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青劫50

奈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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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多了,景东柘离开秀城三年多,便有三年多没有再来看望红袖,不是他忘记了她,而是故意以这种相见不如怀念的方式来深爱她。

    他将红袖埋葬在了心底,再没有女人能取代她。

    因为心死,是以娶谁都可以,先是花流芳,再是朝慕青,若是红袖仍旧活着,哪怕嫁给了弘青彦,他也不会这般自暴自弃。

    活着就是希望,而死亡,却再无希望。

    这或许便是他与景裕之间最大的区别,景裕只当自己的妻子永远活着,所以愿意对她忠贞一辈子,但景东柘却将生死分得很清楚。

    回忆伴随着迎面吹来的狂风,席卷了景东柘的整个身心,虽然通往红袖墓地的路途并不漫长,但这是他第一次,几乎完完整整地将与红袖从相知相爱到相伤相离的过程统统回忆了一遍。

    原先与红袖有些渊源的方城主早就不在秀城,景东柘以为,红袖的墓地定然是杂草丛生,一派萧瑟,谁知,见到那只来过一次的现场时,景东柘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墓还是那个墓,没有多加修葺,但四周似乎被刻意打扫过,整理得干干净净,且被种上了半圈的常绿树木,再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即便是个朴素的土墓,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可怕。

    也许,是方城主一直拜托着人经常来这里打扫吧,景东柘这般想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墓碑走近。

    墓碑前,虽然没有香烛,但却放着一大堆新鲜的水果,其中一件已经干瘪的水果令景东柘微微蹙起了眉,若是他没有记错,这是红国特产的一种水果,摘下来必须马上吃掉,否则很快就会干瘪腐烂。

    难道……

    一个疑惑刚从心头冒出,景东柘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回头,那相隔了多年的声音戏谑又鄙夷地响了起来,“奇迹啊奇迹,你这个负心汉居然还记得路?还记得有红袖这么一号人物?”

    景东柘收回眸光,紧抿着唇瓣,没有吭声,他对红袖的心思,旁人又如何懂得?若是经常来这里看望红袖便能让她醒过来,那他会一直守候在这里。

    见景东柘不理会自己,这些年对他的不满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弘青彦走至景东柘身侧站定,望着墓碑上的大字,道,“红袖早就已经忘记了你,你还来干什么?走吧。自从你离开后,她就是我的了。”

    这些年,他虽没有经常来红袖的墓前看望她,但每年都会来秀城住上三个月,而这三个月中,每天都会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与红袖说说话。

    闻言,景东柘第二次朝着弘青彦看去,心中并无半点生气,反而感慨弘青彦对红袖的情分,恐怕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红袖活着的时候,弘青彦争取过她,但最终却选择了成全,等红袖死了,他却又来争她。

    “这么说,你还未娶妻生子?”

    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弘青彦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你,娶了一个又一个,若是红袖现在回来,我相信她一定不会选择你。”

    对于自己娶了两次这件事,景东柘心里还是惭愧的,尤其是与至今仍旧孤身一人的弘青彦相比,更是觉得少了些脸面,弘青彦说得没错,虽然红袖不可能回来,但若是她回来,在他与弘青彦之间,她一定会选择始终对她专一的弘青彦吧?

    若是没有娶朝慕青,哪怕是娶了,只要是没有碰她,此时此刻,景东柘也可以大言不惭地反击弘青彦,说: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我的身心还是只属于红袖。

    但如今,他哪里还说得出口?哪怕弘青彦不知道他碰过朝慕青,他也不会为了打赢嘴仗而说谎。

    “红袖不会再回来了,你也早些成家吧。”景东柘这般说并不是关心弘青彦,而是不想他再痴痴地守候着一个四人,若是红袖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弘青彦如此痴傻。

    “呵呵,嫉妒我比你对红袖痴心专一干净,所以要拉我下水?呵,门都没有。”弘青彦的话语变得更加鄙夷。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你什么意思,我这辈子就守着红袖,守着她活过来嫁给我。”

    若非弘青彦这个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正经又忧伤,景东柘恍然以为,他一定是疯掉了,红袖早就死了,他亲眼看着她下葬,如何能活过来?

    也许,弘青彦只是以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表达对红袖的思念吧。

    “早知道你会随便娶别的女人,素素——”

    听到刺耳的字眼,景东柘眉目一冷,打断道,“别提她,娶谁也不会娶她。”

    “虽然当年是素素造成了你与红袖之间的误会,但是,素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已经得到了惩罚,且是——”

    “你聋了吗,我说不要提她。”

    弘青彦收住了口,看来,无论素素过得有多凄惨,景东柘都不可能原谅她。

    若是红袖可以活过来就好了,他相信,她一定会选择原谅。

    原本,景东柘来到这边,心里是悲伤居多的,可因为弘青彦的存在,让他的心里又多了许多愤恨,恨他们这对兄妹,若是当初弘青彦不把红袖掳走,哪里有后来的事情?

    但所有的痛恨不能换来红袖的死而复生,是以,他将那些会刺伤人的情绪狠狠地隐藏起来。

    之后,两人再没有任何交谈,像是突然变成了陌生人,兀自陷入到对红袖的痛楚思念之中。

    翌日一早,景东柘正在营帐里梳洗,忽地听见守在外头的马仕林大声道,“景将军,城主府的赵青前来报到!”

    赵青是金城主派来跟随他的另外一个护卫,景东柘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地想到了曾经,曾经的红袖与王定安兄弟。

    如今似曾相识的际遇,却已经物是人非,红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而王定安兄弟,更不知去了哪里。

    走出营帐,未等外头的赵青开口,景东柘已随意地朝他看去一眼,谁知这一眼,却让他的脸瞬间变得僵硬,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眼前赵青虽然穿着一身男人的兵装,且皮肤黝黑,但那并无真正易容的相貌却令他熟悉不已。

    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朝慕青!

    她竟然只是将脸搽得黝黑了一些,没有改变其他任何,以致于即使有黝黑的皮肤削弱他人对她的注意力,但只要仔细看,无论是她的眼睛,还是鼻子、嘴巴,甚至于耳朵,都细腻精致到无可挑剔,即便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光彩夺目的俊秀男子。

    这个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是吃定了自己多年来深居宫中,没有人会认得她,是以居然敢以真面目示人。

    “赵青见过景将军!”朝慕青故意粗着嗓子,一脸恭敬地对着景东柘作揖,似乎两人这是初次谋面,但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却泄漏了她兴奋又狡黠的情绪。

    一张俊脸瞬间黑沉如炭,但碍于她长公主的身份,景东柘却不能对她动辄发怒,甚至下令赶走她,因为他知道,她能够以这样的身份来到这里,除了她一意孤行之外,背后还有太子殿下在给她撑腰。

    景东柘看着马仕林,冷声吩咐,“你先回避下。”

    “是。”马仕林不像曾经的王定安兄弟,脸上写满了无尽的天真与新奇,而是面色无改地立即离开。

    景东柘薄唇紧抿,只盯着朝慕青不说话,内心有无数个冲动想叫她回去,但话到嘴边,又自知无忘地活生生咽了回去,但他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该如何让这个女人乖乖回去,不要在这个地方冒险,更不要来碍着他的眼睛,影响他本就纷乱的情绪。

    朝慕青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面露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赶我走,但这是不对的,是爹让我来的。”

    爹?景东柘嘴角抽了抽,以轻蔑的神情表达了对朝慕青此言的怀疑与鄙夷。

    “那日与你分别,回去后的晚上,”朝慕青顿了顿声,压低了声音,有些害羞地垂眸道,“我便不幸来了葵水……”

    葵水?这词对景东柘而言有些陌生,但他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朝慕青黝黑的脸看不出露出了红晕,但他这张脸,肯定是微微地泛红了。

    她的意思他岂会明白不了?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有过那么几次亲密,但朝慕青却没有成功怀上他的子嗣。

    不等景东柘启口,朝慕青垂眸继续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来此处,完成了任务便走。”

    这口吻,若非知晓她是个女子,肯定误以为她要完成的是比奋勇杀敌、保卫边界更加艰巨伟大的任务。

    而事实上,她将要完成的任务,只是怀上他的子嗣,不过,对他而言,传宗接代这件事,确实也是大的,否则,他为何要心软答应娶了她?

    只是,若真的让她在这里完成了任务,她怀着身孕,如何还走得了?那身子经得起舟车劳顿的颠簸吗?

    “喂,我这样说,不过分吧?”朝慕青抬起了头,笑盈盈地望向景东柘。

    景东柘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想多想远了,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居然想着发生了,真是该死。

    喉结动了动,景东柘望着朝慕青,道,“你来就来,没必要以这样的身份接近我,你非寻常女子,若是被大家知道你的身份……”

    他们景家倒是无所谓,但他们皇家的脸面,会不会遭受损害?也不知皇上与殿下怎么想的,居然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不等景东柘说完,朝慕青便果断道,“你是希望我住在城主府或者客栈,当个翘首以盼的愁妇,整日忘穿秋水,多日才能等待你过来惠顾一回?不,我不喜欢浪费时辰,也不喜欢盲目等待,我喜欢速战速决。”

    若非景东柘深知朝慕青对自己的欢喜绝非一时兴起,且会稍纵即逝,倒要误以为她已经对自己没多大兴致,只是来公事公办地来问自己讨要一个子嗣罢了。

    速战速决……这几个字发出轰隆隆的尾音,差点击穿了景东柘的耳膜。

    这四个字的本意是针对打战,可如今,却被赋予了男女之间的另一种含义。

    想到要为这个四个字付出的行动与代价,景东柘的耳根都禁不住泛了红,依照朝慕青这心急的意思,难道今晚他们就要……

    不由地,景东柘沉了沉脸,干咳一声道,“军纪严明,即便我是统领的将军,也不可胡来,你还是住到外边去,我可以答应你,按照你的意思与你……见面。”

    他都妥协成这般了,已经愿意随叫随到了,想必朝慕青应该也愿意妥协。

    可是,朝慕青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事先我也这般考虑过,但我皇弟说,说……你有的是经验,让我不必顾忌。”

    景东柘以前的事,朝塍多多少少也是清楚的,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朝塍会以他有的是经验来鼓励朝慕青。

    生平第一次,景东柘对朝塍产生了莫大的愤怒,就像是朝塍侮辱了他侮辱了红袖一般。

    对,当年与红袖在军营里眉来眼去,更在营帐里你侬我侬,这是他违背军纪,也是他所谓的经验,如今却成了这姐弟俩口中的属于他的把柄与耻辱。

    骤然将声音又冷了几分,景东柘问,“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朝慕青眸光坦荡地望着脸色已经不善的景东柘,回答头,“没了。”

    景东柘相信,愿意相信朝慕青没有欺瞒自己,但是,他明白朝塍的意思,亏得朝塍还那般喜欢闲诗,难道不知道,心爱之人是不能够被取代的吗?

    如今朝塍让朝慕青以这样的方式接近自己,不就是让他重新开始,以同样的方式达到忘记红袖的目的?

    若非闲诗如今已经与朝塍伉俪情深,此时此刻,景东柘真想将他们姐弟俩痛骂一顿,不管他们的身份,也不管自己将要遭到何种惩罚。

    “好,那就依你们的意思,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下属,任何事,都由我说了算,你可做得到?”景东柘突然的疏离令朝慕青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就端正了脸色,恭敬地点了点头,“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