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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闲诗循声望去,男人又讪讪地改了口道,“景……景小姐。”
闲诗抿了抿唇,终是省去了对他的称呼,露出微微一笑,“你怎么也在这儿?”
余呈祥手里拎着两沓药包,面含羞涩道,“给我家娘子抓药。”
闲诗拿好自己的东西,与余呈祥边往外走,边惊讶道,“你成亲了?”
余呈祥点了点头,待走下药铺的台阶,才道,“不瞒你说,我娶了小姐为妻。如今我们已经不住在京城,而是住在距离京城较远的永县。”
闲诗微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余呈祥口中的小姐还能有谁?舍花流芳其谁?
因为花流芳对她所做下的那些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进京城的土地一步,据说她变得疯疯癫癫,很难伺候。
沉默了半饷,闲诗感慨道,“你真是个痴情的男儿,花流芳能被你所娶,是她的福分。”
“不,少……景小姐切莫这般说,我不痴情,其实我早就变了心,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余呈祥的眸光诚恳又闪亮,一如闲诗初见时的模样。
“那你为何还要娶她?难道是花流云——”
不等闲诗说完,余呈祥便摇着头打断道,“与少爷他们都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情窦初开时,我喜欢的便是她,本以为这辈子无论她花落谁家,我心里装着的人也只会是她,为她做牛做马、孤独终老也值得。但我渐渐发现,自己被她吸引的,外在远远多于内在,以致于很多时候,被她的外在蛊惑而刻意忽略了她的内在。无论我的肚量有多大,却容不下她的肚量。说得好听些,是我识错了人,说得难听点,是她不值得我贪恋。”
“景小姐可曾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所说的那段话?你说,越是美好的感觉,似乎越是难以维持持久,譬如那些落在地上的漂亮落叶,若是没有及时扫去,就会干枯或者腐烂,变得丑陋与多余。我想让最初的美好一直维持下去,圆了当初奢望的那个梦,哪怕这个梦如今我并不想再做。”
“你这又是何必?既然你已经不喜欢她,大可以去追寻你喜欢的女子,哪怕追寻不到你喜欢的女子,将来定然会有真正适合你的女子。”话落,闲诗又觉得自己这番话显得很是多余,如今余呈祥已经娶了花流芳,哪里还能说弃就弃?男人毕竟还是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切不可像某些男人一样,势在必得地娶了自己,随随便便又要将自己推给别人……
“第一个女子,已错爱,第二个女子,虽没有错爱,但已远嫁,但这辈子,我不会再追寻其他女子。”因为那第二个女子,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永恒。
真是一个可悲可叹的男人,闲诗哪怕心中仍旧为余呈祥叫屈,也不会再对他的选择生出微词。
望向余呈祥手中拎着的药包,问道,“花流芳她情况怎么样?”
余呈祥抿了抿唇,道,“其实她并没有疯癫,只是一直不愿意从那个状态走出来,是以时而大哭大闹,时而静静地发呆。说起来,我也并不是一厢情愿地娶了她,是她亲口答应愿意嫁给我。这次我回来,一来是看看我爹,二来,是给她抓一些补身子的药。”
其实余呈祥清楚,花流芳并不是一直都那般心存恶念与恶毒,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疯狂地爱上她。
在爱上花流云,或者说被花流云狠心拒绝之前,花流芳是快乐的,也是天真的,更有一些该有的善念,但因为得不到花流云,心思便渐渐地扭曲了。
余管家催着余呈祥与花流芳赶紧生下一男半女,说也许等有了孩子,花流芳便不会再疯疯癫癫了。
哪怕对花流芳已经没有了爱意,对新生的孩子也没甚期待,但余呈祥也希望,与花流芳的一辈子,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不要太多折腾,是以,他听从了父亲的劝诫,答应跟花流芳生下一个孩子。
而被他偷偷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子,能像此刻这般意外地遇见,已是他求之不得的福分。
闲诗朝着余呈祥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满脸真诚道,“祝你们过得幸福美满。”
虽然,透过余呈祥颇为忧郁与忧伤的眼眸,闲诗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会幸福美满,但她还是祝愿他可以过得和和顺顺。
虽然余呈祥对自己做过错事,且差点酿成大错,但闲诗如今记着更多的,还是那件事之前的种种。
在她孤单一人的时候,是余呈祥一直陪伴着她,帮助着她,也保护着她,给她送信,为她说话,为她厚着脸皮到处跟人借钱,打听山庄的下落,甚至陪着她去当铺,去鸿鹄楼遭受老鸨的调嬉……
她是感激余呈祥的,哪怕他有些事的动机不纯,但他对她的真诚她感受得到,也终于明白曾经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眸中会有那么多的忧郁,甚至是愧疚。
“也祝景小姐幸福美满。”余呈祥艰难地吐出这一句,却是他的真心。
闲诗忍不住噗哧一笑,“还叫我景小姐呢,不知道我嫁人了吗?”
余呈祥腼腆地笑了笑,“知道,但怕叫出口了,吓到了路人。”
闲诗这般说,自然不是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嫌他不懂礼数,而纯粹是开玩笑,自己如今已经是朝塍的女人,怎么还能被称为小姐?太折煞她了。
张了张嘴,余呈祥想问一声闲诗过得好不好,但是,瞥见她红肿的眼睛,还是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她的选择,从来不是他能够左右与帮助的,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更是这样。
与余呈祥分别之后,闲诗便回到了景家,她的心情本就很是糟糕,遇见余呈祥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余呈祥如今已经不喜欢花流芳,可却还是娶了她,且摆出了绝不弃她的姿态,但朝塍呢?口口声声是喜欢她的,可在娶回去之后,却可以轻易地将她转让,这让闲诗觉得,自己还不如花流芳幸运。
她是可悲的不是吗?是可悲到了极限。
景家的下人们虽然因为她回来而忙忙碌碌,但她的心却是空洞的,凄惶的。
虽然景裕父子承诺过她,对于她与朝塍的婚事,若是她想要反悔,便可以帮助她反悔。
她相信他们会说到做到,但不知怎地,如今她却不想轻易地反悔了。
不是舍不得太子妃这个身份,也不是不舍得那荣华富贵,而是单纯地不舍得朝塍那个混账。
对于这一点,哪怕她不想承认,还是不得不承认,如今她已经放不下他,而正是因为放不下他,所以她才会痛苦难过。
若是她可以像从前那般,因对他无一丝一毫的好感,那她想要抽身便极为容易,但如今,哪怕她的身能抽出来,但心掉了就是掉了,不是说能捡回来就能捡回来。
该怎么办?怎么办?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帮助她解决。
为了派遣心中的抑郁与难过,闲诗只身去了闲氏酒坊,闲志土恰好出去送酒了,只剩下张杏珍一人。
闲诗将补品拿给张杏珍,询问闲燕的下落,却惊讶地得知,闲燕出了远门。
而那趟远门,不是寻常得远,而是非常得远,张杏珍居然还不知道闲燕究竟去了哪里,只知道是离开了经常。
闲诗不可思议地问道,“娘,你怎么放得下心?”
张杏珍叹了一口气道,“孩子大了,翅膀就会硬,我跟你爹为了阻止,都把她锁在屋子里好几天,但还是被她跑了出去,她说她去追她的终身幸福,这孩子……怎么比你当初还要任性呢?”
唯一可以诉说的对象不在,闲诗心里的懊恼真正无法诉说,只能又颓废地回到了景家,在景裕父子面前强颜欢笑。
躺在景家的床上,闲诗不断地设想着与朝塍再见的情景,是她像只可怜的小兔子那般,等待他决定一切呢,还是她先发制人,让他失去决定的机会?
她自然是想要掌控大局的,但是,他会给她那个机会吗?
再说,即便她掌控了大局,若是他的心里不再有她,她与他再做夫妻又有何意义?
于是,设想了无数次,但闲诗仍旧没有一个较为妥当的答案,似乎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四天也过去了,朝塍还是没有来找她。
景裕父子在闲诗回来之后,便没有再追问过她与朝塍的事,就像是她嫁人之前那般,对她各种嘘寒问暖与宠爱,仿佛巴不得她在景家一直住下去。
但闲诗感觉得到,父子俩是故意避开在她面前提朝塍,而她也识趣地没有向他们问询有关于朝塍的情况。
她就像一只逃避现实的缩头乌龟,不会主动去面对,只等着他来决定。
谁让她在喜欢上他之后,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了呢?
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底气,她便可以去主动找到他。
这日午后,闲诗正躺在床上看书,心却早就不知道飞去了何方。
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闲诗倚头看了过去,正觉奇怪,这个时候,不会是景裕父子,也不会是下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正在午休。
怔愣间,闲诗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站在门后,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便没有伸手开门,而是先行问道,“谁呀?”
“是我。”虽然朝塍在她面前几乎从来未曾自称为我,但当他这般回答的时候,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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