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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夙怀天面前,千若婉显得极为乖巧,缓步退了出去,而经过刚刚来报的那个公公时,千若婉眉头一挑,公公暗暗点了点头,她这才安心退了出去。
夙怀天身边,她早就安插了眼线,并不是只有她人在他身边,才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事的。
千若婉走后,夙怀天站了一会儿,冲身边的人道“去,偏殿摆上酒菜,朕要与瑾王喝一杯。”
夙怀瑾很快便进来了,他今日不再着那一身白衣,而是穿了正规的王爷朝服,一身墨紫色的衣裳,显得人十分精神与严肃。
“怎么,想通了?”夙怀天没有回过,手里头拿着剪子,正漫不经心地修剪着花枝。
夙怀瑾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是有事来告诉皇上。”
皇上,哎……如今,在他眼里,夙怀天也只不过是个皇帝而已,与他,只是君臣,不再是一胞而出的兄弟的。
夙怀天强压下心中的想法,却依旧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有什么事,便说吧,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拘谨。”
“臣弟想请皇上,处死瑾王妃!”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夙怀瑾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似乎他说的这句话,只不过是天气很不错一样。
咔嚓一声,金色的剪子一落下,原本开得正好的一朵牡丹应声而落,摔进了泥土里,没了原本娇艳的模样。
“朕还以为,你想通了!”加重了些语气,夙怀天将看着眼前那一株牡丹,却再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他以为,夙怀瑾回来了, 就是妥协了,妥协了,一切便都会好了。
没想到他并不是回来妥协的,而是回来,将事情搅得更大的。
“臣弟是彻夜想过,这样的要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夙怀瑾微微抬了抬下巴,幽幽道“瑾王妃心如蛇蝎,不止害了普通人,还囚禁了公主,此罪,难道不当处死?”
普通人,他所说的普通人……莫不是夏悦兮?
夙怀天眉头一拧,猜了个十有**。
没想到,夏悦兮的失踪,竟是慕容且歌所为,更没想到的是,夙怀瑾回来,只用了这么两三天时间,便将夏悦兮找到了。
“哦?怀柔的事,是她所为?那……你可有证据?”将剪子递给边上的随从,夙怀天终是再没有心思赏眼前的那株牡丹,回过头看了一眼夙怀瑾。
夙怀瑾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望向那被夙怀天错剪下来的牡丹,这才缓缓开口“怀柔尚在人世,有她可以作证,还有……关她们那地牢就在瑾王府边上,皇上若不信,也可差人去看。”
将手伸进宫人早就准备好的盆子里洗了洗,夙怀天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然后回过看夙怀瑾“你刚刚说,要将慕容且歌如何了?”
说着,夙怀天便迈步往御花园外走了出去。
这里毕竟不是说事的地方,还是回殿上,那里,他会觉得与夙怀瑾有所差距,他才有种,他是皇,他只是臣的感觉。
可走了一小段路,夙怀天还是迟疑了一下,换了个方向,往偏殿而去。
跟着夙怀天往回走,夙怀瑾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改口,简简单单地吐出两个字“处死。”
是,最好的结果,便是慕容且歌以死谢罪。
若是她所做的这些,都是因为爱他,那这份爱他承不起。
若这叫爱他,当她每一刀划向夏悦兮的时候,难道他不会心痛一次吗?
这其实只不过是慕容且歌的借口而已。
“处死。”夙怀天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一路沉默着往金殿而去。
他的弟弟啊,为什么总是不能消停,总要给他找无尽的难题,这一回,他又该如何呢?
怪只怪慕容且歌不够聪明,既要做这种事,却又做不干净,被人抓了把柄。
“去,去把慕容安给宣进宫来,就说……朕有美酒要与他共饮。”走到偏殿门前的时候,夙怀天终是别过头,对身边的宫人道。
这件事,无论如何还是得把慕容安给宣进来,有些事情,既然瞒不下去了,便不必要再瞒下去了,还是担白了来讲才好。
交代完宫人,夙怀天又回头看夙怀瑾,终是冲他一笑“你是朕的弟弟,朕自然是偏向你的,纵那慕容家再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区区一介贱民,朕,还是有那个能力掌握生杀大权的。”
说罢,夙怀天挺了挺背,脚步稳健地进了偏殿。
你是朕的弟弟,朕自然是偏向你的……
若是在不久前,夙怀天这样告诉夙怀瑾,那夙怀瑾定会相信他,而已感动之至,可是事至今日,他再说这样的话,也只会让夙怀瑾觉得越发可笑。
兄弟情谊啊……早在那日他离开的时候,便不复存在了。
给夙怀瑾赐了坐,夙怀天看着一桌子的酒菜,似乎颇为满意,指了指那酒菜,脸上满是笑意“你看啊皇弟,我们兄弟二人,有多久未曾这般饮酒共乐了?”
只可惜,今日谈的,依旧不是让人快活的事情。
好久了,自他继了皇位,自夙怀瑾成了瑾王开始,他们兄弟二人,便再没有一次这样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到天明的时候了。
“是许久了。”扫了一眼酒菜,夙怀瑾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在以前很多时候,夙怀天都不曾念过过兄弟之情,而到了如今,他却与他讲什么兄弟情谊。
过去的总是美好的,而也一定是回不去的。
能重复的,又怎能叫回忆呢?
帮着夙怀瑾夹了一口菜到碗里,夙怀天要拿酒瓶帮着夙怀瑾添酒的时候,终是被夙怀瑾一把压下。
“臣弟怎敢劳烦皇上,还是臣弟来吧。”说罢,夙怀瑾拿起酒瓶,默默地将自己与夙怀天的酒杯都倒满,然后才放下。
抿了口酒,夙怀天微微笑望着夙怀瑾,轻叹了一声,似乎满腹感慨“皇弟你看啊,这还记得这偏殿,你我还小的时候,可常常来此处玩捉迷藏,再大些,便在此对弈,从来都是我二人感情最好。”
他父王一生娶妻不少,但只有他的母后有三个子嗣,其他妃子什么也未留下,而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他们三人感情很好,只是夙怀柔终是女子,多少与他们有些隔阂,但他们二人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当初父王,总说我们穿同一件裤子长大的。”夙怀瑾点点头,也抿了口酒。
那么久远的事了,再提起来,仿佛还能听见当初捉迷藏时,他们发出的笑声。
可惜啊,一切都只是今天他们的回忆而已。
点点头,夙怀天又道“你看,我们兄弟二人从来最好,连这大好江山,都是你拱手让给朕的,其实朕心里头,欠了你许多的恩情啊!”
“那是臣弟自知无法担下天下重任,只能劳累了皇上。”哎,说来说去,最终还是不免要说到现在。
回忆再长,也得有个结束的时候。
“是你太自谦了,从小你什么都好,什么都比朕好啊。”夙怀天说着,又抿了口酒,这原本香甜可口的酒,如今到了嘴里,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只生生辣得呛人。
抿了抿唇,夙怀瑾默默地又为夙怀天添满酒,没有开口回话。
“慕容且歌的事,朕说了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夙怀天微微拧起眉头,又望向夙怀瑾“只是此事,依然要告知慕容安,毕竟,他是慕容且歌的父亲。”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出了这样的事也好,慕容府一来理亏,许多条件都只能由着他们提,二来若是以此打压了慕容府,平了夙怀瑾心中的不快,兄弟二人的情谊也算回来了,到时候夙怀瑾还是听他的话,为他所用,这便是他双赢了。
“皇上做事周全,自然是要告知慕容府的。”夙怀瑾点点头,表示同意。
还等不及两人再多说些什么,外头的宫人已来宣了,说是慕容安到了,正在偏殿外头候着。
夙怀天眉头一拧,稍稍沉吟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道“让他多候一会儿,就说我与瑾王正在谈事。”
宫人去回话了,夙怀天才又看夙怀瑾“这慕容安自来以富可敌国而已大,如今嘛,朕就算是拼了让国库继续空虚,也断然不会再让他做大了。”
夙怀瑾听了这话,心里已有些了解夙怀天的想法了。
夙怀天不愧是能管理得了江山的人,只这么一会儿,他便已思考周全,想出了最万全的对策。
恐怕一会儿,夙怀天会力压慕容安,以求他的平衡,而另一方面,是慕容且歌理亏在先,自然慕容安为求独女性命,会答应许多不平等的条件,这样一来,慕容且歌的性命保了,又给了慕容安面子,拿了他的银子,又让夙怀瑾出了气。
一举多得,好一个夙怀天!
又等了那么一会儿,夙怀天终是让宫人将慕容安宣了进来。
偏殿的门缓缓开了,慕容安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一丝忧虑,缓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遥遥下拜“草民叩见圣上,拜见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