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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的余烬未灭，皇极门驻地外的大街人声鼎沸，下人们将一箱箱灵石搬入刻有内有乾坤阵法的马车。
管事站在一边点数，每经过一箱就在账本上记上一笔，“九千，一万，一万一……”
李临溪心中肉痛，面上却不好表示出来，还殷勤地问道：“老祖，除了灵石还要什么吗？这几个下人您看如何？”
几个十岁出头、刚刚进入第一境脱凡境的孩子站在李临溪身后，一个个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一人。
这些孩子并非是一般的下人，而是皇极门里天赋出众的入门弟子。
皇极门的门主听说沈萤要去无常学院，马上将门中的好苗子打包送过来，叮嘱李临溪一定要把这些孩子安置在沈萤身边。
但奚朝摆摆手：“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我只要下午那个少年就行了，他已经答应要和我一起去了，他在哪？还在收拾东西吗？”
“谁啊？”
李临溪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偷懒一个下午，就有人巴结上了老祖。
“叫方柒，是一个外院管事，让他快点来。”
沈萤微笑说道。
“莫不是，长老您舍不得一个外院管事。”
李临溪忙遣人把幸七叫了出来，他暗暗观察，见方柒修为低资质差，心里鄙夷，就这天赋，自己修行是不可能的，怪不得要巴结上位修士。
“老祖点名要你，是你的福分。”
李临溪的态度居高临下，嘱咐方柒要好好伺候沈萤。
沈萤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方柒，方柒果然舍不得一身修为，想躲过去，只怕是没想到沈萤真的大张旗鼓地跑来和长老要他。
方柒并不知道，他这一种能够同时修炼仙魔两系功法的体质万中无一，一般人修炼两系功法，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因为功法冲突导致跌破境界，方柒可不准备放了撞到手中的鱼。
方柒低垂着头，指尖狠狠地戳刺着掌心，他不想离开皇极门，他费尽了多少心血才能潜伏进来，忍受了多少侮辱才从杂役升到外院管事，现在沈萤的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一分一毫，别说沈萤了，他连李临溪都打不过。
“走吧！”
沈萤重重地拍了一下方柒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温柔的微笑。
只有了解沈萤的人才会知道，这种温柔的微笑，背后隐藏着见到别人痛苦挣扎的病态愉悦。
方柒不动声色地上了车，沈萤跟在他后面，跳上了车后，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拜拜啦！”
李临溪这时候才来得及说道：“老祖，等等！等等！这些孩子也很乖啊，他们可以给您端茶倒水，捏腰捶腿。”
“哎，你当我是什么人，让小孩子伺候我，成什么样子。”
沈萤目光在那一群孩子身上扫了一圈，没有他感兴趣的，但目光又落到李临溪身上，想到他留的那个坑人的锦囊，可能这么做有点过分，好歹拿到了两万极品灵石呢，他改口道：“反正要去无常学院，我带他们一场好了。”
几个孩子听到了沈萤说的话，兴奋得脸颊发红，想挤上沈萤的车。
“去后面，小孩子坐后面那辆车，帮我看着点灵石吧。”
沈萤态度温和，但拒绝得格外坚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方便被人围观。
在一连串的恭送声中，沈萤从车窗中伸手招了招。
终于启程了，沈萤伸了一个懒腰，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踏上了贯通东方大陆东西的官道，朝着大陆另一头的无常学院行进。
车子内部刻了层层叠叠的阵法，将狭窄的车厢扩展成一间屋子，丝毫不颠簸，不开窗子甚至不会想到这是在马车上。
车厢内部钉着软毡，沈萤毫无形象地侧歪着，边吃零食边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还拍着车壁大笑。
车厢里镌刻着各种提高人舒适度的阵法，还钉着厚厚一层软毡，就像躺在软榻上一样舒服。
“啊哈哈哈！你看这个，你看啊，太搞笑了。”
沈萤仿佛看不到方柒阴郁的表情，拉着他的袖子，硬要他一起看。
“……”
方柒抿着嘴唇，盯着自己的手心。
“你看啊，这个，这个说李氏家主误把被魔化的蛇当做幼蛟供奉起来，哈哈哈，魔化的蛇寿数到了就死了，哈哈，他倒是为了到处收集供奉，修为暴增，就这样，哈哈哈，居然就这样开启了霸业，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玩了吧，这算什么啊，哈哈哈。”
沈萤边笑边说，唾沫横飞，砰砰地拍车厢壁。
原来他看的不是市井话本，而是修真史。
“……”
方柒觉得这一段历史，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还有这一个，你看啊，白绫门灭亡，竟然是因为门主怀疑宠妾和天衣寺的主持之间不清不楚，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那可是天衣寺呢，哈哈哈，居然，看看，这里还记了当时那门主说的话，哈哈哈，真是找死啊。”
“……”
方柒确定，这段历史肯定不是这么写的，明明是白绫门的门主诬陷天衣寺主持包庇逃妾，但实际上是白绫门私下倒卖低修为的女妖给修士做玩物。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这个，哈哈，皇极门的事哎。就前些年哎，说门主次子收服了以炼器为生的幽灵一族，得到真传，哈哈哈，怎么可能啊，灵术怎么可能外传，哈哈哈，我和你说啊，哈，偃，哈哈，灵术可是带有魔功属性的。哈哈哈。两千年前就没人再练了。”
“老祖！”
方柒忽然开口。
“啊？怎么了？”
沈萤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笑声还停不住。
“您放了我吧。”
方柒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给沈萤叩头了。
“我是不得已才修这魔功，只要报了仇，我立刻自我了断，绝不会去害人的。”
“报仇？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我停，停不下来，哈哈哈。”
沈萤一边笑，一边说，不住地喘息。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潜伏在皇极门，修炼这大逆不道的魔功，都只是为了报仇，我的家人惨死，而我资质平平，若非行此险招，此生报仇无望。”
“哈哈……啊，好了，好了。总算好了。”
沈萤捏了捏自己笑僵了的脸颊。
“知道了，报仇，报仇嘛，我指点你练功不好吗？”
“还请老祖放了我。”
方柒还伏着，不起身了。
“我不敢奢求老祖指点。”
“唔？家破人亡？资质平平？”
沈萤也低下了身子，长发从耳迹滑落，乌黑的长发垂在米色的软毡上，映入了低伏着的方柒的眼眸。
“是，我……”
“这一种谎话就别拿来糊弄我了，要么你自己乖乖吃了化功散，我指点你重修，半年内保证你结婴，好不好？”
沈萤柔声哄道。
“好不好？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怎么可能半年结婴……”
方柒愕然，抬头望向了沈萤。
他自己修炼了近百年，加上这几年修炼魔功修为大涨也没能够成功结婴，但面前的人可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祖，难道老祖要直接传功给他吗？
“要么，你不相信我，我结果了你，当然，我是不会帮你报仇的，没空。”
沈萤不笑的时候，目光冷冷地，直直刺入人的灵魂深处。
“我……”
“那我说的更直接一点，虽然这魔功可以帮你越两境界杀敌，但你是结不成婴的，仙魔双修也不是这个修法，就算我不管你，三年内你也必死于走火入魔。”
方柒的脸色更白了，但他还是不相信，他明明马上就能结婴了，灵气和魔气都到位了，只需要适合的时机。
“结婴以前的境界，是纯修行，以力破巧的阶段，所以只要足够勤快，第四境魂定境是人人都可以修到的，无所谓天赋资质。”
沈萤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方柒的幻想。
“但是元婴境开始的境界是要修心的，比如说，你看那个长老，连一点灵石都舍不得，贪欲那么重，还希望自己能升境，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一点常识都不明白。”
方柒咬着下唇，他隐约可以感觉到元婴期和之前的不同，但他一致认为只要自己积攒足够多的灵气和魔气就可以结婴的。
沈萤耸了耸肩，身上那股严肃的气息消散了，他轻佻的继续道：“所以说啊，我要他一点灵石，才是帮了他呢，没钱了或许就能悟出来啦！只要他两万灵石已经是便宜他了。”
把人家多年的积蓄挖走一大半，还能自称是帮了人家，也只有沈萤这种大佬才说得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