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往事具忘如新生

索嘉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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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被抽离的意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了重新的回笼,双目断断续续一抽一抽刺刺麻麻的疼。气血平铺、心力渐趋复苏,殊儿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因为睁目的动作并不十分快,故这双眼睛并没有什么过分浓厚的刺痛感。她把身子从微凉地表支撑起来,就几圈氤氲在眶子里的水汽雾岚,视野惝恍间,她抬首凝眸,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上官府门前!

    这……

    神思稍微一辗转,脑仁儿便是一阵下意识的几欲开裂的不适!做弄的殊儿忙抬指狠狠在太阳穴间深按下去。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周身会这样的无力、双目会这样时不时刺痛?还有自己的衣服,怎的就变成了这般褴褛粗糙的粗布袍袂?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可她的头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寂寂荡荡、萧条清索的很。除此之外她好像……不再记得任何事情了!

    自身后不远平缓朝她走来的男子,生就一副好皮囊,也长有一双魅惑的桃花眸。

    但殊儿并不认识他,望着眼前神色镇定、衣着质地仿佛与自己无二的陌生男子,殊儿发乎自我防护的怯怯的躲了一躲。

    果然是逃不过阵法的赌咒,她果然……是不记得自己了!帛逸在心底下苦苦哂笑,凝目注视着眸波顾盼生光、对自己却比对一个陌生人热情不到哪里去的殊儿,一时心念纷沓而至,一时情潮涉水难平。

    丝丝清风吹乱了朗春烂漫的花与树交织、相叠在四野的蒙蒙光影,将彼时皇都上官府门前这个不是初见的“初见”,烘托造势出类似死别生离的无奈与悲恸。

    至少她的眼睛,已经因了阵法之力与鲛珠之源而重新复明了……这样,也好啊!即便她就此已不再记得自己这个为她布阵换眼的人。但至少,她不会觉得痛苦,她又可以拥抱与礼赞一大片好山好水明媚景致了。

    这么想着,帛逸便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那对鲛珠在摆阵时并着他的气血一齐做了引子,替换掉了殊儿已经坏死的部分眼仁儿。自此后,鲛珠便成了殊儿的眼仁儿,殊儿的双目也终于可以重归康健。

    但任何古老的阵法都充斥着与舍与得的不变真章,帛逸早年因纵览典籍卷宗而知道了鲛珠还有替换坏死的一点精眸、助人双目复明的功效;但复明之后所应运而来、滋生背负的因果便是,被自己施阵得以复明的那个人,会忘记为她摆阵施法供以气血的施救之人。与这摆阵施救之人的过往点滴,她会忘得干净,再难拾起、再难重温……自此后,那些回忆,那些波澜过心口柔软处的一眼相遇与一点灵犀,全部都会变成帛逸自己一个人的回忆,独自的回忆。沉湎贪恋这场午夜时梦回重温种种过往的人,将只有帛逸一个;而殊儿,就此已经遗失。

    “吱呀——”

    二人四目相对,殊儿只觉心底有一层层巨大的亏空与渴望在不迭做弄。而很是奇怪,这般的亏空与那渴望似乎相辅相成相映成趣,似乎只有在眼前这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却在这时忽地听得身后有门轴转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回首,并着帛逸急惶惶去顾,只见潋滟春光交织照耀之下,上官府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正一点点缓缓儿打开。

    没过多时,便显出上官竞风与慕容云璃那两道似是蒙了黯然的身影。

    “哥哥,云离姐……”殊儿再一次起了不合时宜的发懵。她尚弄不明白自己是出了什么事情,更加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倒在自家府邸大门外、还换了这么一身粗鄙不堪的衣物、更似乎折腾了一身伤病的!

    因视线持平,竞风并云离一眼就看到猝然出现在眼前的殊儿!这……巨大的心浪震彻心扉,竞风直勾勾的定在了当地里!

    而云离有明显的一愣,之后骤若了旋风般急急向殊儿奔过去,劈头盖脸便问:“这一个月你是去了哪里!”语气因急切而声息高扬、又含哭腔。云离一把搂住殊儿与她拥在一起,在这一瞬泪波已竞相恐后冲奔出了灼红的眼眶。她抚着殊儿有些发颤的脊背,哭得嘤嘤碎碎,接连吐口的字句就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款喃呢,“当日你被乞丐掳走,我便一路奔回上官府来寻你大哥……后又并着慕容家的人力,我们一直都在四处找你……”

    眼下的殊儿当真是一头雾水!虽然她的直觉与感知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关乎自己的、令身边一众关心自己的人都火急火燎着急的大事。但是她当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挖空心思忍着头痛的去苦苦的思量也已经寻不到失落记忆的马迹蛛丝。单凭云离此时这一搭搭恓惶吐口,她也委实不能跟着追溯、梳理出大体一个框架,甚至连头绪都寻不到。便权且压住诸多疑惑,任凭云离拥揽着自己,将一月以来所有积攒在心底、郁郁不得遣的急意与抱愧并着负罪发泄详尽。

    云离死死的抱着殊儿哭声不绝:“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已然失声,嗓音有些微弱的嘶哑,“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纵是随了你殉了你都赎不回我的罪过……”

    自己果真是出了什么事儿么?慕容云离方才说上官并着慕容寻了自己一月,那这一个月以来,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会失忆……莫不是被谁给劫了掳了,自己脱逃了出来,滚下山崖、亦或磕到岩石、再或者被追打时伤到了脑子?殊儿觉得莫名其妙的很,又念起云离方才好似说过自己被乞丐掳走……那便是了,自己该是被人劫持了图谋钱财?

    她边不住顺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作想,边扬起一笑,轻轻的安慰着云离:“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安安全全儿的回来了么!这是好事儿,云离姐你哭什么……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