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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迪听完,心中猛然醒悟过来:“自离了靖北庄后,自己就一直遭到羯人大肆追捕通缉,原来是这恶道化装成我的模样,从石智口中骗得越王宝藏之消息,又杀他灭口,石虎自然认为是我杀了石智,因此要追拿于我。”想到此处,宇文迪不禁反松口气,自思自己没有杀人,也就问心无愧。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埋在心里的疑惑,此刻终于解开了。
银蛇夫人问道:“此刻那两个少年人在何处?”黄有道回道:“据那石智当日所说,应在平原府龙王镇北那座荒寺中。”银蛇夫人闻言脸上微有愠色,心道那二人当日逃入荒寺内,难道会一直躲在那里不成?怕是此刻早已不知所踪。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微笑道:“道长为我远道报喜,实为感谢。想必长途跋涉,定然乏力。我已命人在后院为道长预备了间上房,这就请道长稍歇罢。”说罢站起身来,意欲出屋。黄有道忙起身道声谢,跟随其后。
宇文迪听见二人欲出屋,急向屋后躲去。刚俯身藏好,只听屋门已然关上,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宇文迪躲在屋后,待二人走得远了,慢慢站起身。经过这半日折腾,不觉有些累了,心道赶紧回自己房间,以免被人发觉。
刚要离去时,忽然听见一声细微低沉的嘶吼声。那声音极其沉闷,仿佛是从地底传出一般,如不细听,实不易发现。她心下大奇,四顾周围并无人迹,正自疑心是否听错了,忽然又听到一声闷喊,这次因是刻意倾听,是以听得真切,那声音显是从石屋中发出。
宇文迪疑心大起,慢慢走至石屋门前,贴耳细听。不一会儿又听到一声,而且这一次听得她毛骨悚然,心中大感不安,因为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以至于她不敢再往下想。
她鼓起勇气将门推开,走了进去,见里面摆着一张小桌,两个矮凳,小桌上油污不堪,除此以外,别无异样。就在此时,又听到一声喊叫,这一次声音比前几次更加清晰。宇文迪料这声音是从地底下发出,忙低头察看,见屋子中间地上几块石砖微微凸出一些,她俯身将那几块石砖轻轻扳起,发现地底下有个洞,洞口宽可通人,并有爬梯垂向洞底,那声音正是从洞下传出。
宇文迪决意一探究竟,搬开砖石,进入洞中,沿着爬梯慢慢下去。
下得约莫十尺,爬梯就此止住。宇文迪掏出火石,点起火一看,四周宽阔方正,直如四堵墙,再往下一看,地底似乎仍有一丈多深,此刻她就悬于这地底方室之上。
忽听地底有人破口大骂,那声音悲壮不屈。宇文迪一听之下顿时惊住了,只一刹那间,她大喊道:“是四叔吗?”那地底之人顿了一顿,似乎在疑心什么。宇文迪又喊道:“四叔,是你吗?我是宇文迪。”此时声音已然发颤。
那地底之人终于听清楚了,大喊道:“宇文姑娘,真的是你吗?”这人正是刘四。他见宇文迪没死,心中大喜,随即又焦急道:“你也被关进这蛇窟了吗?”声音甚是急切,满是关怀之意。宇文迪哭道:“四叔,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别怕,我这就下来背你离开这里。”原来这地底便是蛇窟,内有成千上万的蛇蝎。被弃于此地的人,会身受蛇蝎日夜噬咬之苦,当真是人间炼狱。
只听刘四急道:“不,宇文姑娘,你快走,快离开这里。”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刘四一生忠心事主,问心无愧,后又得遇姑娘,实属幸事。此刻就是死在这蛇窟,又有什么大不了?”说罢纵声大笑,只须臾间,笑声甫断,就此气绝。
宇文迪放声大喊,终究是无济于事。她呆呆的望着地底,眼泪簌簌而下。
哭得一阵,悲戚之余心想:“银蛇夫人为了得到越王宝藏之消息,对四叔百般折磨,而四叔为人忠义刚正,绝不会吐露半点消息,于是被扔进蛇窟之中,任其自灭。四叔既死,接下来就会对付我。”想至此处,决意先回自己房中,以免被人发现。于是顺着爬梯上来,爬至洞口,忽又停了下来,回首朝着地底瞧了一眼,不禁眼圈又红了。
过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出了地洞,将原先地板石砖重新铺好,瞧着石砖怔怔出神,半晌后毅然出了石屋,带上门,转身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宇文迪趁着月色悄悄溜回自己房中。
躺在床上,她想到刘四为了保住宝藏秘密,守口如瓶,宁死不屈,最终惨死于地底蛇窟,心中一时悲愤交加。刘四之死,让自己真正体会到了江湖险恶,而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形影相吊,不知闵哥此时在什么地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幼年时孤苦无依,亦是这般感觉。只是不知闵哥是否也会想起自己?
且说靖北庄内,此时灯火通明,议事大厅内热闹非凡。
厅内左右两排位子上坐满了人,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英气勃发,遍身罗绮。此人左手边首位坐着祖克北,右手边首位坐着一个年轻姑娘。
只见祖克北站起身,朝那年轻人躬身道:“桓大人屈尊驾临,敝庄蓬荜生辉。北地荒凉,不比南边丰饶富庶,怠慢之处,桓大人千万海涵。”说着朝外面拍了拍手,只见下人端着早已备好的各色美食酒菜鱼贯而入,一一端到众人桌前,摆放整齐。
那年轻人开口道:“祖庄主客气了。我此次奉命北来,虽是公务,亦有私心,便是来看望故人,与克北兄把酒叙旧。”
祖克北闻言忙陪笑道:“桓大人身居庙堂之高,军机繁忙,仍记念旧时交情,此等仁者风范,实是大器大量。”说罢举起酒杯,道:“温兄既然抬举,愚弟也不敢与兄生分了,此杯酒算是属下敬桓大人。”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举起一杯酒,笑道:“这第二杯酒算是愚弟敬温兄。”说完又饮一杯。
那年轻人笑道:“祖庄主豪气云天,果有乃父遗风。”说罢转头微一示意。只见手下一人捧着一个玉盘,上盖以方巾,走至祖克北面前。那年轻人笑道:“这是给贤弟的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