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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海莲倒抽一口凉气，这市长野心不小啊，还想抑制公款消费的冲动？
削减公职人员的“特权”，这简直又是一件得罪公职人员的，吃苦不讨好的差事，想起杨子轩最近得罪了不少基层干部的“危房改造工程”，杨市长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逆水行舟，特立独行。
说他不懂大势，他偏偏又是最懂大势的人，连吕青青都被他利用“救灾大势”玩弄于股掌之上。说他顺应大势，他偏偏经常“逆势而行”，从来不怕得罪人，危房改造工程弄得基层干部怨气沸腾，一样要上。
童海莲叹了口气，只能说他真的毫无私心，想做什么事，从来不顾忌个人得失了。
她突然明白了，也许正是这种特质，才支持他年纪轻轻走到这个位置吧，党内，体制内，要是多些这样新鲜血液，就更好了。
童海莲自认为自己还没到这种境界，越往上的大领导，越多这种，必须要足够的“权力的野心”才足以支撑她做到这么“无私”。
她的权力野心还不够大，暂时还是想要多点实惠的东西。杨子轩也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招待所宾馆必须要改制，而且最好尽快拿一个方案出来，打个时间差。”
童海莲瞬间明白这“时间差”是什么了。
市委招待所宾馆，挂着市委的牌子，其实是财权在市府，人事权在市委接待办，市委办对宾馆的日常管理运营有较大话语权。
不过改制问题上。市府也有较大话语权。
杨子轩说的时间差。就是抢在金木林这个市委秘书长上任。坐稳位置之前，把这个事情落实下来。
童海莲脸色渐渐严峻起来，点了点头。
“改制的方向，我给你一个方向，市委招待所宾馆无论在选址，交通便利，硬件设施上面，都不比市里任何一家宾馆差。只有我们的服务员是铁饭碗，所以服务意识是不够的。”杨子轩先是点出招待所宾馆的不足之处。
“这一点我们也意识到。但是要处理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咱们不能向民营企业，资本主义企业那样，随便炒人，让人下岗……”童海莲为难说道，“另外就是，如果学市里其他民营星级酒店，咱们怎么服务领导。也是难题。”“你能够知道问题所在，就好办。”杨子轩对她还算满意。
“办法还是有的。”杨子轩想起了前世一些改革措施。“我给你们一个方向，招待所宾馆房间很多，可以把一部分分割出来，一部分对外，对市场开放，另外一部分对内，对公开放，这样就能够合理处理这个问题了。另外服务员也可以分成两批，一批是对外的，参照其他星级酒店给予薪资，拿提成，提高服务积极性，做一套量化标准，对内的一批，就继续吃财政饭……”
童海莲仔细琢磨杨子轩这番话，感觉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忙记下来，领导说的方向，基本就是他想达到的成果了。
“当然你们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案，也可以提出来。最后拟定一个方案，提交给市委办，市府办，再议一议。”杨子轩平静说道。
童海莲打开了话匣子，皱着眉头，“提交市委办，我担心……”却没说下去，市委办那么肯定会有阻力。
“这个你先放心，我这边会安排，我会建议市里新建一个协调机构，专门负责全市接待单位改制，我亲自挂帅，你做具体的执行操刀。”…
童海莲倒抽一口凉气，这等于让她操刀全市的接待单位的改制，这可是一块大工作，一块大平台，操作得当，会在她的履历上添加亮丽的一笔。
童海莲知道自己的短板，这么多年，她都在接待办挂一个副主任，一直不能去掉这个“副”字，就是因为她的履历过于单薄，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
设若让她操刀全市接待单位的改制，让上峰满意，那前途肯定要平坦很多，或者能够跳出“接待单位”这个小圈子，也说不定。
见她脸色兴奋，杨子轩知道这一“强心剂”打下去，童海莲没理由不动心的。
接待单位改制，是杨子轩试探全市对“改制”的态度一个突破口。
改制必然会触及方方面面的利益，杨子轩想在国企上改制，就必须要摸清市里面对改制普遍持什么态度，如果接待单位改制遭遇的反弹不是太大，他肯定会毫不犹豫迅速推进国有企业的改制。
这几年，国有企业的改制问题，是全国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他肯定要有所成绩。
欲谋大事，先谋小事。
顶层领导层，对于国企一直都十分审慎，一方面有意识形态的阻碍，另外一方面国企到底要怎么改，如何改，顶层领导层也没有一个定论，更重要的是，担心改制会引起社会动荡社会问题。
在国内，很多行之有效的政策，都是下面做了，成了，顶层采纳，全国推广。
而不是顶层一开始就决定了，自上而下的推进。
童海莲政治觉悟十分高，一下子就嗅到了这里面的机会和可能。
当然机会是伴随的风险，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她这个小人物，更加不明白，杨市长为什么不直接派个市府办的领导来操刀这个事，但是她也能够看出，杨子轩所图远大。
她必须要冲锋陷阵一番。
至于被当杨市长当枪使，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多少人希望成为杨市长手里的枪，都不可得呢。
一顿饭吃下来，童海莲没那么拘谨了。
了解了杨市长的意图，也解开了她的心结。算是收获很大。
吃着饭。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男的拎着酒瓶走了出来，走到杨子轩这一桌，直接把酒瓶往桌面一放。
童海莲正和杨子轩聊着自己的改制思路，被这男的打断吓了一跳。
“刘总，你这是什么意思？”童海莲脸色铁青，倏地的站起来，“我在这里宴请……”
还没把“杨市长”三个字给说出来，杨子轩就做了噤声的姿势。让她不要乱说话。
杨子轩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刘总”。
“海莲，这位刘总是谁啊？”杨子轩笑着问道。
“刘总是市内四星级大酒店新国际大酒店的大老板刘正文……”
“新国际大酒店，听说过，就现在市区最高的那栋楼是吧。”杨子轩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小子倒是识货。”刘总正眼都没瞧杨子轩一眼，他有些醉，“童经理，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里有几个服务员，质量那叫一个高，在我们新国际绝对都是拿得出手的台柱子……”
“服务领导。这是必须的。”
“现在我们新国际也是服务领导，你们市委很多领导。都喜欢往我们新国际跑了，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在做同样的工作，你说是不是？”…
“刘总觉得是就是……”童海莲笑了笑，有杨子轩撑腰，她自然不怕。
“那我们借你们几个服务员，你看怎么样？像那个小黎，我看就很不错，我刚和她谈过了，她也表示愿意了，她说了，只要童经理你放人，她就跟我过去，她过去，我也绝对不会亏待，新国际的台柱子位置就给她了。”刘正文笑了笑，把啤酒瓶往桌子再次一敲，杨子轩面前的红酒溅出来了，童海莲忙弯腰帮他擦掉。
“我现在就要童经理你一句话，你放不放人？”刘总脸色带着一丝邪笑。
“对不起刘总，她们的去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她们算来都是公职人员，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政府。”童海莲冷冷说道。
刘正文把啤酒瓶往地上一砸，玻璃碎裂的声音登时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指指点点。
别人见到杨市长，童主任都在，两人不呼叫，其他人不敢过来。
“你特么在逗我吗？”。刘正文冷冷笑道，脸上还有一丝狰狞，“推三阻四的，别以为老子怕你，现在市委好几个领导还在我酒店里享受着呢，我真不怕你……”
这是他敢到这里叫板的资本之一。
“小黎在哪里？”杨子轩突然想起了好久都没见到黎静敏了。
“在我包厢里……”刘总脸上一丝狞笑。
杨子轩朝旁边一服务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黎静敏带过来。
不一会，那服务员进去包厢，和小黎从包厢里面冲出来，后面跟着两三个彪行大汉，西装皮革的，气势汹汹。
小黎得以脱身出来，直接扑倒杨子轩怀里，哭泣起来，杨子轩闻到她浑身酒气，脸色渐渐冷了起来。
“他们威胁我，拿我家人威胁我喝酒，逼我去他们酒店，救我，救我……”黎静敏双颊晕红，穿着旗袍，半截雪白大腿，直接卡在杨子轩两腿中间，姿势十分尴尬。
杨子轩此时却没丝毫别样心思，冷冷的盯着刘总……
“贱人，你以为这能庇护得了你吗？在广陵，处级以下单位我可以横着走，你信不信？你以为这个毛头小子能庇护你？”刘总见到小黎像只小绵羊一样蜷缩到杨子轩怀里，伸手就要来抓她头发，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摸她雪白脸蛋，小黎急忙躲得到杨子轩怀里，靠得更紧，气得满脸通红，恐惧喊道，“你别过来！”
黎静敏声音十分清脆，就算是训斥，也十分动听，反而更加惹人，那刘总肥胖胖的手伸过来，嘴里却嘿嘿冷笑，“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一直不被他重视的小青年，突然抬起脚，直接踢到他腰眼上。
“呲呲！”
刘总腰部吃痛，两百斤的身子，竟然直接被杨大市长一脚踹飞了，彻底摔倒，那几个彪形大汉就要跟过来。老刘在外面听到动静。门口刚好还有两武警站岗。听到动静，一起跟了进来……
“把这个臭小子给我打，狠狠的打……”刘正文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浑身吃痛，加上喝了点酒，脑子早就不清醒了，“你特么真是作死。还敢打老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杨子轩面对冲过来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负手而立，老刘从大门冲进来，一把抱住两个大汉的腰部，把他们扑倒在地上，登时有个大汗就拿出了刀，没等他站起来，就感觉自己脑门一阵冷风，一根黑黝黝的枪管对准了他的脑袋。
杨子轩冷声说道。“敢持刀在政府单位伤人，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击毙，无罪。”
那大汉登时吓得魂儿都没了，突然感觉裤裆一热，尿了出来，地上一股尿骚味冒出来，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下。
其他保卫人员很快进来，把场面控制。
另外一个持枪武警，走到杨子轩面前，立正，敬礼，“首长好！”
刘正文彻底傻了眼，这首长是什么来头。
杨子轩从来没去过新国际大酒店，这刘正文喝得有点醉，也没认真留意，没认出杨子轩，此时被人抓着，登时酒醒了一半，这个小子不正是市里那个赫赫有名的“杨市长”吗？
刘总这下彻底焉了。
他敢站到童海莲头上拉屎拉尿，还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是因为他和市委好几个领导都十分熟悉，像肖立兴，甚至市委周书记都到新国际酒店消费，市委办的人更不用说了，几个副秘书长现在还在新国际酒店的包厢里面喝着，和他关系铁得很。
而且他知道市委办的人最近对童海莲也不怎么满意，甚至希望童海莲犯错，然后找个借口把她从这个位置撸下来，所以他才有胆量带人过来撒野。
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尤其那两个持枪武警，让刘正文不寒而栗。
因为杨子轩对武警大肆赞扬，所以杨市长在武警系统声誉水涨船高，这些兵哥儿心思纯粹，见到杨市长受欺负了，拿着枪托，在刘正文肥胖的脸上，头上，重重敲了几下，冷声道，“给我老实点。”
可怜刚才威风八面的刘总，现在就如同老鼠遇到猫，缩着脑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抱头，蹲墙角！”
刘正文想反驳，但是见那武警同志枪托又要砸下来，只能闭嘴，爬到角落，抱头蹲下。
黎静敏这才从杨子轩后面冒出半个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旗袍，低声说道，“又给您添麻烦了。”
杨子轩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来得蹊跷，牵涉到市里的一些斗争，和她这种小服务员哪里有多大关系呢？
当然刘正文想拉她到新国际酒店陪客，那是不争的事实。
九十年代中期，国内这种灰色势力有抬头的趋势，各市各县都有这种作威作霸的人。
其他几个彪行大汉，被老刘和其他几个保卫人员，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是蹲在地上哼哼。
杨子轩朝童海莲说道，“没想到你的处境都这么困难了？”
如果不是他碰上，他还真不知道童海莲处境这么困难，她好歹也是领导基层，享受副处级待遇的领导，却被一群社会闲杂人员如此欺负上门。
“已经来闹两次事了，第一次我让保卫人员赶他们出去，晚上就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不要太在意了。”童海莲苦笑一声。
杨子轩没问是谁，他身为市长，说话一言一行，都牵涉方方面面，一个不小心泄露出来，外面就认为，他要动手对付谁了。
他自然能够调查了解到。
“这次更是蹭鼻子上脸，更加过分，新国际酒店服务装修各方面确实有足以称道的地方，市领导不少都喜欢到那边去消费，他们服务领导，听说市委那边还欠着新国际一百多万的公款消费账目没给呢，都是记账，所以……”童海莲把自己知道都说了出来。
杨子轩渐渐明白了，敢情这个新国际酒店还是市委市府不少部门的债主，债权人，难怪在童海莲这里说话这么响亮。还敢公然过来抢人闹事。
市委有些人对童海莲也不满。想把她撸下来。刘正文过来闹事，给童海莲增加点麻烦，让她犯错误，就容易找到把她撸下来的借口，这是一整套双赢的解决方案。
看来这个刘总面子不小啊。
“这伙人，您看怎么办？”老刘过来低声问道。
“报警。”杨子轩平静说道。
童海莲舒了口气，看来杨市长是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或者私了了。
一会儿就有警察过来。杨子轩带着老刘离开。
宋静聪很快就收到消息，杨子轩正在坐车回市府办公室，他就打电话过来说，“有人盯上童海莲的位置，刘正文是被人搬过来给她添麻烦的。”
果然啊。
杨子轩叹了口气，“这个刘正文是什么来头。”
宋静聪查阅了一会儿说道，“听说在省里很有些关系，新国际酒店是市委大力支持建设的……”
“找的是谁的门路？”
“门路好像很广，周书记，肖立兴同志。还有以前的费统同志都给他说过话……”宋静聪突然从资料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咦了一声。“这里还有个信息，新国际酒店是和广陵新城集团合资建设运营的，刘正文的刘氏集团占百分之七十股份，新城集团占百分之三十股份，广陵新城集团就是广陵俱乐部的全资控股方……”
“有点意思。”杨子轩笑了笑，“这个案子，你让市局直接手，抬高说情的门槛，我倒是想看看有哪些牛鬼蛇神会来给这个刘总说情……”
“我跟老毛他们说一声，让市局接手。”
挂了电话，杨子轩让老刘把车开到滨江大道，路过闪着霓虹灯的“广陵俱乐部”，冷冷一笑。
到了市府大院，走上楼，却碰见李艳青慌慌张张的走下来，见到杨子轩更是慌慌张张……
“艳青同志这么急，是急着去哪啊？”杨子轩微微一笑。
“市，市长……”李艳青却想混过去，打了声招呼就走。
“怎么不说话呢？”杨子轩皱着眉头，他没有让她蒙骗过去的意思。
“去处理一些事情。”
“嗯，义州那边的危房改造工程要盯紧点，我看那边的士气和战斗力不够啊，你可要多多指导啊……”
李艳青一个踉跄，差点就从楼梯上摔下去。
杨市长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李艳青心里更是慌张。
本来在她和余建中的操纵下，基层干部对杨市长怨气沸腾的，但是义州那边，今天舆论突然转了风向，大波受益的灾民聚集在政府门口，声援杨市长，一些私底下骂杨市长的财政所长，甚至出门就被扔烂鸡蛋烂菜叶，现在躲在家里都不敢出门了。
舆论风向一变，李艳青这边就开始艰难了。
有一个财政所长，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待遇，直接向市府办报告，说他参与了之前缺席大会的“串联”行动，为了立功，还供出了好几个核心的组织人物，并且承认了错误，说向市里讨债，是极其错误的行为。
负责此事的副秘书长马勇当即报告了宋静聪，宋静聪又向杨子轩汇报，杨子轩刚才就拍板了：为了鼓励更多人的出来“自首”，市里立刻对此财政所长补偿了此前垫付的全部资金……
各区县的财政所长本来“冷对抗”市府，就十分心虚，打开一个缺口之后，就宛若黄河决堤，再也阻挡不住，纷纷向市里自首，把几个首要分子供出来……
李艳青见大势已去，正想和余建中商量对策，怎么才不引火烧身……
却碰到了正在上楼的杨子轩，李艳青真想掉头就走。
李艳青站在楼梯下，杨子轩站在上面居高临下。
“我会盯紧的，市长您放心吧。”
“我不能放心啊，艳青同志，你三番五次的出漏子，可要给我一个交代，给市里一个交代，明天你到我办公室，好好做做总结汇报吧。”杨子轩冷冷说道，这是要敲打她了。
第二更！第三更！连在一起发了！三更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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