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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书鸿走在大街中央,紫色澜袍衣裾飘飘。长安的元宵节还是如此热闹,他有些想念回民街上的驴打滚儿了。
嗯?他好像真的闻到了驴打滚儿的味道,循着味道看过去,他看见了一名未施粉黛的小娘子,一双桃花眸潋滟多情,穿着宝相花纹的胡服,衬得她身形有些瘦削。她的手上正团着一小块驴打滚儿,泛着红豆的酥奶香。
他的眼里不由存了笑意,小娘子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驴打滚儿,似乎在打量着该从何处下口。却忽见小娘子身边很是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影,闻人书鸿正看小娘子看得有些恍神儿,身上紧接着被重重撞了一下,就听见那回过神来的小娘子大惊失色地惊呼,“呀,你的钱袋儿被他顺走了。”
闻人书鸿这才反应过来,之后就是面色发沉,自己有些松懈了,直接将马绳给了身边的小僮,自己将澜袍的衣摆拴在腰际,纵身追了出去。
杜有衡抿了抿唇,她不光给小风戴了杜若的巾子,还给他熏上了杜若的味道,更何况再加上那盏有着杜若气味的花灯,味道应该是很浓的。
驴打滚是她让秀容临时买来的。
她知道闻人书鸿自来对于杜若的香气十分的敏感,希望小风能来得及做完那件事情。
望城楼上的郎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口饮下杯中的葡萄酒,这小娘子着实有些意思,自家的小僮偷了人家的钱袋儿,还能够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地贼喊捉贼。
他来了点子兴趣,吩咐过身边的小僮,自己倒是纵身跃下了望城楼,不偏不倚地落在马背上。
少年的姿容绝世,端的一幅潇洒自如的郎君模样儿。引得周围赏花灯的娘子频频惊叫,不住赞叹。少年却是足尖轻点,马背上跃下,不一会儿消失在如梦似幻的灯光中。
杜有衡听见那处的哗然,只来得及看见少年挺拔俊秀如玉竹的背影,便被人群淹没。
那人像是……萧峦吗?
闲、秀容、秀颜三人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儿,她们正自顾自吃着薄皮肉馅的馄饨儿,加上闲刚刚买过来的热腾腾的驴打滚儿。
她们连小风不见了都不知道。
杜有衡的手里真真是存着一缕缕汗渍儿,她担心小风真的被闻人书鸿抓住。所幸就在她记得都快头上冒烟儿的时候,小风回来了,不着痕迹地对她点了点头,迅速溜进了人群中。那厢闻人书鸿正追过来,杜有衡硬着头皮上前拦了他,“郎君,就算了吧。想必那小郎君是个穷苦的孩儿,否则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闻人书鸿被她拦了下来,“我倒不是紧追着那小郎君不放,事实上我也不在乎这几个银钱,不过我的钱袋儿正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里面的银钱一个字儿都没少。只是,到底还是另有些事情问他,罢了,现在人也失去了踪迹,就算了。”
不过是想问问为什么要偷钱袋儿,又为什么偷了钱袋儿分文不取,完璧归赵。
杜有衡转了转黑色的眼珠子,应该是要问那讯息的事儿,希望有她的提醒,闻人书鸿会紧着点皮。
“倒是你。”闻人书鸿笑着,“杜家小娘子,莫不是一个人逛花灯吗?”
刚才就瞧着杜有衡眼熟,那不是千秋节上叫圣人表舅的那个姑娘?
杜有衡办成了一件事,心情愉悦的很,遂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小酒肆上坐着的三人,桌面上热腾腾的驴打滚早就见了底了,只剩下残留的红豆酥香。
那边闲看着了,叫了她。杜有衡叉手行了个礼,也便走了。
回到家里,自个儿庭院里正摆着香案,旁边的小炉子里正燃着花香味儿。自家阿耶正并着几个朝中的同僚饮酒。自个儿家里亲手酿制的米酒,有些醇香的味道儿散出来。
池子中的红鲤鱼正欢快的游,正正大又圆的月亮脸盘似的托在水面上。
见着杜有衡回来,杜龄招了招手,“有衡儿回来了,可要饮些酒再歇去?”
杜有衡闻言摇了摇头,“不了,阿耶。”遂携着闲、秀容、秀颜往自个儿的水竹楼行去。今晚她办成了一件大事,高兴着呢。想必魏妃应该不会再有之后的祸事了吧。
这厢少年郎君点了书房的烛火,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巧竹简那一行精巧的小字:勿要轻举妄动,否则灾祸至。
杜有衡啊……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娘子。可惜了,她一个闺阁女儿家的,哪里能左右的了一个朝廷官员,想来闻人书鸿就算看见了,怕也是弃之敝履。
更何况杜龄其人……哎……难办……
因着元宵节的花灯,这漆黑的天儿,倒是还能够清清楚楚的远远地看见自个儿的哥哥穿过那凉亭小榭直奔自己这儿来,小郎君将手中的小竹简随手掷进了箱笼,上面的小字已经没了痕迹,光秃秃的样子。
“你如今是越发懒怠见客了?”那厢薛然正正往这边走来,也不见进来,只趴在窗子上,“今儿个是元宵节,阿耶让我叫你前头吃酒去。”
萧峦撇嘴,“不过是些个草包的贵族子弟,与那些人吃酒有什么意思?不如阿兄留下来,我让人备着酒席呢。”
“多早晚呢。真是拗不过你,罢了。只是我到底是世子,前头怕是离不得我。”薛然闻言也不强求他前去,也便走了。
萧峦看着薛然的背影,默默笑了,便阖上了窗子,软软躺在塌上。前头的丝竹声咿咿呀呀的,这调儿像是胡曲。当今圣上喜好胡曲,这燕国公府也是有的一拼。
不过现下的长安城里还没有哪家不喜爱胡曲的。
他手中握着一卷竹简,嗤笑了一声。
倒是闻人书鸿这边遇着了太子骥,太子骥从前任过安西大都护,闻人书鸿也便在他手底下做过事,如今两人从前共事的情分还是在的。太子骥见了他很惊喜,忙就让人请了他进了他自个儿的船坞。
“船坞游湖,甚是不错。”闻人书鸿坐在太子骥的对面,调侃道,“只是这圣人面前还需得转圜才是。”
冯骥一脚就是旋过去,“打量着孤听不懂你话里的那意思儿。不过现在倒是无需孤在阿耶面前转圜,倒是现今城阳王嗣子在阿耶面前得意的很。孤也就不去那里凑个没趣儿了。”
“城阳王嗣子?”闻人书鸿诧异了,“莫不是冯清殿下?我看着圣人也不过体恤城阳王妃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接济接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