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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的中央,有一小块空地,是供居民晨练的场所,三三两两地立着些最常见的简单的健身器材。四月底的午后,阳光明媚,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场地边上的水泥凳上,若男把目光转向了曹宇轩。没有理由再保持沉默,事情是她惹起来的,她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
“宇轩,有些话我其实早就该跟你说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上个星期天,在你离开后不久,有个男人跟我表白了,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那个人就是顾凯风,对不对?”曹宇轩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从容淡定,没有一丝惊讶,更没有任何的愤怒。
对于曹宇轩的话,若男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讶异。曹宇轩两次给她打电话,顾凯风都在一旁出声,有一次还是在晚上。曹宇轩不是笨人,或许在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早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他那样身份的人竟会在小区门口等着你,只为去你家喝一杯茶。”曹宇轩轻笑道,“还有那天他送我们回酒店的路上,我们一直聊得很开心,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我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他沉闷的一张脸。当时我看你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我也没有多想。我要是早知道他对你有意,我后来也不会在餐厅里跟你说那些话了。”
“对不起,宇轩,我……。”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戏弄别人的事实。
“你没有对不起我,其实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是排斥我的。你还记得那天在你房里发生的事么?我当时感觉到你在抗拒我。虽然你答应了跟我交往,可是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真正开始过。”曹宇轩忽然转过脸看向她,“我知道顾凯风比我早介入你的生活,可爱情未必分先来后到,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若男回望着曹宇轩的脸,静静地等他下文。
“如果顾凯风只是个普通人,那么现在出局的人还会不会是我?”
若男的心里像被某个东西扎了一下,有些尖锐地疼。她还是难以逃脱这样的猜忌:她看中的到底是顾凯风这个人,还是他总裁的身份?
虽然被人这样质疑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不怪曹宇轩。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有这种猜疑吧,就是她自己可能也免不了会往这方面想。
曹宇轩见她不语,叹了口气道:“可能我的问题太尖刻了,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不是尖刻不尖刻的问题,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若男说着,眼睛望向远处,似有感慨,“有些事,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去民政局办离婚,刚出大门,他的车子就冲过来了,差点撞到我的那个人,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偏偏就是他。我也有想过,如果他只是普通人,或许我们一面之缘后不会再有机会打交道,但也可能会以其他的方式再相见。”
没错,如果他只是普通人,他的母亲未必会成为被抢劫的对象,她也不会成为他们母子感激的对象,不会一起吃饭,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被他看到前夫的挑衅,更不会有他挺身而出为她打抱不平的情景出现;如果他只是普通人,坠楼案也许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在办案的时候得罪他,不会被他制服,被他强吻;如果他只是普通人,她不会厚着脸皮上门求他,不会第二次被他强吻,不会撕破脸后在他的酒店再相遇,不会在球场再碰面……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帮过他的家人,我也得罪过他,我甚至为了若晖的工作厚着脸皮去求他。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那样的人会跟我有故事。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很勇猛,可是我却在他面前第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弱。你知道吗?他是第一个在我办案的时候将我制服的人,当时我就觉得我好像栽他手里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曹宇轩忽然接口道,“不在于认识的时间有多长,在于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
没感觉的人,纵使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擦出火花,有感觉的人,哪怕只是人海中的匆匆一瞥就能瞬间记进心里。
曹宇轩完全是有感而发。同学六年又怎样?认识了十年又怎样?当年没有勇气说,现在有勇气了,却再也走不进她的世界,他跟她注定今生无缘。
“对不起。”若男心里有些歉意,终究是她辜负了他。
“干什么说对不起?两个人在一起讲的是感觉,感情是很主观的东西,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为歉意和同情而存在,也不能被当做礼物打包赠送。我会祝福你的!”
听曹宇轩这么说,若男心里又释然了。看来他已经理解她内心对于顾凯风的那种情感了,不是因为物质,是因为缘分,因为感觉。
碰上一个心胸豁达的男人真好,无论他是爱人还是朋友。换做她前夫付俊那样的,铁定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什么下三滥的言语都朝你招呼来了。
“谢谢你!”此时此刻,若男能说的大抵也就这三个字了。
曹宇轩轻轻一笑,脸上的惋惜神情一晃而过,望了若男一眼,他转过脸去,说起另外的事情。
“下个学期我可能会到这边来教学,市里有几家学校对我做了邀请,其中包括师范学院,我这次来,就是去看环境的。”
情场失意,事业顺利也不错。这年头,乡下的教师想往县里调,县里的就想往市里跑,但凡能走掉的,好歹也是出色的。
“你这一身的好本事,留在县里那个小地方的确是可惜了。”若男接他的话说道。
“托这次比赛的福。”曹宇轩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若男心里一跳,这里面怕是还有顾凯风的功劳吧。若不是他赞助了这次比赛,市里那些学校又怎能有机会看到曹宇轩的出色。
只是顾凯风若是知道他这一赞助把个情敌给赞助到这边来了,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想好去哪家了吗?”
“上午去师范学院看了一下,下午打算再去另外两家中学走走,可能会选择师范学院,有专门的体育系,去那儿能更好地发挥自己。”
“从大的方面来讲,师范学院自然是最好的。”若男附和道。
“是,但课程会比中学紧,要求也更严格。”
这是实情,中学的体育课无非就是给学生测测达标的项目罢了,而师范学院的体育系,专业化的要求会更高。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压力才有动力,我觉得你能行。”
曹宇轩的脸在此刻又转向了她,若男坦诚地和看着他。此时此刻对望的眼中没有暧昧,只有真诚。这世上做不成情侣却依然能做朋友的人并不多,因为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通常都是小气的。爱不成,便成仇的例子太多太多,所以若男心里还是很庆幸,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好。
四月的中午,阳光没有夏日那般毒辣,可时间坐久了,还是能让人感到有些潮热。若男抬手碰了碰脸颊。
曹宇轩就立刻站起来了:“回去吧!”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曹宇轩跟若男道别。
若男知道他下午还要去两所中学看看,所以也没有再挽留他。
“以后说不定会经常来你这儿蹭饭的,到时你别嫌我烦才好。”临走前曹宇轩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男对他笑笑,“随时欢迎!”
在她的注视中,曹宇轩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谢谢你,宇轩!若男默默地朝着曹宇轩的背影说了一句,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调整了一下思绪上楼。
跟下楼的时候相比,若男的心情明显是不沉重了,脚步了轻快了许多。轻轻松松地到了大门口,却被门口的一个塑料袋惊到了。
白色的塑料袋靠在门边的墙上,明显可见的是里面破碎的瓷片。
糟糕,这俩人又干仗了?还摔东西?
飞快地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里面的情景却异常和谐。
若晖和黎黎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感兴趣的事情,看到她进门,黎黎拍了若晖一下,两个人站起来都看着她。
“若男姐,你回来了?”黎黎笑着道。
若男不回答她,只是问:“门口的破碗是怎么回事?谁摔东西了?”
“喏,还不是他了,叫他帮忙洗下碗而已,笨手笨脚的。”黎黎说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若晖接口道,转而又问:“宇轩哥呢?走了么?”
“他下午有事,先走了,那个……。”若男正要问若晖要不要午休,若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直愣愣地问道:
“姐,你真的是跟我们总裁在一起?”
若男闻声,将目光转向了黎黎。难怪刚才两个人说得起劲,感情是在说她的事情。
黎黎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装腔作势地打了个哈欠,“啊,我困死了,你们聊哈!”说完溜之大吉。
“是,我们现在在一起。”若男回过脸看了若晖一眼,往沙发上一坐。
若晖挨着她坐下,自言自语似的说:“总裁是我姐夫,那我就是总裁的小舅子,那我以后岂不……。”
“想都不要想!”若男立刻喝住他,“要是让我知道你仗着这个身份玩忽职守,我绝不饶你,而且你们总裁也是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给你这个特权。”
“哎呀,姐,你说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以后我考上研究生,可以让姐夫给我安排一个半工半读的职位。”若晖解释道。
若男斜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懂事。”
“那当然了,作为陈警官的弟弟,绝对是敬职敬业,安分守己。”
“贫嘴。”
若晖像个大孩子似的笑了,末了收起笑容,幽幽的说了一句:“姐,我真替你高兴。”
若男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就像树叶落在上面的感觉。
这就是家人,在你伤心的时候,他比你还难过;在你幸福的时候,他比你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