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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户镇镇子本身并不大,只是稻田极广。骆璇仪没事就去稻田田埂间闲逛散步,仔细观察那些绿色的稻子由青转黄。
田里劳作的老农告诉她许多关于田里的事,什么螺子可以吃,什么虫有害。他说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有兽云之灾的稻子他弄不明白,因为有时候一年也不能黄一次,有时却一个月就能收获。
骆璇仪就此才知道原来田地里的东西是要人看护的,不然会用虫灾和疾病。她记得听父体说过,白米是长在第三谷高高的围墙外头的,雁阵亭的外门修士会撒一种水,然后等着收成就好。她一直以为白米就是像父体说的那样,一粒粒长在地里的。
其他时候,骆璇仪会去找普记交易行的掌柜闲聊套取情报,每次都随便买些没看见过的符纸做借口。掌柜真名叫仲素,她虽然在这个小镇窝着,消息却相当灵通。不过太过谨慎,骆璇仪几次旁敲侧击问她对六大盟的看法都被四两拨千斤转开。
倒是那个小厮金古意嘴快又大大咧咧,骆璇仪每次去带些买的点心就让他把自己当成朋友了。骆璇仪很多情报都是从他嘴里得知,可惜让白真传播的流言似乎遭到了六大盟严厉打压。骆璇仪估摸着什么时候要再给他们下一剂猛药。
去套完情报,她会到镇中心的忘忧客喝茶,从最便宜喝到最贵。最便宜的白湖茶也是一钱银子一壶,最贵的碎玉露十枚银币一壶。每次她都特意坐到四楼靠窗的位置,从窗口望下看,可以将整个镇中心收入眼底。
除却四座交易行外,还有镇长的府衙大门。漆成暗红色的大门气势磅礴,门前守着的门仆一天能换五六批不同的面孔,光是门仆就有十几人,让骆璇仪非常好奇这个镇长究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可惜这么多天,她倒是一次也没见过这个镇长,只从小厮金古意的口中知道他名字叫做李志言。
今天就是月底,收集来的灵草和妖骨去掉给交易行的最低定额,就要交到骆璇仪手里了。她心情极好,照例到四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小二看见她,立即熟练的小跑过来打个招呼:“客官,今天点些什么?”
从最便宜喝到最贵的茶,骆璇仪还是不能理解为何茶叶可以卖得这么贵,茶水又不是必须物,何况喝到肚子里最重要的还不是水。她只是用泡茶来消磨时间,顺便找个安静地方思考罢了。
按照印象最深的茶叶,骆璇仪随口道:“一壶碎玉露。”
小二顿时眼睛笑得眯成两汪月牙。骆璇仪已经是店里熟客了,她因为懒得每次掏钱,干脆押了一千灵币在柜台中,加上来喝茶的人少之又少,整栋茶楼都把骆璇仪当作贵客无微不至的服务。
小二非常快活且迅速穿行在楼层之间,一整套茶具规整的摆放在檀木茶桌上。他恭恭敬敬将一柱紫色的香插入香炉点燃,飘出的香味清雅,带着宁静的气息。这香是茶楼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制香师这个月现调特供给骆璇仪的,因为每次骆璇仪来身上都有紫吊兰花的气息。
骆璇仪也不解释花香是因为普记里到处都是这种花,她呆久了自然就沾染上。毕竟这种花香确实不错。
骆璇仪看着面前的茶叶,忽然问小二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这镇上,真的有镇民来点碎玉露喝吗?我看我每次来,楼中顶多有一两个人,点的都是白湖茶。”
小二拿起焰筒小心翼翼给骆璇仪烤热茶炉底下的火灵石,引得灵石冒出热灵气。修士都以这种灵石热水烹露,没有一丝烟:“您观察真仔细。这里的镇民确实都不来喝,掌柜都苦死了,我们都说来这里就是苦修呢!幸好您来了。”还不忘嘴甜一下。
“镇民都不来?那下面几个偶尔来喝茶的是谁?”依照骆璇仪的观察,哪怕身为散修的普记交易行都存着自己的灵茶,她是没见过修士来茶楼喝茶的。
“是镇长老爷的仆从,他们还能攒下几个钱偶尔来点一壶茶喝。不过他们只是喜欢泡在这里吹嘘,一壶茶三个人能从白天喝到黑!”小二似乎对他们相当讨厌,嘴忍不住一撇。
骆璇仪看着小二提起铜壶给茶炉里灌入山泉水:“他们一天到晚呆在这里,镇长不管?”
“哪里管得赢!”小二见大主顾有兴趣谈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口就道:“镇长老爷府衙里头,光是最低等的下人也有二百人!那门仆您看。”
骆璇仪顺着小二的手指看去,正看到门仆换班。小二咂舌道:“一日每一个时辰就要换一班,我们能看见的是站在外头的两个两个,实际上门房里坐着的还有两个。光是门仆他就养了四十八个!”
“这么多人?”骆璇仪适时惊讶,“他一个镇长怎么用的起这么大阵仗?”
见她连问,小二说得愈发来劲,忽然神神秘秘道:“一般镇长当然没有这么大阵仗,要真的算起来,他早就僭越了。”
骆璇仪随手丢了一枚灵币,小二顺滑的接进袖里,说话没有半点停顿。
“咱们这个镇长,可是于国公的亲戚呐。”见骆璇仪眼中没有半点动摇,小儿立即意识到,“您是仙人,对您来说于国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不认识正常。”
“但对我们小得不能再小的老百姓来说,于国公可是当今朝野最不能得罪的人了。于国公的妹妹乃是太后,他的女儿又是当今圣上的皇后,皇后膝下一儿一女乃圣上唯二血脉。”
小二唏嘘,跟骆璇仪一个修士谈话,他不免有些放松:“如今都在传啊,这江山迟早有一日要姓……”忽然意识到什么,小二住了嘴,转而回到镇长身上。
“镇长老爷虽然不跟于国公同姓,是个远亲,但是也足够威慑乡里了。您常常去看的稻田,这几千亩,全都是于国公的田产。镇长老爷只是来给于国公看田产的,就能捞个镇长当呢。”
“你这么说,那镇民都是被雇给于国公种地喽?”
小二嘿嘿冷笑两声:“雇?别说一分钱不给,种一年地,一粒米都吃不到他们嘴里!”
“他们作为兵籍,本来到哪里都没有还要种地交米粮的说法,我去过那样多地方,只在这里看见过!”
“米价不是很高么,这些米他们收了不在这里卖?”骆璇仪转动着思绪,她想到什么又一闪而逝。
“卖才有鬼,卖了米价不就降下来了。”小二想到自己的家人,冷冷吐出几句话,“这年头当农户才惨呢,自己种的东西吃不上,千辛万苦种的粮食喂肥蛀虫,自己却吃陈米病死!”
“前段时间米价忽然又高,说是被什么邪修烧了几万亩,我看是被谁烧得还说不准呢。他们就是攥着米,吃定我们老实罢了!”
小二自知失态,再也不多说,退下去换了个人安安静静候在骆璇仪旁边。骆璇仪只是不断思考着小二刚刚给出的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