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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栀迎上江慕寒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神情一慌,垂下眼说,“他,他很好。”
江慕寒眸光暗了暗,“所以,是谁。”
乔栀心如擂鼓,手指死死揪着被子,嘀咕道,“……没,没谁。”
江慕寒:…………
很好,为了保护那个小崽子,开始对他有所隐瞒了。
江慕寒舔了舔牙齿,神色莫名,“你生病这样难受,他知道吗。”
乔栀脑袋低地简直要埋进被子里去,“……知道。”
江慕寒冷笑,“他知道,却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乔栀急忙,“没……看了,他看了,他很好很好的。”
江慕寒,“……他来看过你,哥哥竟毫不知情?”
很好,竟背着他开始幽会了。
江慕寒幽幽地凝视着少女慢慢通红的耳尖。
从此刻开始,他对这鬼鬼祟祟的玩意儿好感全无。
要是让他知道那东西是谁,必要挫骨扬灰!
江慕寒缓慢吐气,好不容易才将胸口的浊气压下去。
“早点休息,”江慕寒沉声道,“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经。”
乔栀闷闷地“嗯”了一声,连江慕寒的眼睛都不敢看,慌乱地钻进被子,将脑袋一蒙。
江慕寒神色更冷了。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片刻之后,一点冷冷的内劲拂过她的睡穴,躲在被子里的乔栀立刻沉沉睡去。
江慕寒低声质问玄鹰,“有外人来,暗卫竟毫无所觉?”
“这人竟如此深不可测?”玄鹰面色凝重,“属下失职,这就加派人手。”
“不过,”玄鹰肃然道,“能有如此功力的人,极大可能年纪不小。”
江慕寒胸口一窒。
年纪不小?
他的乖乖可才十四岁!
这老东西竟敢诱骗他的乖乖?
江慕寒眸色一冷,云淡风轻地说,“杀了。”
玄鹰目光发狠,“是,千岁。”
乔栀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敢欺负乔栀,必死!
辑事厂地牢的酷刑,必要他经受数十遍才行!
江慕寒站在床边,眸光深幽地盯着熟睡的少女。
少女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纤长的睫毛和圆润的眼廓。
眉眼间似乎带带着娇羞的笑意。
简直刺眼。
江慕寒俯身用手指拂过她带笑的眉心,面无表情地试图将那抹刺眼的笑意拂去。
“哥哥。”被打扰睡梦的少女不满地咕哝一声。
就连睡熟了,都会在梦中软声喊哥哥。
江慕寒的心情好了起来,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省心的小东西。”
又无奈又宠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慕寒又在床边守了一会。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
大门被猛烈地撞响,很多人吵嚷着,“医女,你出来!”
“你不是有很多药吗??”
“我们病地都快死了!你为什么不将药材给我们!”
正在煎药的邹晚晚一怔。
她拿着母亲的遗产买下这座宅子已经三年了。
周围的人只知道她是个医女,却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更是传言她必是有钱人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或外室。
这些不堪入目的谣言里或多或少有她那继母和继妹的参与。
但是邹晚晚不在乎,与其费尽心思去改变别人的看法,不如与花花草草多呆半天。
但现在,疫病盛行,这些人欺她是个孤女,终于开始对她下手了。
大门被拍地砰砰震响,邹晚晚用煮过汤药的帕子蒙住口鼻,拎起烧火棍就跑了出去。
“太傅,玄鹰大哥,不用你们出手。”邹晚晚拦住江慕寒和玄鹰,“这疫病来的古怪,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江慕寒蹙眉,“那你……”
邹晚晚温婉地笑了笑,“我没那么好欺负。”
邹晚晚让江慕寒和玄鹰回屋,沉着脸打开大门。
外面已经被脏兮兮的流民和街坊四邻围了起来,大门一开,邹晚晚站在门口的红灯笼下,眼眸一扫,“你们要干什么?”
柔婉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
为首的流民立刻抖着一脸横肉,“快把你的药材都交出来!给我们治病!”
邹晚晚不解,“我的药材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辛苦种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流民头子理直气壮道,“医者父母心,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病死吗??”
“对!”
“就是!”
“那么多药材不分给我们,难道还要踩着我们的命大赚一波吗!!”
“要是不交出来,就把你外室的身份捅出去!名声臭了看你那情郎还要不要你!”
其他人纷纷应和。
邹晚晚目光扫过众人,冷笑。
看明白了,这都是她那好继母搞的。
“不行,”邹晚晚道,“我是有药材,可是乱吃药也会死人的,若是研究处治疗疫病的药方,我自会分文不取送给大家的。”
“胡说八道!”流民怒道,“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研究不出药房,你凭什么能?看你就是想看着我们死!”
“一个不要脸的外室,装什么样!劝你识相点!”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忽地,那人声音一顿,捂住脖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
满脸横肉的壮汉眼珠突出,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妖术!妖术!”
其余人惊恐地大叫着,“她是妖女!肯定是妖女导致疫病横行!”
“打死妖女!打死妖女!!”
在极度的惊恐之下,流民们神情凶狠,竟然直接开始伸手试图抓住邹晚晚!
屋内,收回内劲的江慕寒蹙眉,吩咐玄鹰,“别叫那些脏东西碰到她。”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看似柔弱的邹晚晚,冷不丁地从身后拿出儿臂粗的烧火棍,左躲右闪,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流民之间。
烧火棍使地风生水起。
细瘦的手腕灵活轻盈,以一敌多,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对阵五大三粗的暴民,竟是一点都没落下风!!
只不过,她实战经验显然太少,不时便会被人背后偷袭。
好在,冷冽的气息无声无息地保护着她,没让她吃亏。
眼看并打不过邹晚晚,人群里,一个看起来瘦小如猴的男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阴诡地从背后刺向邹晚晚!
其实有江慕寒无声的保护,邹晚晚并不会出事。
但那一瞬间,一道身影忽然从江慕寒身后掠过。
被惊动的燕越提着红缨枪,一阵风似的冲向邹晚晚!
红缨枪携裹着厉风劈向持刀的男人。
桄榔一声,匕首落地,冷光折射入邹晚晚眼底,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太不要脸了!!”燕越持\/枪挡在邹晚晚前面,一张烧红的俊脸气地冒烟,“有能耐就跟我打!有本事就过来啊!!”
燕越冷笑,“老子都不用动手,你们就会屁滚尿流地滚远!”
“你!你是什么人?难道是这小贱人的情郎?”
“肯定就是!奸夫淫妇!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不用动手就能吓退我们??呵呵,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众人蠢蠢欲动,又包围了上来。
燕越坏坏地一笑,“我得疫病啦。”
燕越深吸一口气,撅起嘴巴,“呼——————”
一口气吹向不知死活的暴民。
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活阎王。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惨叫一声,“你有病吗!!”
“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听说这疫病传染性极强,他住在这里,会不会那些花花草草上也染了病??”
“啊啊啊啊————”
众人惨叫着,怒骂着,果真屁滚尿流地纷纷跑了。
“哼,论计谋,都不是小爷我的对手,”燕越美滋滋地回过头来,捂着嘴看向邹晚晚,眉眼带笑,“没事啦。”
邹晚晚仰头望着他。
星月的荧光自少年身后映来,英俊洒脱的少年仿佛从天而降的心软神明。
她胆怯又贪恋地凝视着燕越的眼睛,心脏跳动,几乎失控。
“多,多谢燕世子,”邹晚晚急忙低下头,“你生病了不能受风,快回屋吧。”
邹晚晚看向江慕寒,“太傅,方才只是意外,我真的能应付来的。”
江慕寒挑了挑眉,“你很好。”
不过,那些人既是受人指使,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江慕寒余光一扫,玄鹰点了点头,缓缓退到黑暗中消失。
江慕寒重新看向邹晚晚,“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只要告诉众人她是太医院太医的女儿,也不至于受这么多流言蜚语。
邹晚晚苦笑一声,“我不喜欢。”
“我宁愿当见不得人的外室,私生女,也不愿意做邹家的女儿。”
“太傅,”邹晚晚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让太傅和世子见笑。”
江慕寒抿了抿唇。
燕越捂着嘴咳嗽,“咳咳,你这爹娘不要也罢!”
“不过,这些年来你不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都怪我都怪我,脑子太蠢,竟然没能早早发现!!!”
他对邹晚晚最深的印象,就是当初南苑行猎时,因为给自己加油打气,伴读之身差点就被换掉。
伴读这个身份,无论对于男孩还是女孩都格外重要。
男子会因为与太子相伴长大,与太子一同受教而得到更多的青睐与机会。
女子也会因为陪伴公主而提升身份,像邹晚晚这样,即便出身五品小官家中,必然会因为伴读的身份而高嫁许多。
燕越不是女子,却知道女子的艰难。
若是能风光高嫁,往后她在家中的地位也会提高,那些人也就不会欺负她了。
邹晚晚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你娘这么对你,是为了什么?”燕越不解,“为了你的伴读身份?还是为了你娘留给你的钱财?”
“也许都有吧,”邹晚晚笑着说,“或许归根到底,只是想毁掉我,不想让我过的比她亲生的女儿好。”
“那你爹呢?你爹怎么不护着你??”燕越急了。
“我爹?”邹晚晚怔了怔,凄凉地笑着,“民间总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
“我爹,不提也罢。”
“不过,我很担心阿栀妹妹,”邹晚晚看向江慕寒,“听说西疆连年大捷,乔家两位将军要回京述职了。”
“阿栀妹妹这么些年未曾回家,所有的一切不都由乔夫人信口开河?万一乔将军误会阿栀妹妹,与太傅生恶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乔卫疆对宦官厌恶至极,在京的时候就与江慕寒撕破了脸。
只不过碍于乔老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江慕寒从不曾对乔卫疆下过手。
后来乔卫疆出征西疆,这些矛盾才渐渐淡了。
如今江慕寒养大了被抱错的小千金,乔卫疆回来之后,想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燕越急忙,“嘘,可别让乖乖听到。”
燕越道,“生恩与养恩,乖乖肯定会很为难痛苦的。”
他撇了眼江慕寒渐渐冷下来的脸色,“不过,我相信乖乖绝不会辜负太傅的。”
江慕寒嗤笑一声,“越儿,你看起来实在闲得慌。”
“去将孙子兵法抄两遍。”
燕越,“师傅!!!饶命啊师傅!!!”
沉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邹晚晚看向比吃了黄连都委屈的燕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多好的人啊。
可惜,不是她有资格肖想的。
邹晚晚将燕越撵回床上吃药诊治,确定燕越没有受风着凉,才看向江慕寒,“辛苦太傅照顾他们,我还要去煎药才行,不过,太傅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累到了才是。”
江慕寒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向邹晚晚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夜,整座宅子都陷入了黑暗,唯有厨房里还亮着烛光。
邹晚晚看着连日来记录的医案,指着上面每日点了血的药水颜色,神情越发凝重。
根据收集来的所有信息,她断定这不是简单的疫病。
疫病里似乎还掺杂着奇怪的毒症。
好像既是病,又是毒。
但怎么会呢?就算有人存心下毒,他又怎么保证这种毒能借住疫病传染,又怎么保证疫病从南方传到北方的路上不会出现其他意外呢?
邹晚晚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