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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记得陈亮指着一扇院门说:“看,那就是你出生的地方。www.Pinwenba.com”说罢带着我进了院子。我看见院子的窝棚也看见窝棚旁边被链子锁起来的大黄—我的母亲!但她已经认不出我曾是她的孩子,因为那时候她的双眼已经瞎了!我试图走过去接近她,但她灵敏的感觉到以为有生人靠近便大声的吼叫起来,我呆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苍老的模样,太阳从窝棚的顶上射过来,使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眼前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我忽然觉得有一双手在摸我的后背,接着便是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了我的身旁。这时候我已经彻底眩晕起来,周围的一似乎都在围绕着我打转,速度越来越快,我几乎要摔倒下去,直到陈亮在旁边紧紧的搂住了我……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再出这个铁门了,我变得害怕这个世界起来,也只有在铁门里面我才会变得很踏实,这里有我可以回忆的一切,这里还留有我孤单度过的这些年。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常常会怀念过去,想起很多人,想起很多事。
星期天的上午天空有些灰暗,空气中带着几分沉闷。一大早起来没多久很多人就大汗淋淋,到了上午天气依旧没有好转,可能又要下雨了吧。
院子里围墙边的架子上丝瓜和扁豆都开着鲜艳的花,丝瓜金黄色的花蕾像一盏灯笼,花朵盛开的时候是只有连在一起的五片花瓣。一旁靠近院门的是扁豆,扁豆近似三角形的花蕾绽放后便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这些花围抱成一个小长串,长串下面是最先开的花也最先结出扁豆来,在扁豆和丝瓜的架子中间一块狭小的空地上种着一些空心菜韭菜还有辣椒和小葱。
陈阿姨一边摘空心菜一边把草拔掉,没多一会额头上便冒出豆子大的汗珠。她正抱怨着沉闷的天气,只听见院门口有人说:“嫂子,摘菜呢?”循声望去只见女老师胡娟正站在门口,左手里拎着一个大西瓜,右手的塑料袋里装着苹果,看得出她也出了一身汗,短袖T恤的领口已经被汗水印湿出现一片印迹。陈阿姨赶紧过来开门:“哎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到屋里坐!这鬼天气可能要下雨了,都快闷死人了。”
胡娟进了屋里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便拿起上面的蒲扇自己扇了起来,陈阿姨在水池里洗干净手上的泥土,又用毛巾洗了脸,然后又端上一盆水进了屋。
“来,胡老师洗把脸,天太闷了,我们到房间里坐,看看电视,我把空调打开。”
胡娟拧干毛巾轻轻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便也跟着进了房间里来。
“嫂子你真行还自己种菜呢,我自打进了学校就再也没弄过这些事,现在叫我去种我都不会了。”
“闲着也是闲着,自己种点菜想吃也方便,上一趟街还得来回跑。来,你坐着看会电视。”说罢陈阿姨便出来抱着西瓜到厨房去,没一会便一手拿着两爿切好的西瓜进了房间。
胡娟正打量着房间的布局:二十平米的房间前后都留着窗户,墙上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像是新刷过涂料,彩电还是老款式,但颜色和分辨率却和房间的其他家具配合的很到位,家具也是老式的几件,梳妆台,书柜,挂衣橱,衣橱侧面还有两口累叠在一起的木质箱子,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上个世纪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又被地上明亮的看起来像近年铺设的大理石地板砖所掩盖。
“你看我们乡里人不会收拾,屋子里也乱糟糟的,让胡老师见笑啦。”陈阿姨见她正在浏览自己的房间便笑着把西瓜递了过去。两人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吃完西瓜陈阿姨把家庭相册拿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两人便一张一张的翻阅,每看一张陈阿姨则如同讲解员一般描述着。
“嫂子你们真是好福气养了一对好儿女,都长的标致的很!两个大学生将来有出息哩!”
应该没有什么事比听见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更能让一位母亲更高兴的了。尽管她自己时常会数落自己的儿子,有时候还会说上女儿几句,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骂着说着也不会心疼,倘若是别人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便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了的。
临近中午赵国民也回来了,胡娟站起身便说回去下午有空再过来,陈阿姨夫妻二人极力挽留。赵国民在学校虽然是副校长但在家却跟平常一般,该做的家务他只要有空都会去做,他让妻子陪客人坐着聊聊天自己推车上了菜市场,等菜买回来又系好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嫂子,还真是羡慕你,一家人真幸福。”
“国民人是挺好的,做事也实诚,就是两个孩子操心不少,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各家有各家的快乐。”陈阿姨在心里也是赞同胡娟的说法的,她有一对优秀的儿女,丈夫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至少在事业上也有点小小的成功,一家人健健康康,没有什么大风大雨,就这样也足以叫人觉得心里踏实坦然很多。她这才想起来两人一直说到现在她都没问起胡娟家里的情况,一直只听见她夸赞自己。便问道:“你家孩子也该上高中了吧?”
“恩,高三了,是个女孩。上个礼拜我才去她们学校看过,孩子大了,管的太多她们也不高兴。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以前,我们那时候多听话。”
“可不是,一代人不同一代人,我们都老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吃了多少苦,他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赶上好时候了还成天的不满意抱怨这抱怨那,我们呢,年轻受苦,老了还得受罪,哎!一代人不同一代人。”
“嫂子你还不错了,家庭和和睦睦的,子女双全,等以后真老了还有享不尽的福在后面呢。”
凭着女人天生的敏感陈阿姨似乎觉得胡娟是话里有话,但自己又不好意思去问,心里便琢磨着难道她过得不如意?
“胡老师,你怎么周末没回家呢?不过这里到县城也的确有点远,老早我家女儿在一中念书,我去看她坐车都得一个小时,现在就算路比以前好了那也得要好一会才能到。大热天的坐车也受罪,以后周末你要是不回去就到我家坐坐,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
“恩,好。我今天来是先认认路,以后少不了要打扰你们呢。我刚刚过来问了半天的路,哎,我这个人一到生地就容易犯迷糊,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不是,我暑假去看女儿,她勤工俭学不回家我就想她了,然后坐了半天的车才到那,一下车人山人海。像我一年到头也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是去县城,活到老连市区还没去过,到那下了车还是她来车站接的我,不然我也是晕头晕脑不知道往哪走。我以前念书少,不像你们念书多到底还是好处多啊!到哪都是一样,在家还能管教孩子,知书达礼的叫人看着也羡慕,你看看我,我哪像比你大几岁的,不认识的人看见我们俩指不定以为我比你大十来岁呢。”说着陈阿姨就笑了起来。
“嫂子你就拿我取笑吧,我也老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对了,嫂子你今年多大岁数?我记得国民当时在我们班里是最大的,比我要大六岁。”
“那这么算来你比我小一岁,你看看你现在保养的多好,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老的不成样子了,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
女人们在一起似乎永远都有说不尽的话题,等到赵校长把午饭端上桌子的时候两人才笑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桌子上是赵校长烧的几个家常菜:红烧肉,虾,空心菜,苋菜还有鲫鱼汤,陈阿姨从冰箱里拿出三瓶啤酒,几个人落座后便开始吃喝起来,三个人笑着碰杯敬酒,没多会三瓶啤酒就喝光了,陈阿姨又把冰箱里最后两瓶拿了出来,接着又拿来一瓶没有冷冻过的。他们夫妻两人互相给胡娟敬酒,等到五瓶啤酒喝完的时候,胡娟明显就有点醉意了,白净的脸上泛出了一大片红晕,她一边端着酒杯一边笑着要敬酒,嘴里还不停的说话。赵校长一看差不多了就让陈阿姨把她杯子拿下来,让她喝点汤然后再吃饭,说着便给胡娟碗里舀了一碗鲫鱼汤放在她面前。
突然,胡娟呜呜的哭了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赵校长和陈阿姨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胡娟这是怎么了,喝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国民,看样子胡娟是醉了。还没吃几口菜呢,这咋办?”
“可能是醉了,你把汤给她喝点,看看还能不能再吃点饭,不行就扶她到床上躺会。”赵校长纳闷怎么胡娟这么快就喝醉了,看样子也不像常常喝酒的人。
陈阿姨倒也挺为难的,她还没伺候过醉酒的人,这时候胡娟却在一边嚷嚷开了:“我没醉,我没醉,来,我们再喝几杯!国民,老同学,来,我敬你!嫂子,你也来!”说完端着杯子把里面剩下的一点全喝了。“啤酒呢,我来倒,还有酒吗?”话音还没落地她就又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醉了就别喝了,国民我俩把她扶进去躺会,我一个人恐怕不行。”说着就站起身来去搀扶已经喝醉的胡娟。两个人把她搀扶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陈阿姨便叫丈夫去泡杯浓茶来。胡娟斜躺在沙发上觉得浑身不自在,嘴里自言自语的想站起来,刚刚起身就“噗”的一声吐了一地。好在没有弄脏沙发,陈阿姨赶紧把茶几边的垃圾桶拿了过来放在她面前,一边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让她往桶里吐。胡娟顺势就趴在了陈阿姨的腿上对着垃圾桶就呕吐起来,房间的空气里开始弥漫着酒精的气味。
赵校长又用盆倒了水端来放在茶几上,陈阿姨拧干毛巾给胡娟擦了擦脸上和嘴角,然后扶起胡娟把浓茶递给了她,吐完之后胡娟也清醒了许多,端着茶杯轻轻的吹了吹呷了一口茶水,之后便用水洗了洗脸。这时候赵校长已经把地板砖上的赃物打扫完又用拖把拖了一遍。
“嫂子,你看我今天真是在你们家丢人,不能喝酒还显眼,真是抱歉的很,把家里都弄脏了。”
“这是哪的话呢,我和国民都没有姊妹,家里也难得来几个客人,你能来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醉就醉了嘛,说明你没拿我跟国民当外人看,你先躺会,我去给你端碗汤来,光顾着喝酒也没吃点东西了。”
“我去吧。”赵校长出来把刚刚盛的鱼汤端了进来递给胡娟。
喝完汤胡娟觉得胃里好受了许多,但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索性又端起茶杯,半杯茶水下肚整个人才觉得好多了。
“嫂子你们去吃饭吧,我好多了,坐会就好了。”
“那就好,还好是啤酒,不伤人,不过看样子你不怎么喝酒,我喝两三瓶也没事。要是觉得好一点就出来再吃点饭吧?不能饿肚子啊!”
三人这才又坐到饭桌上吃了起来。吃完饭赵校长让两个妇人进去看电视聊聊天,自己则又忙活着收拾起来。
房间的空调里不断的排除凉飕飕的冷风,但屋外始终闷热,空气中夹带着一股咸咸的汗味。到了下午灰蒙蒙的云层像一床巨大的棉被压在人们的头顶上,云层背后隐隐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闷雷声,渐渐的,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周围也似乎有风吹过,没多久,豆大的雨点便铺天盖地的向清水镇袭来。
雨越下越大,窗户的玻璃也被雨点砸的啪啪乱响。
“这雨真大,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胡娟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雨点像雾一般的笼罩着整个世界。
“雨大晚上你就别回去了,我家空床多得是,晚上你就睡楼上我家女儿的房间,反正下雨了天也不热了。”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嫂子,等会雨小了我再回去吧。”
“这有什么,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没事,晚饭还得自己做,就在我家吃了晚上要是一个人水上面害怕就跟我睡,让国民上去。”
“那再看吧,宿舍里就是太冷清了所以我才出来散散心的,还好这里有熟人,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好。哎!还是你们一家好,看着就让人羡慕!”
……
陈阿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她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她越来越坚信胡娟肯定有什么说不出的难处,她在想,难道是她们夫妻间感情不和睦吗?要不然为什么她放着县城有家不呆着反而转调到乡下中学教书呢?但此时陈阿姨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些什么,心想她若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乱打听,谁都有自己的隐私和心底的秘密。
雨一直下到天黑都没停下来,只是比开始稍稍小了一点。院子里积满了雨水来不及淌走,陈阿姨看着丈夫打伞拿着铁锹去清理排水沟,没一会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全部显露出来,雨水顺着排水沟一直流进院后的河里,河水早已经被两岸冲刷下来的泥水染成一片浑浊,清水河此时仿佛变得欢愉起来,她渴望接受容纳这新鲜的细流,即便这细流是浑浊的也能给整条河带来一线的生机和活力。没想到入秋的暴雨也能很快的将河面抬高那么多,我似乎又看见多年前的那条清水河依旧在那里奔驰流淌,她欢笑着连头也不回就穿过桥洞向下游奔去。我知道,等到雨停水退,不需几日这河水又会跟往常一样会被上游的工厂废水所吞没,那些路过的老人们常常会驻足看着这满河的污水脸上显得异常的沉重。是啊!这条不知道已经流淌了几许岁月的清水河养育了镇上世世代代的居民,而到了如今却又被镇上的人弄的如此的狼狈。如果不曾看见冬季枯水期河滩露出的黑泥,我们便不会看见往日里被清水河掩盖的疤痕;如果不是孩子们抱怨连一条鱼儿都钓不到的时候,我们便不会知道清水河已经被毒汁所伤;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了清水河的蜕变,如果不是这大雨给她短暂的换了时光,我就不会知道原来清水河是如此的悲壮。
雨水能让河流欢快,但却不能让世人解愁。
当雨雾笼罩大地黑夜降临的时候,万家灯火辉煌,点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这冷漠的灯火如何能点燃人们内心深处的炙热。
晚饭的时候三个人没再喝酒,吃完饭各自洗漱完毕赵校长便上楼到儿子的房间睡了。两个妇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聊着家常,已经一整天了她们似乎还没有聊过重复的话题。陈阿姨暗自羡慕胡娟的保养的年轻打扮的时尚,羡慕她的苗条身材和静坐时优雅举止的模样。很快便联想到自己会给人什么样的映像呢?是粗俗的市井妇人?还是平庸的家庭主妇?自己的一双手光是老茧就好几个,就更谈不上纤细修长了,镜子里看到的脸庞倒是丰满滋润,但怎么比得上消瘦白净的脸蛋看起来俊俏呢?趁着看电视的时机陈阿姨偷偷的侧目打量着这个只跟自己相差一岁的女人来。胡娟此时穿着她的睡衣,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睡衣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这说明胡娟要比自己瘦很多;看电视的时候胡娟斜倚在沙发侧的靠背扶手上,静静的样子宛如一个年轻的少女一般让身体展露出曼妙的曲线;尽管带着眼镜,但她那双大而灵的双眼依然散发着动人的光。陈阿姨双手环抱在胸前,她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凸起的肚腩和早已下垂的胸部,再看看这边的沙发已经被她硕大的臀部压的深深的陷了下去。这一切都让陈阿姨心里感到莫名的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心里跟胡娟做对比,即便是在吃饭的时候她都感觉胡娟的吃相要比自己好看。“我这是怎么了?”虽然看起来陈阿姨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电视,但心里却早已波浪连连。
看了一会电视胡娟便说先睡了,陈阿姨便关了电视也一道睡了下来。关上灯两个人又开始聊起天来,当陈阿姨问到为什么她放着县城不住偏偏跑这么远教书的时候,胡娟突然沉默了,接着便开始抽泣起来。中午醉酒的时候她便哭过一次,现在又哭,陈阿姨觉得胡娟心里肯定有什么苦楚,而且还与她的家庭有关联,索性大着胆直接问到:“是不是跟爱人闹矛盾了?”她见胡娟没出声便又说:“你看我这人,就爱问长问短,你也别难过了,肯定是累了,咱们早点睡吧。”
胡娟已经停止了呜咽,两个人都沉默了。不一会,胡娟说话了。
“嫂子,我拿你当亲嫂子,就什么话都跟你说了,不然自个憋着也没人可以倾诉,心里难受。”
“这是怎么了?妹子。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跟国民为你做主。”陈阿姨跟胡娟开始以姐妹相称起来。
于是乎,胡娟就把自己从毕业去县城到转调清水镇中学的事叙述了一遍。
原来,胡娟十九岁那年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县城城关中学教书。后来经人做媒撮合嫁给了后来的丈夫洪自立,洪自立的父亲是当是县农行的行长,家境也不错,当时他自己也在农行上班,媒人带着洪自立来学校跟胡娟见了面,他一看胡娟的漂亮脸蛋当场就动了心,胡娟当时还是很犹豫,但后来经不住家里人跟媒人的催促,最后连学校领导也像媒人一样的老是做她的思想工作,三年后两人就结了婚。结婚当年女儿就出生了,一家人都是固定职业收入也不错,再加上洪自立父亲洪行长的地位,全家人在县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光是女儿出世就办了二十几桌喜酒,算是出尽了风头。那时候全国掀起“万元户”风潮,到处都有人想着做生意赚钱发财当万元户,洪自立早就蠢蠢欲动,他有着别人没有的巨大优势,所以等孩子出生没多久他就辞职下海经商。一开始他从农行贷款从南方批发电子产品,后来又做起了布料服装,期间也做过赔本买卖,但有农行的靠山很快就又东山再起,打这以后他就更加小心谨慎了,到了九十年代他又到上海做起了建筑,最初是承包小工地后来逐渐做大,到最后规模越做越大,县城农行的贷款全书还清之外还成了农行的大主顾,打那以后他就一直在上海发展。前些年他让胡娟辞职回家做个专职的家庭主妇,天天看好孩子伺候好父母就行了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往学校跑,可是胡娟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喜欢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呆在一起,她没有听从丈夫的意见。就这样,渐渐地两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后来丈夫没辙只好花钱请了保姆,而他自己又常年在外,没多久便在外面有了恋人。一开始胡娟还没有觉察,但慢慢的她就感觉到丈夫跟以前不一样了,每年除了过春节平时基本不回家,打电话也是说很忙没空。直到两年前胡娟事先没有打招呼就偷袭去看了他一次,结果她在丈夫的公司向一个职员打听丈夫的办公室的时候,职员指着她对迎面来的一位妖艳年轻的女人说:“老板娘有人找老板。”
……
还没等女人开口,胡娟就夺门而逃。回到家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去学校的宿舍,后来洪自立也知道事情败露了索性不再去管她。平时也只有女儿周末或是假日才来看她。她写好了离婚协议书寄给了丈夫,但丈夫就是不肯离婚。今年春节过后女儿来看她时说那个女人腊月里已经生了一个儿子,没过多久,丈夫的离婚协议书也寄来了。她无法再在县城待下去,尽管丈夫给了她一笔钱把女儿判给她但那些都不足以愈合她内心的创伤,正好她听说县教委正在给清水镇招聘新教师以及转调一些一定教龄的老教师,她便立即报了名。这样,她就来到了清水镇,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国民就在这个学校,而且已经当上了副校长。
陈阿姨不没想到胡娟竟然会有如此遭遇,从女人的角度来说她很同情发生这种事的女方,而社会上这种有钱人在外面养小老婆的事早已屡见不鲜。她搞不懂为什么那些男人们明明已经有家有老婆有子女,为什么还要背地里在外面乱来。如果真的是男人有钱就变坏,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庆幸这些年一直都是过着简单而又知足的生活,倘若自己家里也飞黄腾达起来的话,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有那么一天会不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陈阿姨紧紧的抱住胡娟,两个女人刻意压低的哭泣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晚会让无意听见的人不寒而栗。这哭声是如此的幽怨和苦楚,那沉闷的低音仿佛能瞬间洞穿世人脆弱的心脏,窗外小雨点洒落的声响把这些不安给轻轻的掩盖住,陈阿姨茫然的竟不知道她流下的眼泪是为了胡娟还是为了自己。
此刻,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彼此鼻尖呼出的气息也交杂在一起,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一片。她用手摸着胡娟的后背,肩胛骨像蝴蝶美丽的翅膀一样让人爱不释手,腰上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赘肉。她开始感叹生活的无奈之处,生活让这个中年女人拥有了令她羡慕的婀娜身姿却没有给她幸福生活的美满家庭,虽然自己现在已经肚大腰圆但却有一位称心的丈夫和一双值得骄傲的子女,那么,即便是身材的臃肿又有何妨呢?
胡娟在陈阿姨细声的劝慰中渐渐的沉睡过去,或许,她已经太累了,她像小鸟一般依偎在陈阿姨的怀里,陈阿姨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人不是胡娟而是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女儿,于是便心疼的搂住了这个脆弱而又温顺的羔羊。在这漆黑的空间里陈阿姨不知道胡娟此刻的表情是安详还是紧张,但刚刚在她安慰哭泣中的胡娟的时候,自己粗圆的手指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那似乎是在战抖的身体。现在,这个满腹辛酸的女人已经熟睡过去,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紧贴在陈阿姨的身旁,像一个儿童倚靠在母亲的怀里一个模样。
这一晚陈阿姨都没有睡好,她一直沉浸在刚刚的听到的故事里,她憎恨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同情这个中年离异的女人,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一切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渐渐的熟睡过去。
雨点在半夜过后悄悄的离去,空气里一片清新的味道,人们在沉睡,大地在沉睡。人们在睡梦中期待明天的朝阳,大地在睡梦中期待明天的梦想。明天,就是新时光,明天,就是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