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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山盯着一米多远的屋顶,想着表哥的日记,想着摩托男拿着石刀的样子,下定决心:“我先来。”
“小心啊。”红星说。
“别看下面,别犹豫,没多远。”晓亮说。
广山点点头,抓着头顶松枝,一步一步往松树边缘移。脚底树枝越来越弯,身体也越来越抖,再往前,枝子不一定断,但肯定没法儿借力,更别提跳房顶。黑色水泥房顶近在眼前,似乎伸手就能勾到,可房树的间隔像鲸鱼的大嘴,等着自投落网的小鱼小虾。
“就这吧!”红星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广山忍不住低头,地面离自己好远,松树枝叶纵横交叉,树根起伏盘旋,颇为吓人。脑袋砸到上面,说不定段成两半。
“看屋顶,别看下面!”晓亮低吼。
广山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脚下用力,荡起树枝,随着幅度规律,眼前的房顶也一上一下,像只巨型蚂蚱。
树枝荡到最高,广山想抬脚,房顶却又迅速下落。落到最低,想起跳,又觉得时机不对。来回三五次,广山越来越害怕。
听不到晓亮红星在干什么,耳边只有风声,松针摩擦,树枝“擦擦”声。
不能在犹豫了,这帮人随时会离开,还要两个人要跳,树枝不一定能撑住。
身体还在晃悠。
他们杀了表哥,还要杀我,我要勇敢,我不能怕!加油!不远!
广山憋住气,不再管荡起位置,感觉脚下大力顶起,松开双手,奋力一跃,抛向屋顶。
树枝刮过脸,松针刺向眼,身后松树“呼呼”的响着,红星和晓亮连连惊叫,广山都不关心。他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空气擦过身体,世界都在身下。手脚轻盈,四肢舒缓,那是一瞬间的自由。
广山想笑,想喊,可还没细细品味,房顶已到眼前。腿上急忙用力,落地瞬间翻腾。滚了两下,正趴在屋顶靠院内的边缘,查一点儿掉下去。
细细听了一会,没有异常。广山爬到另一侧,刚露头,就听见红星和晓亮叫唤。
“干的不错啊!”
“牛!差点吓死我。”
“嘘!”广山食指竖立最前,然后招手:“来吧!”
一会,红星稳稳落地:“一般般,也没什么嘛,再跳回去都不叫事。”
广山笑笑,又爬到房边,去看晓亮。三人里他体质最弱,说不定上不来,这儿里树近,也能捞他一把。
晓亮晃荡时间比广山还长,起跳却很完美——简直完美过头,越过广山,在屋顶滚不停,直奔院子而去!
广山吓得蹦起来,朝前扑去。眼见晓亮翻过屋檐,掉下院子!红星离得近,猛一跳,抓住晓亮双臂,半截身子却拖出房檐。广山一把抱住红星小腿,脚蹬地,急往回拉,身子却被不受控制,被向前拽。
好在拽着走了两步,终于稳定下来。谁也不敢说话,广山抬头咬牙,身体倒仰,快贴到房顶。他双臂疼痛,气也喘不匀,却不敢松手,紧紧拖着红星腿,一点一点拉。慢慢的,红星回到屋顶,晓亮双手也出现在眼前。
就快上来了,广山正开心。院中忽然“吱扭”一声,有人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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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会发现我们吗?晓亮必须快些上来,多花一秒,就多一秒风险。
广山正要接着用力,手上劲道突然一松。上来了?这么快?赶紧起身细看,只见红星已经抽回双腿,趴在房檐,对自己摆手。晓亮却不见踪影。掉下去了?
广山急忙蹲下,悄悄爬过去。原来晓亮双手攀着房檐,仰着头,面色通红,指头关节像鹰爪,扣着房顶,个个凸起,显出白色。红星紧抓晓亮肩膀,眉头紧皱,对广山撇嘴。
广山会意,也攥住晓亮胳膊,想把对方拉上来。同时打量起院子,瞧瞧什么人出来。
院子很空旷,长满杂草,片片枯黄。东南角一面照北墙,屏风一般,挡着一扇大铁门。西北角一处水井,上面盖碎砖,没一点湿气,似乎荒废了。北屋看不见。东屋红砖墙落满灰,脏兮兮。墙两边各一个木窗,窗角挂破蛛网,没玻璃,糊白色塑料布,也都是灰。东一块缺,西一个口,破烂不堪。透过缺口,望进东屋,没有一个人影,也听不见说话声。广山在树上看得分明,人进了东屋,怎么好像消失了。而且院子一览无余,却也没人!刚才房门响动,风吹的吗?
不过正是好机会,广山双臂用力,刚把晓亮拖上一点,由于摩擦身前房檐,沙土噗簌簌向下落。晓亮赶紧摇头,眼睛向下斜。
广山探头望去,不由害怕,幸亏刚才没出声。晓亮身下,竟然站着一人!那人身罩黑袍,头戴白面具,酷似之前见到的。他对着墙根,不知干什么。
似乎看出广山疑惑,红星指了指大腿,划个弧线,又向下瞪了一眼。
广山更狐疑,完全不懂红星的意思,于是看向晓亮。
晓亮不必用力扒房檐,脸色恢复许多。他嘴唇轻动,说了一个字。
鸟?喂鸟吗?没听见鸟叫声啊。不过马上,他明白了。
“哗啦啦——”,伴着水声,广山闻到一股尿骚味。
原来撒尿啊!这么大个院子,又没人住,往哪里尿不行,非得站墙根下,狗吗?藏得挺隐蔽,怪不得之前没瞧见。
广山憋住气,一阵腹谤,却不敢出声。不论如何,对方没发现,是最好的。等他尿完离开,再把晓亮拉上来。不过,原本打算,到屋顶偷听他们对话,可西屋不见一个人,这该怎么办?直接离开吗?
正胡思乱想,手上忽然一抖,身旁红星“呀”的一声。
广山赶紧低头,正和面具人对上视线!
那人手撩黑袍,提着裤子,满眼困惑,呆呆站立,也不说话,仿佛被眼前一幕震惊。
广山脑中忽然闪过无数画面,他和红星晓亮在前面跑。面具人带着一帮同伙,骑着摩托车在后面追!最后三人倒地,和表哥埋在一起。
不能让他叫出声,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至少现在不能,必须争取足够时间!
只一瞬间,广山做出决定。他松开双手,腿上用力,骤然跃起,跳出房顶,直砸向面具人!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狠狠下坠。晓亮和红星在上面大叫。白面具和黄枯草飞速贴近。
对方似乎醒悟,撤退几步,躲开广山落下的位置,又向后动,同时举手张嘴,不知要骂,还是想叫人。
下坠力量太大,速度又快,控制不了方向,眼见要错过对方,跌到地上。广山迅速合并双腿,直踹向面具人。触到对方胸口的同时,腿上发力,狠命一蹬,借势翻腾出去。
还好地上杂草茂盛,还算绵软,加上中途改变方向,避免直坠地面。广山滚几圈,停了下来,虽然周身疼痛,但似乎没伤到要害,嘴上脸上又麻又痒,好像全是草枝。
还没站起身,连续两声“哈!”“咚!”“嘿”“砰!”响起。
急忙瞧去,广山心放回肚子。面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晓亮趴在面具人胸部,大口喘气。红星站在对方肚子上,满脸带笑。
广山扶着北屋窗台,向里看去,里面果然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红星走过来,扶住广山,手放在额头上:“没发烧啊。那你吃错药了?胆子突然这么大。这么高,万一摔死你,去哪再找个傻瓜当朋友?”
“我也不知道,总之,现在不能让人发现,得给咱们留空跑。这里人都不见了,大门应该反锁的,咱们趁机快逃。”广山一边说,一边走向晓亮,搀起了他。
晓亮终于回复过来:“直接走太危险,西屋应该有地窖,里面的人见他不回来,肯定出来找,咱们把这人藏起来。”
“藏哪里?巴掌大的地方,一眼看到头,怎么藏?”红星问。
晓亮指了指一旁的井:“这应该是枯井,把他扔进去。”
“你可真狠啊!平时白白净净,就知道读书,怎么想出的注意一个比一个孬?”红星说。
“别废话,赶紧吧。要么他受累,要么咱遭罪,你自己选。”晓亮说着,扒起井上碎砖,红星摇摇头,和广山一起上前帮忙。
不一会,碎砖扒开,井口漏出,一股凉气伴着腐败的味道涌出,井不高,底下全是烂泥,到处坑坑洼洼。
晓亮走到面具人面前,扒起对方衣服。
“不是吧,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直接扔里面得了。”红星说。
“放屁,鬼才想看他。这帮人神神秘秘,不让人知道脸,说不定有什么含义。咱们拿他黑袍和面具,以后兴许排上用场。”晓亮说。
广山点点头,上前一步,掀起白面具,下面是一张三十多岁男人的脸,双眼紧闭,下巴都是胡渣。
三人合力将男人扔进井里,“噗通”一声,探头去看,男人躺在泥地,不声不响。
“他不会死吧?”广山轻声问。
“呼吸顺畅着呢,等他醒了,自然有办法出来。”晓亮说。
又一起用碎砖封住井口,揣起面具和黑袍,绕过照北墙,跑到大门口。
铁门已经生锈,两扇门间穿着一根小铁棍。
“走吧,下次还有机会。”晓亮看着广山,广山“嗯”了一声,伸手要拔铁棍。
“咚咚咚——”铁门忽然震动,广山吓得手一缩,怎么回事!
“咚咚咚——”铁门又响,外面有人敲门!
“咚咚咚——”广山看看晓亮,又看看红星,一时间,三人目瞪口呆,不知怎么办。
晓亮急忙压下手掌,“嘘”了声,轻声说:“别急,等他走。”
拍门声如同打雷,广山耳朵发麻,越等越心慌。来人似乎不知疲倦,敲个不停。
“不是办法,里面人迟早听到。咱们打开门跑吧。”红星轻声说。
晓亮摇摇头:“万一有武器呢?”
红星不再出声。等待最熬人,一秒钟像一小时。铁门催命一般,“咚咚”不停。广山的心似乎栓到门上,每次声起,也跟着急跳。
渐渐的,铁门停止震动,过了好久,也没再响。也许来人等不及,终于离去。
心中石头落地,广山冲晓亮点点头,又伸手,想拔起铁棍。
“吱扭”,院中木门再次打开,有人走出来:“撒泡尿淹死了?都等你呢!”声音浑厚,也是个男人。
“咚咚咚——”铁门骤然震动,让针扎了般,广山急抽回手,外面人还没走!
红星抓耳挠腮,急得不知怎么办。
“谁啊?”院中人慢慢走向大门:“人呢?跑哪去了?开门啊!老子说你这新人不行,来第一遭,又喊渴,又撒尿,懒驴上磨屎尿多!”
广山动也不敢动,头脑一片空白。晓亮忽然掏出黑袍,罩住自己和红星,蹲下身,指了指广山手中的白面具。
广山瞬间明白,钻进黑袍。
“干啥?”红星轻声问。
“搭轿子,抬广山。”红星急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拍门声,广山口干舌燥,手抖不停。将面具戴脸上,一股烟草臭味弥漫,脑后紧绷绷。眼前先一黑,然后出现两个圆洞洞亮光,正在震动的铁门,蓝天,枯草,也跟着变圆。
脚步声更近,似乎就在耳后。大门依然“咚咚——”
晓亮和红星右手抓左臂,左手抓对方右臂,搭出一个手轿。
广山踏进两人胸前缺口,坐到手臂上,脑袋钻出黑袍领口,没稍喘口气,一张腮下两条黑道的白面具出现在脸前。广山楞在当场,身下二人也一滞,完了!发现了!
“他娘的,老子找你半晌!你不开门,蹲这儿干嘛?难不成,没有那活儿,这么着才能尿出来?哈哈哈哈!”白面具大声说。
“额......额......”原来没发现,广山赶紧拍红星和晓亮,两人顺势站起。
周遭事物突然变矮,白面具鼻子位置就在眼前。广山手心冒汗,突然醒悟,糟了,个头不一样,要穿帮!
“磨磨唧唧,想不明白,医生看上你哪儿了。”白面具嘟囔着,走到大门前,拔起铁棍。
广山终于松口气,白面具没注意身高,真是太好了。冷静下来,忽然想到,对方从刚才一直骂骂咧咧,说什么新人不行,恐怕三人假扮的家伙今天第一次到这儿来,也真是倒霉,直接进了井里。不过晓亮想假扮他,也是在白面具说出新人二字之后,反应可真快。
想到晓亮,忍不住向下看,一下子瞥见,黑袍底端漏着四只脚!
“脚!”广山忙拍身下。晓亮会意,拉着红星稍稍蹲下,黑袍遮住两人。
“呜——”红星发出一声呻吟。
“又有啥事?脚怎么了?”白面具手握铁棍,回身问。
“脚......叫他进来。”广山压着嗓子,觉得自己声音像鸭子。
“指挥谁呢?你算个屁!用你告诉我?”白面具呸了一声,拉起铁棍,大门“哐当”打开,腥风扑面。
广山怔在原地,惊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