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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若是天天被咬,被咬的频率比吃饭还要高,伤疤摞伤疤,自然而然会日积月累出来一副刀枪不入的外壳。
时清然早已经习惯了被他这般冷嘲热讽,于是面不改色地道,“就是骗你的,不过你昨日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对吧?”
宋煜辰轻笑一声,“账算得倒是精明。”
说着,他轻飘飘地把那只锦囊揉进她怀里。
时清然下意识地一闻,扑面而来一股恬然的药香。这味道时清然不大熟悉,却格外刻骨铭心——是那黄金蛇的解药。
“原来然然这么着急出发,是急着还债。”宋煜辰撂下这么一句,“欠了人家的药材,怎么回来也不知会我一声?”
时清然道,“小七都告诉你了?”
顿了顿,她又觉得自己是说了句废话,于是收了声,默默地垂下眼睫去。不再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拽着衣带,将锦囊收进袖口。
忽的,一只骨肉肌理分明的手伸到了她头顶,修长如玉的手指没入漆黑如瀑的三千青丝,顺势往下滑,指尖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朵,仿佛还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
时清然的耳朵“腾”一下子红了,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花,随即尘埃落定,又咕嘟嘟地煮开了浓稠的米粥。
“要不要我帮你束发?”宋煜辰微微笑道。
时清然格外受宠若惊地往后缩了一步,“多、多多谢殿下美意,但不用了,殿下身份金贵,怎能做这种事情,让弄儿来就——”
“我方才差遣她去帮我办件事,一时片刻估计还回不来。”
时清然闻声愣了一愣,“办什么事?”
纵然她自打嫁进镇南王府的大门,便很努力地朝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圣贤书”的贤妻良母方向学习,然而多嘴问一句的毛病却总是改不掉。
宋煜辰没理她,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兀自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捉住梳妆台上那只玲珑剔透的牛角梳,手腕灵活地一转,细细密密的梳齿没入她没来及整理的长发。
诚然两人已经坦诚相待了不知多少次,事到如今本不该因这些小事而故作娇羞,那未免也有些太过矫情了,可时清然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
尤其是宋煜辰的表情那么冷静坦荡,如同一面光亮的湖,将她的无措和拘束映照得原形毕露。
她默然地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地小声道,“殿下——”
一句话没说完,她“嘶”地倒吸了一口气,“哎呀”一声叫出了声——宋煜辰方才不知为何,手指格外不分轻重,扯得她脑袋疼。
“叫我做什么?”宋煜辰的声线仍然平静无波,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没事了。”时清然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大腿上,是生平除过洞房当天以外唯一一次这般拘谨且严肃地坐着。
她不说,宋煜辰也不再追问,兀自慢条斯理地动作着,不时地拿起梳妆台上零零星星的几只首饰给她别上。
末了,他笑了一声,问,“有那么疼吗?”
时清然望着铜镜中这位面色僵硬如临大敌的女子,自觉五官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且大有几分将要抽搐而不能的趋势,于是一时间没忍住,语气有些恨恨,“你说呢?当然疼!”
被这样无礼地对待了,宋煜辰却好似一点也不生气,将最后一根发簪插进发髻中,随后颇为满意地在时清然的脑袋上拍了拍。
时清然放松下来,然而也就只放松了没有一秒,便听见镇南王殿下幽幽地道,“然然,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时清然,“......啊?”
宋煜辰没再多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块软糕塞进她因错愕而张大的口中。
宋煜辰道,“咬。”
时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个提线木偶似的顺着他的指令做。
一咬,唇齿之间氤氲着流淌出一股恬然的桃花香气。
马车内空间不大,被宋煜辰命人塞进去了一只小案,一套茶具,连带两只玲珑的小暖炉之后几乎已经满满当当,时清然索性将裙裾卷起来绑在脚踝上,勉勉强强地侧着身子才能坐好。
反正弄儿正和车夫一道在前边坐着赶马,除非后背上生出一双千里眼,且还懂得穿墙透视之术,否则是断断看不到她这副尊容的,正好也省的听唠叨,耳根子能落个清净。
坐得端端正正稳如泰山的宋煜辰瞥她一眼,“然然,坐要有坐相。”
时清然委屈地道,“我腿都伸不开,还管什么坐相。”
“我只是说了许你出门,”宋煜辰凉飕飕地道,“并没有说出门之后便可以不守规矩。”
时清然小声嘟囔着,将那几个反驳的字眼含混在喉咙里揉成一团,“可我真的伸不开腿啊......殿下,您不觉得这车上多余的东西太多了么?”
说话时,她状作不经意地往占据了大半空间的那只小案上瞟了好几眼。
从方才开始她就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出远门非要从家里带一张桌子外加一套茶具呢?就这么干巴巴地摆在车里占地方,难不成是为了好看吗?
真是败家啊,此人花枝招展的程度比起她哥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清然正腹诽,便看见宋煜辰纡尊降贵地一点头,干脆道,“不该带你出来的。”
“......”
“若是觉得坐不下,”宋煜辰挑起半边眉,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近日是否养尊处优的太狠,锻炼太少了?”
时清然恨不能立即为自己击鼓鸣冤,“我嫁给你之前明明比现在还要圆润些,连弄儿都说我是瘦了!”
宋煜辰道,“为何会瘦?”
“当然是因为我操劳了,劳心劳力的能不瘦吗,而且——”
不等时清然吐槽到王府近日来越发清淡的菜色问题,就听见耳边幽幽飘过来一句,“账务有账房管着,府里有管家操持,除过你以外,我便没有了其他妻室,也无须你主持这些,那么我想请问一下,然然的心力都劳在了何处?”
时清然咬牙切齿道,“你真不知道吗?”
顿了顿,他做出一副极敷衍的恍然大悟模样,慵懒地靠着身后的软垫道,“不对,心劳在了何处我确实是知道的,大约是劳在了一日三餐该吃些什么上。只是这力——从何说起?”
时清然简直要被他气晕,一时间没注意到前半句话,只愤愤地旁敲侧击道,“我今早醒的这么晚,都怪谁?”
宋煜辰轻笑一声,明朗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云山雾罩的朦胧模样,连带着声线都吊起了股慵懒劲。
他坦然地耍赖道,“谁?”
时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