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青春十八岁

景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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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日

    一个早上才写完一封信给艳芬,写得也是满意的。

    我越来越喜欢三毛的书了,把它看了又看,思索了又思索,因为不是在看小说,而是在看三毛的心路历程,三毛的生活,三毛的快乐和不快乐。又是在和她《谈心》谈理想,谈未来。心中的迷惘,心中的空虚,全被三毛释然。

    三毛交会了我写作要真诚,做人也要真诚,实实在在的真,不要虚假。

    三毛帮我解了一个心中的结:人活在世上就是要活得充实快乐,享受生命。

    是的,生命的意义和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不是我思索了很久的问题吗?“寻求真正的自由”,然后享受生命,这就是三毛回答的问题。

    我终于释然了,我心中的结被她解开了。把自己束缚在一个不喜欢的什么经济学而捞文凭,那还有什么人生的享受呢?我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感兴超的事去充实自己的生活呢?

    三毛的那一颗真诚的心,那一份快乐,那一份忧伤,都走进了我的心中。带着世上这么多东西:快乐与哀愁去深深的思索。不要那么悲哀那么消极。人活在世上都是那么平凡。人生的旅途都充满了艰辛坎坷,悲哀苦乐。

    十一月二十五日

    人生为什么这么多的不顺意?

    我怎么哭了?为什么而哭?

    我不是为在这个很杂乱很肮脏的工作环境感到害怕痛哭过的吗?为什么要离开了又要哭呢?真的不知道。只感到自己又要去新的环境生疏的地方和别人相处,又没往日那么自由就怕了。人和人相处是那么复杂那么,......我都不敢去想象了。

    我为什么要弄成这样?难道只为了钱?为了不被人吃掉,也吃回别人?知道自己是不纯的了。和钱打交道,没什么意思,一天都是钱钱钱,“羊肉没尝到还惹了一身骚”。这是我对供销社这份工作的厌恨。心里怎么平衡呢?在这个人整人,人吃人的社会,我,一个刚刚出社会的逆来顺受的马大哈,总是会被人踩着,象小草一样从缝隙中想探头出来喘一口气也不行。

    姐姐走过的路,该轮到我走了,姐姐能把路走下去,为什么妹妹就不能?姐姐比妹妹强。她沉静我外向。她在百货也是负责人,是清白的,也被说不知背后还藏有一手?我呢?我算清白吗?反正也是短款了,两个人上班,账目不清,要赔钱,要承受批评,当负责人有这么容易?明天就要清查账目了。

    我说主任开除我也不怕,少了钱就赔呗。

    做人,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为什么哭呢?三姐也说我心胸狭窄。

    我还是好好的活下去。明年,听风声说是搞承包。搞承包要投标的。看能不能搞成,若是成有人说和我一起承包书店。

    离开这间旅店,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又要去新的环境工作,又要和不同的人相处,真是可怕呀。

    十二月三日

    旅店的事了结后,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事情有这么简单吗?没了结之前,我还跑回家一趟,要爸爸姐姐帮我算清账目,说又没少什么钱,怕什么。事情也没我想的那么严重,这给了我在五山的信心和勇气。

    两人把少了的钱拿出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而且还在第二天去书店盘点。我是为能分去书店上班而感到高兴,因为在五山的愿望己达成。曾经还羡慕雪梅在这里上班有那么多书陪着。

    可是能高兴得起来吗?相处的人不再相信自己。我的想法也在预料之中。好象你犯了一次错,就不会给你自新的机会。社会就这是这样残酷,哪个坐牢回来的人,就再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我就象犯了错有了罪的坏人一样,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样,去新的部门上班别人也不接纳你,被人说有“前科”和底。

    写了封信给丽梅,问她去韶关有没找到稳定工作?去新开的工厂做碗的有没去成?我也想去。另外还写了一封给三姐说我去新的环境别人不相信自己,路越走越难。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六日

    一整天,我发觉自己有多么的不耐烦。从上班又盼着下班,下了班又盼着晚上,到了晚上又盼着明天。到了明天又盼着回家的日子。然后又盼望过年。盼着盼着,盼到的生活就是虚无和多么的不耐烦。

    上班没有自由,两个人一起上班时就象敌人的相处。不说一句话,一说就是话外有话。这样的生活不能随心所欲,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感到更多的是绝望。

    压抑痛苦打冷战的生活何处能解脱?哪里才是我快过的地方?

    现实就是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十二月七日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我突然间想到了家,想到了家的温暖。想到爸爸妈妈的慈爱声。自己孤灯独影,冷冷冰冰,回到家里,是那么温馨暖和。而自己一人是那么孤伶伶冷冰冰的。

    回到家吧,不要在外面独闯独创了。回到家中,爸爸虽是凶暴却也有另一面是慈爱的。在这里,谁给我温暖呢?夜晚睡觉冷得要命,真不好过。

    十二月十二日

    日子就这样挺过去了。

    阳光是那么温暖,天地是那么广阔。每天下班上楼来晒太阳再也惬意不过的事了。但是,天地暖融融的时候,人却是冷如冰。

    迟早是要遭受批评的,前晚肥主任怎么批评我都可以,最不能忍受的是三姐做负责人时不对数的也侮辱,还说以前的爸爸也是这样的。这让我忍无可忍可也得忍。这当然是那个邓会计告状的不然新来的主任是不会知道的。一些人表面和你好说,背后却去搞三搞四整跨你。这种人叫“伪善”。我觉得是披着人皮的鬼。

    在这个社会,除非你不摔跤,只要你一不小心碰到脚尖,小人就会乘机踹你一脚,让你抬不起头来站不稳脚跌倒。然后他就往上爬。

    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怎么害怕别人的刁难?不要再错了。心理对这份工作最不平衡的就是:当你明明是一张白纸的时候,不对数了,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你,认死扣的在那张白纸上抹黑。在你不注意他的时候,他一个人独吞,偷偷把你吃了。这是我在书店上班的感受。

    书店里的书很多,一半是卖书,一半是卖五金电线日光管灯泡之类的。中间的货柜是卖学生用品。叫“文具店”。

    虽然书很多,也不敢看。只有中午十二点钟办公室的人下班了,两个小时是没人监视偷翻一下的。

    十二月十五日

    别人的刁难算什么?如果这文具店门市部又短款的话,不管你拿没拿钱,错没错都要被开除了。赔清短款的钱就不用,这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是每个上班的人都要面对的问题。

    小张说路是有的,只看自己的选择。他叫我不要上了鬼主任的当,因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于什么呢?张说他是故意说气话气我的,好让我走人。“皇帝也有换位的时候,何况一个供销社主任。”我却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在这里的路实在不好走了就换另一条路。可他却说如果想回家了就必须坐车,没有车坐就是走路也得走回去。有这么勇敢的我么?走路也得走回去?何必选择这么艰难的路?路途中不怕有贼有鬼?

    忍是要忍的,看忍到何时方休止?看我的命运之如何?捱过明年的明年,都不想捱了。这里人少鬼多,何必要受这气。做人真难,工作这么不顺心,真怕以后再受挫折,也没什么勇气接受了。

    哦,天气,天气都是晴朗的,怎么今天飘起雨来了?不过没有打霜天的冷冻,倒也不见那么冷了。

    他大概不闹意见了吧?脸色不再阴郁,难看。我不再委屈难过。

    这不,书店到了一批新书,我又有得乐了。

    夜晚,我是多快活呵,有那么多书陪伴着我,这一切,能补回白天的委屈不快吗?

    十二月二十四日

    来了很多新书,时隔那么久才和日记重见一面,真是冷落了日记呀。没办法,守住一大堆的小说故事忍不住不看,看了又得花费时间,虽是这样,也是忙亦乐乎的看了一本又一本,竟也不知不觉的到了回家休息的日子。

    看书是很高兴的事,可这次来了这么多的书却不见三毛出的书,严泌亦舒的也不怎见,全来的是外国书。高兴是高兴但不能激动。况且还要花时间验收,摆货,弄得人很疲劳。而且,白天看书又不能自由。再不就是想到这些书总不会从我手中溜走。所以,守着一堆的书也不知先看哪一本。

    在文具店上班也算一个月了,别人对自己的成见也消失了。只是自己有时烦躁得要命,情绪也不稳定,那些“喳喳”叫的学生仔一放学跑来买笔买墨水,一屋子的人吵得人晕头转向的,不习惯也不好应付。又爱看书,下班的两小时也不是随意属于自己,上班就更别想看书了。难怪肥头鬼主任一回来就更烦闷了。

    唉,做售货员这项工作,对于我己失去一半的热情,心情变得这么恶劣都不知能否做好这份工作。

    之前觉得做这工作闲时可以看书,自由,又比去工厂舒服。再加上“噼里啪啦”的算盘算起钱来特别有吸引力而有了兴趣。现在肥头鬼主任挺厉害的,没半点自由,而经济上又无缘无故被人怀疑。去工厂上班可以不用和钱打交道被人疑心,整古,短款又要赔钱,又要背黑锅。当然,工厂也有工厂的不好,枯燥乏味。那我能做什么工作?又没能力,又没文凭,又没靠山。还是老老实实的靠自己自强自立的熬下去吧。

    十二月二十九日

    25号休息回到家里,原也是很高兴的事,可心里还是有些阴影。爸爸妈妈姐姐也不知怎么看我的?

    不想再说了,一点也不想再说。

    下午,我们去接从广州来的姑妈。姑妈还没来时,我们象欢迎皇帝大驾光临似的大搞卫生。抹窗子拖地,一边听音乐。拿起那张扎了一条马辫子的照片在欣赏的时候,竟产生了一股幸福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世间万物都变得无比的美妙。觉得活着还是有意思的。

    27号,和姐姐姐夫骑单车去廊田。可天不作美,每次去祭拜奶奶都要下雨。这次帮奶奶捡骨头也是下雨。这些骷髅头在读书时上生物课也都见过,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原来坟墓里面埋的是这些骨头。然后迁回乐昌的英雄山埋。以后就不用去廊田拜山了。

    晚饭时,姑姑的女儿兰表妹热情的抢着碗帮姑妈盛饭挟菜,我倒没有了这份热情,好象老于世故似的心态?

    还有几天又是明年了。明年,都不知在不在五山上班了?也不知在五山还要捱多少个明年?一个小小的地方,鬼却多过人。人吃人的社会。你不强,就会被人吃了。

    弱肉强食的社会,怎么十八岁就体验到了。多么可悲的我。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盘完点没事就回家了。

    家里热闹得很,一个晚上竟也玩得欢快。有这么多的外甥狗,我又爱笑。阿海子一个晚上都在舞手弄脚。叫他跳舞,他就两手搓搓,把我笑了个半死。开始真以为他会跳舞,谁知他那个憨憨的样子竟似骑马搓衣的样子,逗得我笑得越发痴狂了,一岁半的小孩子多可爱。

    明天,又是明年,是一个重新的日子!

    在新的一年里,我生命中的十八岁,青春的年轮又转眼过去。

    挥挥手,告别了八七年,八八年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