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得空山拢一月(送药)

扰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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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姒摇动着手中的蒲扇,眼前煮的药已经咕嘟咕嘟冒开了泡去。

    而她的脑子却还是今日山涧中的奇怪红色碎粒,还有,阿实所说的野物亦可传染半月疫。

    人和野物都是怎么染上病的……她总觉着这些事情好像是有关联的,可怎么都想不通……

    “渴死我了。”林椀仰着脖子喝完一大碗水,抹抹嘴,“和馆主说了一堆今日遇到狼的事情,说得我口干舌燥。”

    水?

    是水源呀!

    史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人需要喝水,野物亦是。难不成问题出在水里?

    南州易发洪灾,阿爹和阿爷皆被征用去修过不少河堤,况且,她自小长在南州城,自然对这附近河流走向清楚的很。

    南州城外多数村庄皆靠秦河水生生不息。可她的家东坪湾却刚好避开秦河,而至今东坪湾无人染病,加之医馆内用的水也不是秦河水,医馆也安然无事。

    也许一切的根源都在秦河水?

    可秦河水也有流过萳落山后山,但那些野物却为何跑到了萳落山中也没有生病,还恰巧被她们所遇上?

    那野狼无故攻击她们,许是因为她们闯入了它的领地。既然野狼可好好生存在后山,就说明那附近的山涧毫无问题。

    不对,那儿的山涧并非毫无问题。

    史姒又忆起那些石头上奇怪的红色碎粒,难道,那儿的水之所以没有问题,是因为那些东西?

    “阿姒,药都快干了,你发什么愣。”林椀的声音将史姒的思绪一下子唤回。她急忙拿了布将药倒入碗中。

    林椀关心着问:“阿姒,你最近怎么总是在发呆?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史姒的心中虽对半月疫有了一丁点疑惑,可,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医女。如若没有完全搞清楚事情,这就算混淆视听。她不敢和林椀讲她内心中的想法。

    “这太阳还没落山,你怎么就困了?”

    “好啦,我没事的。我们赶紧把药给宁王端过去吧。”

    “他算哪门子的王爷,我就没见过有人还记得他是个王爷的……”

    “嘘。”

    “好啦,我就抱怨抱怨,我要是下次再控制不住自己,你就抽我个大嘴巴子。”

    “好,我答应你。”

    “你真忍心啊。”

    “那可不是。”

    ……

    两人打打闹闹到玉兰苑前,见门前有两个侍卫值守,才消停下来。

    那侍卫眼神犀利:“你们是何人?”

    林椀解释说:“我们是给大人送药来的,闭珊大夫今日不是给大人开了药方嘛。”

    侍卫才点点头,二人方才进去,走在回廊中,却听见琴音阵阵,婉转却刚毅,宛如面前是春日湖边蜻蜓点水、杨柳拂动,是动,亦是静,好生别致的景色。

    穿过回廊,夕阳淡雅。

    在林椀的眼里,她一眼就被抚琴之人吸引了过去。公子白衣胜雪,黑发如墨。面生慈悲相,沉静优雅。有匪君子,如切如错,如琢如磨。

    那不是正就是白珩。

    杀千刀的公子戈,林椀内心愤懑不已,居然让一个才子抚琴供他消遣,还是在疫情肆虐之时,他也太有闲情雅致。

    可史姒却不是,她的目光被玉兰树下的人夺了去。

    此时许戈早已换下紫色官袍,着米色交领上衣,黑色与暗金色相衬的领边显得尊贵无比;下穿黑裳;外罩绿色大袖,其上绣有大朵大朵的白色莲花,使人变得异常雅致。头发用翡翠冠半扎起,下半部分头发披下,略增魅惑之感。手持一把展开的玄色扇,隐约可以看到黑色扇面上是暗金色勾勒出的山河江川、日照云烟,却不见其扇动。

    男子半身斜靠着石桌,手撑头,依旧是慵懒之态。余晖扫过他额间的晶石花钿、细长眉低垂的眼,像是一尊雕像无人可撼动。背后的玉兰花与不远处墙上的漏窗缠为一体,成了他的景。

    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许是许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眼睛,往她们那方向看过来。

    史姒赶忙低头将药端过去,林椀也跟了上去。

    细细地将药从温盒内移出放置到桌上。她从小并未见过什么大人物,低头,不知所措,只能干站着。视线又不禁转移到他的鞋上,他穿的已非是昨日见过的有银兔挂饰的皮靴,而是一双黑色绣有金色蝴蝶的靴子,奢华至极。

    不过史姒还是更喜欢他穿昨日的靴子。

    “你叫什么名字?”突地,那人问道。

    惊得史姒语言断续:“我叫……民女名唤史姒。”

    “十四吗?”男子重复道。

    他,这是听岔了吗?史姒讶然。

    周围其他丫鬟小厮自然是听清楚了,虽感好笑,却也不能笑出来。尤其是林椀,她内心差点是笑翻了,史姒怎么就成了十四。

    站在一旁的顾泓,则是满脸尴尬。他家公子呀,自他认识他起,就发现“美人”虽美,双耳却跟不上其容颜上的风华。

    许戈时常听错,常会引来周围人的嘲笑。故此,京中名门望族皆知,望花公子还是个聋子。

    白珩手上的琴音却断了,他板正身姿,眼里却露有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凝重。无疑,他,自然是知道许戈的双耳为何变得如此。

    “那你呢?”

    “民女名唤林椀。”

    史姒踌躇于要不要解释清楚,若是说清楚了,岂不是当面说他耳朵不好使,他会不会生气?

    未等她想清楚利弊,许戈又道:“你倒是和这家伙同名。”

    史姒未明其意,却看许戈将手中的玄色扇一收,一只灰兔子赫然趴在他怀中,耳朵耷拉,看似十分惬意,和它的主人一样慵懒。

    原来那把扇子挡住了它,史姒之前并未发现。

    “这是我养的第十四只兔子了。”许戈自言自语道,像个炫耀宝贝的孩子,“我给它取名十四,好听吧。”

    好随意的名字……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见玉兰树的花叶微微抖动。

    “你多有幸啊。”许戈淡然道,轻轻摸着腿上的灰兔子,“和一个姑娘同名了,令人可爱,看着便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