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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以前,还可能真的会相信,经历这么多的事情,有时候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相信,所有人都在怀疑范围内,而这事情有与他息息相关,现在又碰巧出现在这里,要说与他没有关系,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叶海一直在打量我和孟长青的表情,看了一会儿见我们不答话,一头往窗子外面窜了出去,紧接着便失去的踪迹。
我正想追,孟长青却跟我别追了。
老人随后颤颤巍巍进来,打了一个哈欠问:“孟师傅,出了啥事儿?”
孟长青换上笑意说:“我们是来问一下那堰塘的事情的。”
除去一直隐忍的爷爷和二奶奶,村子里还有两个老人比较有文化,一个是喜欢扯《封神演义》的叶爷爷,另外就是这个老人。
老人以前出去闯过,因为在外面混得不好,就回来养起了骡子。
因为这附近的村子之前没有修大路,都是一些崎岖的山路,各家各户想要烧煤炭的话,就必须得人挑着担子翻过几座山,到山的那边一个黑煤矿里面买煤炭,以前的张诗科就是在那么煤矿挖煤炭。
后来,村里人有几家人开始养骡子,渐渐地,骡子代替人翻山越岭去驼煤炭,人跟在旁边照看一下骡子就好,征用骡子一天,只需要给点工钱就行。
所以,当时屋头有骡子的人,在村子里都是比较吃得开的,地位简直可以跟二奶奶这个神婆媲美了。
不过,他的骡子有一次过翻山的时候跌到坎底摔死了,之后他就安安心心当起了农民,再让他去养一头骡子,他摇头说今后不养骡子了,问他原因,他说时间处久了,有了感情,如果再摔死了,就跟死了儿子一样。
村里人好事,跟骡子产生感情的事儿被一些好事的人当成笑柄,有些爱开玩笑的人见了他就打趣笑说:“钱秃子,真不打算再养个小儿子了?”
每每至此,他就笑着抽烟,从不搭话,后来村里人觉得没意思,也就没说这事儿了。
老人找了两个位置让我们坐下,然后摘掉了头上的一顶保暖的帽子,露出了他的大光头,之后对我们说:“你们是问那个堰塘的事情啊?”
我们恩了一声:“您为啥说那堰塘脏呢?”
老人看了孟长青两眼,从旁边拿起了烟斗抽了起来,吸了好几口白烟之后才说:“你们两个都是要成神仙的人了,我也就不拦你们了,反正你们早晚会晓得的。”
说完,老人又拔了一口烟,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到外面混过一阵子,当时出去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千块钱,因为身上有点钱,就不想去打工,天天吃老本,之后钱越来越少,就想找点钱。当时镇上有个专门赌的地方,我去碰了几下运气,开始赢了,就想多赢点,之后输了,又想回本,最后结果就是,身上的钱一分都不剩。”
“身上没钱,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当时有一个专门供人睡觉的地方,睡一晚上只要一块钱,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蹲在那地方的门口,想躲躲雪。在我旁边还有一个人,他蹲的位置比我好一些,他看了我之后跟我说,他说他今天晚上就走了,半夜时候让我到他那个位置,他保证就不在了。”
“我当时以为他拿我寻开心,就没搭理他,结果他又说,他说我面带红光,一看就有喜事,之后伸手摸了一下我额头,说再过五个小时,有两个提着麻袋的人要从门口经过,你跟着他们,把他们麻袋抢下来,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说到这儿,老人烟瘾又上来,低头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我等着他,见他久久不说话,就问:“后来呢?”
他这才从嘴里取下了烟斗说:“后来到半夜的时候,我想起夜,就跑到路边去尿了一泡,回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我旁边那个人,他真的不在了,地下就只剩下一堆破衣服。”
起夜就是上厕所的意思,是我们这里的方言。
“我当时觉得奇怪,心想他肯定不是自己走的,不然衣服都撕烂了。就敲门问了一下屋子里面的人,屋子里面的人跟我说,这里来了一头豹子,豹子饿了,就会到镇里来觅食,因为这个店外面经常有无家可归的人歇息,豹子就经常来这里叼人,已经死了好几个。”
“当时我听了吓了一跳,忙起身不敢在这里歇了,不过他之前都知道他自己要死了,为啥不走?我当时想的就是这个问题,又想起他说让我抢下一会儿过路的人的麻袋,我就衣食无忧了。当时我反正一无所有,就决定赌一把,蹲在路边守了起来。到了三点多钟的时候,还真的就看见两个猴精猴精的人提着麻袋走了过来,我以为他们麻袋里面提着的是钱,就跟了过去,要出小镇的时候,我跑上去一把抢了他们麻袋就跑。甩脱他们后打开麻袋一看,里面哪里是钱,就是一只白狐狸。”
“狐仙?”孟长青这时候插了句嘴。
民间传说中有五仙,狐仙、柳仙、黄仙、白仙、灰仙,这五种生物灵智很高,我们之前见过一只自称黄二大爷的黄仙,还有蛇头村名字来由的那条大黑蛇柳仙,现在又来了一个狐仙。
孟长青插了一句话,随后不再打扰,老头儿才继续说:“当时我寻思,让我抢来一只狐狸,凭啥能让我下辈子衣食无忧?就准备将它扔掉,但一想它跟我现在都孤苦无依,就留下了它。”老人说道这里露出了一抹笑容,“呵,当真是造化弄人,我救下了它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它就跑了,我当时还因为这个骂了它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过到晚上,它又返了回来,还给我叼回了几张钱。当时我被钱财迷了眼睛,就指使它越叼越多,夜路走多了必撞鬼,后来哪位数额太大而被人发现,有些人跟着它找到了我们,差点儿没把我打死在那里,我头发就是在当时被他们一把火给我烧掉的。”
“之后您就回来了?”我问。
老人恩了一声:“回来之后不想干农活,当时我就跟小白狐狸说,我不想干重的农活,我就随意一说,它听了后,当晚上又跑了出去,到第三天晚上才回来,还带回了一头骡子。”
“当时给我吓得够呛,就问它是偷的谁家的,它在地上刨出一条很长的线,我看懂了,它是说,骡子是很远地方弄来的,不会被发现。”老人缓缓道,“之后的事情,你们大概都知道了,我基本都靠那骡子活着。”
我却问道:“那只小白狐狸呢?”
说到这里,老人牙齿咯噔一下,一口咬紧了烟斗的柄,颤声说:“死了,被我淹死在堰塘里的。”
我听了愕然,那小白狐狸跟他一同患过难,对他也算是恩重如山了,为什么还要把它淹死?
不只是我,孟长青也颇为疑惑。
老人低头吧嗒吧嗒抽烟,思绪似乎也已经沉浸到了那个时代,出不来了。
“老人家?”孟长青试图唤他。
老人微微抬起了头说:“那个时候李大海刚来乡里,到我家喝茶的时候见过小白狐一次。”
李大海,死去的那个端公,竟然有他的影子在里面。
“他见了小白狐之后,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说,小白狐身上邪气很重,而且眼睛已经在化成绿色的了,这是要化妖成人的前奏。”
昭三三以前说过,世界上没有妖,狐狸就是狐狸,永远成不了人,这是本质问题。就算灵智开了,掌握了一些能力,顶多也只能幻化出一个人形的虚影,经不起推敲消磨。
“您信了他?”孟长青说。
老人摇头说:“当然没有,跟它苦过穷过,玩过闹过,当然不会轻易听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