室身份如此之低,根本比不得贾政之妻王夫人的出身,当家太太不如二房太太,将来荣国府的管家权可轮不到邢氏身上,便是她有心想要,也没那个胆量和气魄担得起来,贾母也不会同意。
在京城两年多以来,林海陪同贾敏回娘家,就能感觉到贾母对贾赦的冷淡和对贾政的重视,在贾代善去世之后,贾母仍居荣禧堂,贾政陪着她居住在正院,贾赦这个袭了爵的长子却住在偏院,林海对岳母行事虽有不满,却没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女婿,没资格置喙岳家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