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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阳跑上来的时候,没有打伞,只穿了一身的挡雨雨衣,透明色的,很显然,这雨衣是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的,他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跑上来的坡度有些高,他难免有些的喘不过气来。
跑上来原本是想问一声是谁报的警的,在看见乔安身上的黑衣服,以及背后秦深的墓碑的时候,出口的话便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这些天忙得很,当年惊动了云城的乔家大案,终于侦破了,他要忙着善后,都几天没敢闭眼了,这样一来,竟然忽略了秦深的这个人,连他走了,都无从知道。
死者为大,他先是抱歉地向着墓碑狙了一个躬,看见乔安明显憔悴了好多,心里有些的不实在的隐痛,但是,眼下的事情,他多少觉得有几分的蹊跷。
“乔小姐,首先,我很抱歉,秦先生走了,你也节哀顺变。”他这话当然是对着乔安说的,但是,在看见站在她的身边的这男人竟然是路南风的时候,不禁有些的蹙眉,这两个人扯在了一起,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能够不动声色地敛下了这样的情绪,看着乔安再度开口:“但是,刚才你们这有人报了警,说是向小姐开车跌向了断崖,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山脚下那些救援人员已经在容易发生事故的断崖那里展开了救援,乔安抬眸看了看,在心底暗暗地计算了一下,这样的时间,足够她向晚死个三两回了,救援,那是徒劳。
想到这里,她的整颗心都轻松了许多,这才看向李子阳,下巴抬了抬,指着断崖那边说:“你们的人都已经找对地方了,她来了葬礼之后,开车下山,我们只能远远地看见栽到了断崖下面,然后,我的管家,就报警了。”
她也很是悲痛地看了看周妈,周妈便把事情的经过,她报警的经过说了一遍,李子阳稍微琢磨,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安,那眼神里的意味很深长,乔安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向晚的这事情来得着实是很凑巧,秦深的葬礼,同样的,也应该是向晚的忌日,他当警察多年,知道这其中的事情,这片墓地在山上,又距离他们的警署距离远,他们赶来之后,人能活着,那大概也只能说是一个神奇的事情了。
但是,这世界上,神奇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少到他都知道几乎不可能,便是也没有抱多少希望,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是事故的事故,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在看见乔安这样的镇定从容之后,便更觉得不可能,这个女人,分明也是酌定了他不能对她做什么,一派的风轻云淡,以前,李子阳是素来就讨厌这样自信的人的,但是,不得不说,他是讨厌不起来乔安的。
不禁因为她是一个难得的漂亮的女人,更是一个让他很是钦佩的女子,她观察入微,如果当警察,那一定是一个好料子,可是,好可惜,她现在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也许,还可能是一个奸诈狡猾的杀人犯。
这样的认知出现在脑海里,李子阳便觉得一阵阵的寒冷,这种冰冷是从头到脚的,甚至能说是从心脏蔓延到肢体四周的,这样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但是,乔安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你觉得疼,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疼了。
他只能竭力地克制下来自己的情绪,公式化地问乔安:“乔小姐是否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乔安轻轻地笑了:“当然!”
她无比确定地点头,神态间都是悠闲自得,对于秦深的死,她也都能看得开了,还有什么,是她看不开的?既然敢做了,那么,她便有那么狂妄的自信,谁都查不出来。
李子阳仔细地琢磨了一下乔安刚才的那句话,她在刚才就已经明白地和他表示过,从向晚来祭奠秦深,到向晚的那场事故,她和其他人,都是一直站在山坡上看着的,并没有离开半步,那么,她自然是摆脱了干系了。
聪明的女人,总是懂得先发制人,已经预先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便也什么都不再畏惧。
看见李子阳蹙着眉头沉思,他当然知道向晚的死不可能是一场意外,这几乎是不用考究的,考就只能是让这件事有证据,但是,他的猜想,却说服了自己的心。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事故,特别是在秦深逝世这么敏感的场所。
乔安伸手指了指山脚下,救援人员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正在尽全力地救援之中,乔安指着那地方和李子阳说:“其实世事就如此,李警官想必,心知肚明,可是,有些时候,你也是无能为力的。”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子阳:“你坐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为,什么事情是不可为的。”
李子阳听出了她话里不甚友善的语调,脸色自然是变了变,以乔安现在乔氏集团的主人的身份,背后自然有很多的名流官家为她保驾护航的。
他明白她的意思。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变得很是温和了起来,也不看李子阳,目光放得很远,悠悠地说:“人活一辈子,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得过且过便好,或许,这才是最快乐的。”
站在边上的路南风心里越来越难过,雨声淹没了天地,唯剩下三个人无声的对视,各自的心里,都藏着一些东西,但是,谁都不说,便也只能作罢。
山脚下有警员在找李子阳,寻呼机里的声音响起来,说了一声找到了,李子阳便什么都管不得了,扭头就往下走,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乔小姐,路先生,待会还请你们跟我回警局做个口供,毕竟,你们是目击证人。”
说完之后,身影便很快地在迂回的山道之中奔跑下去,很快便到达了那一边的断崖,远远的,乔安看不太清楚下面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但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她也懒得再看下去,便招呼了周妈过来,一起往山脚下去了。
路南风便也跟着走了,乔家的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很显然是被刚才向晚的那一个事故给惊吓到了,看见乔安和周妈过来,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乔安刚坐上车,车还没开,李子阳的人便过来了,年轻的警员敲了敲她的车窗,等司机摇下了车窗来,他看见乔安微笑的脸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感觉,有些的阴森。
稳了稳心神,他才说:“乔小姐,李队让我带您回警局做口供。”
“有这么着急吗?现在人还没找到,总让我回去缓一口气吧!”乔安只是觉得无聊,便故意逗他,看得出来,他刚出警没多久,还是一个小菜鸟。
果然,听见乔安这么一说,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看四周,显然是在找李子阳的,李子阳想来是参与了忙碌的救援工作,他找不到,便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李队说让您现在去的。”
乔安念着秦深的后事还有一些没有安排妥当,不想和他耗费时间,便耐心地和他解释:“你看,今天是我先生的葬礼,还有一些事我没处理好,我一个大活人,什么家底都在云城,我不可能跑了是吧,你尽管放心,晚点我一定亲自去贵署。”
那警员被乔安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难以招架,乔安便也不想做多理会,让司机开车,车子开出去了一段路,她还是能够从后视镜里看见那警员站在那里呆楞的样子。
经过断崖的时候,看见人群之中的李子阳,他明显是也看见了她的车子,马上回头看那个小警员,脸色阴了阴,想要出口阻止,乔安的车子已经开出了许远。
车子走了很长的路,她这才发现,路南风的车子,竟然是没有跟来的,心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是,很快的,就被她从心底给抹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安置好秦深的事情,其他的,都是次要。
只是,彼时的乔安,没有意识到,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路南风。
后来很多年,他都绝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