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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坐拥三个干爹的人来说,周逸对他们喜好程度不一样。
大干爹胡兴民一脸慈祥,尤其还治好了自己差点残疾的手臂,这让周逸对其一直都有崇敬之情。二干爹郑云德经常送些糖果饼干,但他工作太忙了,难得见上一面,加上还是厂里的大官,让周逸将其视为威严的长辈。
只有三干爹叶启南,经常送一些好玩的东西,还时不时带他出厂玩耍,让周逸感觉两人之间代沟最小,跟其最为亲近。
叶启南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他刚当上了爸爸,有了一个刚满月的女儿。
妻子李红霞为了进修,结婚后推迟了2年时间才开始准备要孩子,今年才瓜熟蒂落完成了一大人生任务。
跟不断哭闹的女儿相比,叶启南觉得还是聪明伶俐的周逸更好玩。
为了排解这段时间照顾妻女的烦闷,趁周日休息他特意约上了基建科的司机小金,打算开车外出去打弯,也就是打猎。
周逸为何知道司机在小三线如此受欢迎的原因,自然是从三干爹叶启南嘴里学习不少。
之前聊天时,周逸知道有打猎这样好玩的方式,他就一直央求着大人带自己跟着去。
不用摸枪,只要现场参与即可,对于渔猎的兴趣是长久以来进化镌刻在男人基因的模块。
这次外出打猎,叶启南就记起来自己的干儿子周逸,打算带他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打弯书记”一出,山鸡、野兔、松鼠、麂子等野味,手到擒来。
叶启南自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对枪理所当然有所偏爱,他来到皖南山区不久就迷上了这项打猎运动。
听到司机小金说路过附近某片山林公路时,曾多次见到野猪出没,这让叶启南的心早就痒痒,想着干一票大的。
他打过山鸡和野兔,就没打过像野猪这样的大货。
叶启南出面担保安全,加上周逸一直央求,俞美诗也就同意了儿子跟其外出,以为只是打些山鸡啥的小动物。
两支火铳,一条猎狗,三人一车就此出发。
周逸坐在后座,一脸期待,身体高兴地有些发抖,因为他正不断抚摸着那两支冰冷的火铳枪管。
这可是真枪之一啊!
终于可以亲手摸到了,周逸心里无比满足。
路上叶启南才说出了此行目的,年少的小学生一听,高兴地差点从后座跳起来。
“打野猪,真是太棒了!”
这次打猎行程回去,他在班上又有许多新奇的事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大大吹嘘了。
面包车在山路上七拐八弯了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一处幽静的山坡下停住。
“就这里山坡,我至少见了三次有野猪出没,一次大的两次小的。估计这里是它们的老巢,待会看看我们能否将他们一锅端。
坡底的山溪小池我下去看过,有不少动物粪便的痕迹,说明它们经常在此地水源地出没。”
司机小金已经算是一名老猎手,他的车后箱上常年备着火铳。但凡看到路边有野味,都会停下车来那么一枪,时常大有斩获回家。
将借来的猎狗拉下车,小金看着山坡介绍道。
“那里有一大片密林,估计野猪就栖身在里面。待会我带狗先去侦查一下,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就先埋伏在溪边的山林,看到野猪下山喝水的话就开枪!”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打野猪,经验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
既然带了周逸这个小学生,那么小金就主动承担起累活,让叶启南守株待兔打伏击。
今天目的就是野猪,因此叶启南很快同意了小金的方案。
将火药铁砂装入火铳,准备就绪后打猎小分队就此出发。
为了体现价值,周逸还主动要求帮忙扛着火药包,表明自己也出了一份力。
在岔路口双方分别,小金带着猎狗朝后山绕行,而叶启南则带着周逸来到靠近溪边一处视野空旷的地带,找了合适地方简单布置后就一动不动守在那里。
只要前方一有风吹草动,那么叶启南就能马上发现做出开枪的反应。
山里一片肃静,只有秋风从上空刮过,显得十分空旷,时间也在一分一秒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周逸不觉得累。
他正一动不动盯着溪水转弯而形成的小水池,那里正是附近动物喝水的出没地。
“沙沙——”
突然树林之中传来响声,周逸的心顿时吊在了半空,有种不知底牌抽奖的期待感。
他赶紧拉一拉干爹的衣角,示意有东西要现身了。
“嗖——”
一只不足人膝盖高的小麂子跳了出来,黄棕色皮毛上犹如抹了一层油似的,在透过灌木洒下的阳光照射下,煞是亮眼夺睛。
不过它并未在溪池边停留,而是凌空一跃跨了过去。
“啪——轰——”
浓烟和火光瞬间冲出铳口,然后烟雾像一张大网般朝溪边覆盖而去,里面混杂着的铁砂打到地上咻咻作响。
这是叶启南抓住机会开枪了!
突如其来的枪响还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周逸吓了一大跳,尤其火铳射击后的满是烟雾让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这跟电影之中开枪的画面对不上。
烟雾散去,溪边啥都没有留下,那只麂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唉,开枪晚了一秒钟,以及手抖了一下,不然我们晚上就有麂肉吃了。”
蓄势待发的一枪没有打中,让刚才这只麂子幸运躲过一劫,让叶启南大为沮丧。
不过刚才这一切已经让旁观的周逸大呼过瘾,想不到打猎是如此惊险刺激的事情。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后要多缠着干爹带其出来打猎。
“看来这里是许多动物常走的地标,守在这里待会说不定还会有东西出来。
下次你提前一点开枪,就能打中了。”
兴奋地将背在身上的火药袋取下,以供为火铳重新上弹,周逸不忘安慰道。
刚才的枪声在大山之中仿佛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很快山里又恢复了平静。
装填好弹药,叶启南还用树杈做了一个瞄准支撑脚,方便待会将火铳压住后坐力不再犯刚才的错误。
时间再次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犹如石雕般一动不动,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来临。
不一会,久违的期待声音再次响起。
“沙沙——”
这让周逸和叶启南都打醒了精神,准备迎接下一波惊喜。
看到灌木从中冒出一抹发亮的油光,叶启南断定这是来了新的猎物。
“啪——轰——”
浓烟和火光再一次出现在周逸眼前,然后它们直接朝着灌木之中铺洒过去,几棵竖立的茅草顿时被铁砂击中横腰截断,显示这一枪巨大的威力。
叶启南这次吸取了上一轮的教训,不等猎物冒头直接扣动扳机开枪,以求将其一击即中。
“哎哟——”
一声呻吟从对面灌木丛中响起。
如此变故让周逸和叶启南都愣了神,不是野生动物吗?怎么打到了人!
原来是去侦查的小金,听到这边枪响,以为是野猪跑了出来被伏击,就赶着过来想着包圆。
刚才那抹油光就是猎狗身上反射而出,弄巧成拙之下让叶启南开了枪。
小金没料到刚听到溪水的声音,就又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屁股像是被几十根针一齐扎了进去般,火辣辣地疼。
随手一抹,手掌上面都是鲜血。
不管是谁,都赶紧得上去救人。
叶启南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周逸也紧紧跟在身后,两人发现刚才分别的小金正痛苦不堪摸着屁股在打滚,猎狗呜呜地在旁边低吼。
“糟了,野猪没打到,打到自己人了。”
只见小金的屁股和大腿处满是弹孔,密密麻麻的铁砂都打了进去,反倒是泄露行踪的猎狗一点事都没有。
应该等冒头看清楚再开枪的,叶启南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随即他又不免后怕,幸好刚才用树杈做了支架将枪口压低,不然射击范围抬高一些,小金估计上半身不保了,极有可能当场毙命。
“小金,你没事吧,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医院抢救。”
顾不得其他,叶启南先用皮带扎住对方大腿,然后赶紧扶起小金准备送医院,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周逸也吓得满脸苍白,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帮忙捡起小金的长火铳跟在后面。
两个大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前行,痛苦声不断在山中回荡,周逸在后面默默拖着齐人高的火铳跟着,枪托在小径上划出一道断断续续的弧线,跟他心里乱成了一团形成对照。
多亏叶启南在空闲时间跟着司机学会了开车,紧急情况下他充当司机,一路风驰电掣朝瑞金医院冲去。
“水……”
失血过多,小金开始感到口渴,于是周逸赶紧将水壶递到了他的嘴边。
咕噜咕噜几口水下肚,小金觉得好受了一些。
常年打雁终被雁啄,自己终于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我会死吗?”
小金死死抓住周逸的手,使劲全身力气发问。
“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不会死——”
手被勒得直疼,周逸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妈妈——
我还没结婚呢!”
原本有些打瞌睡的小金,突然精神起来,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结婚两字支撑着自己。
幸好车技过关,面包车很快开到了后方瑞金医院,三个沾满了血迹的人一出现,就让接诊的医生护士都吓了一大跳。
得知只是小金一人需要急救,他马上被推入手术室,开展了紧急手术。
手术持续了3个多小时,从小金的屁股和大腿处一共挖出了33颗铁砂,幸好要害部位没有中弹,让他成功捡回了一条命。
打伤了人,还跟枪有关,这样的事就大了。
管理基建科的后勤办领导很快收到了通知,并且按程序将事情往后方管理局上报,惹得局领导大怒。
堂堂小三线职工,不务正业去打猎,还差点将同伴打死!
于是直接责任人叶启南被行政撤职记大过处分,他刚提拔不久的基建三支队队长一职被免掉,停职学习1个月,并且扣除全年奖金以示惩罚。小金因擅自因私驾车外出,被调离驾驶员岗位,并且扣除半年奖金。
此事件在小三线基地全员通报下发,要求所有职工学习并写出心得,举一反三。
同时下达禁令,今后小三线职工一律不得外出打猎,并且限期由各单位保卫科统一将职工全部火铳上缴销毁。
叶启南这一枪,算是彻底为皖南山区的动物们报了仇,还送上了大礼包。
至于周逸,则再也不敢提打猎的事情,这次事件算是在他心里留下难以忘记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