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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陈欢喜骑着自行车到商业街。他们约在商业街广场上的天使喷泉前见面。林好早已经等候在那里,陈欢喜第一次他不穿校服的样子。
纯白色的T恤和黑色休闲短裤,黑色的帆布鞋上露出一截白色棉袜。干净的夏日少年模样。
林好望见了她,笑着大方冲她招手。陈欢喜向他走去时,却觉得窘迫。虽然是早上,盛夏的热浪已经席卷而来,偏偏她是个很容易出汗的人,身上的白色卡通印花T恤湿了大半,很难看。陈欢喜不知为何有想要逃跑的冲动。
“我带了纸巾。”林好从背着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陈欢喜,又说:“天气好热。我刚刚也出了好多汗。”
这,似乎在为她解围?贴心温柔,从来都是林好的标签。陈欢喜道谢。接过纸巾抽了一张,将剩下的又还给面前的男孩。却听见他说:“你拿着吧。”
“你不要了么?”
林好笑道:“我要用的时候再向你拿也行。我们今天不是都一直呆在一起吗?”纸巾的塑料包装纸上沾了一点她的汗,陈欢喜留意到,于是不再争辩,将包装纸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两人并排坐在喷泉的大理石边上,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都无话。林好倒是有心想说些什么,每每想要开口,余光看见女孩低头摆弄手里的mp3,她似乎很安静。林好觉得陈欢喜像是一根绷得很紧的弦,巨大的力量蕴藏在皮肤下,会将他弄伤。
他终于找到时机和话语:“不是说九点。那两个人怎么不来。不过张一笑这个家伙从来不会守时。我和他出门,都会在约定时间的半个小时之后再到,就算是这样我也还要等他。”
她问:“那怎么这么早来了?”
“等你们嘛。让女孩等多不好。不过我猜张一笑先去小芽家里,和她一块来。苦了我们两个在这里晒太阳。”
陈欢喜想要昨晚放学回家的时候陈小芽和她说的话:“明天你就不要来我家和我一起出门啦!张一笑说来我家接我和我一起过去。拜托拜托,我知道我没有良心,以后你谈恋爱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好嘛?”
到了十点,张一笑和陈小芽这对情侣终于慢吞吞地出现在广场上,林好上去对张一笑就是一顿暴扣:“你让我在这里晒了一个小时!”
“我去接小芽嘛!”张一笑笑着躲开。
陈小芽今天可算是盛装出席,连衣裙、编发、小巧的手提包、仔细看看还涂了口红。趁着两个男孩打闹的空挡,陈欢喜冲陈小芽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陈小芽给了她一个飞吻。
他们在商业中心后面的精品街游荡,张一笑和陈小芽自然是一起走在前头,林好和陈欢喜一前一后的跟在后面,偶尔也会并排说几句话。道路两侧的商铺卖的都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价格实惠,每到周末常有附近学校的学生结伴前来,特别是一对对的情侣。四个人有时能遇到熟人,彼此相顾一笑。
欢喜带着右边耳朵的耳机,连着裤兜里的mp3,声音开得震耳欲聋。如果不是为了礼貌及时回应林好的问话,她会将两边耳朵都塞上耳机,前排的两个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陈小芽:“诶呀,之前我来这里能看到这里卖好多毛线。可好看了。如果现在有就好了,我就可以给你织一条围巾。男生都不喜欢带围巾吧,但是我不想你冷到脖子。”
张一笑:“女孩子织围巾送男生,都是送男朋友的。我不想等到冬天才当你的男朋友。”
陈欢喜皱着眉头,光听见毛线这个词语,她觉得好热。
“小芽会织围巾啊?”林好随手拿起一个水晶球,只存在于童话世界里的漂亮城堡被封锁在玻璃球体里,白色塑料颗粒在透明液体中旋转游走,好似大雪纷飞,。
“她会个屁。”陈欢喜说。这个女人从两年前就说要给她织一条围巾当生日礼物,到现在她连根毛线都没收到。她盯着男孩手上的玻璃球,目光不自觉转移到他白净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上。林好的手真是好看。这样一双手,应该要会乐器,或者能书画。看得认真,她没发觉林好在看着她。
只听见他说:“你终于说了句人话,今天你和小芽都端着。”
她心里又开始烦躁了。
“放松一点吧。我们两个都是被逼着来的。本来周六的时光多美好啊,睡到自然醒,打打游戏,看看电视。被这孙子拉出来了。但是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的。不然我们本来就亏了时间,难不成还要亏了开心吗?”
她说:“你不用管我。你开心就行。”
“和我走吧。”林好靠近她,一把拉住她的书包,把她拽出了精品店。“我们去商场里面吃麦当劳。”他说。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欢喜对那句“跟我走吧”念念不忘。像是礼堂里一对新人说要天长地久,不被祝福的情侣奔赴世界尽头,像是句誓言,或是在问询她要不要与她立下誓言。她一遍一遍回忆男孩说这话的那十几秒,不确定自己是否像是电视上八点档狗血剧场的女主角那样回答“我愿意”。
他拉走她的时候,绅士又恶作剧地拉着她的书包,她第一次觉得夏日的炽热火浪让人眩晕,白光让一切都失去轮廓,颜色分明,搅和在一起。男孩的白色衬衫随着他的步伐摆动,尽管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也许这就是她的心动时刻。一整个夏天的光和温度都是催化剂,让她以千百倍的化学反应速度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沦。
麦当劳里面冷气很足,虽然是周末,但没到饭点,人还不多。林好点了两份套餐。他们在一个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好说:“其实张一笑真的挺喜欢小芽的。别听他之前嚷嚷自己谈了多少次恋爱,其实都是在吹牛。连女孩的手都没碰到过。高一开学第一天,他就跑过来和我说他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你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特别害羞闷骚的人,但在小芽面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欢喜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一边撕开番茄酱包一边说道:“不清楚。我和他不熟。”
“我觉得他们两个能在一起。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留意到陈小芽瞪了他一眼,林好又说:“你觉得幼稚吧。我说这话。听说同年龄段里的女生会比男生更加成熟,我平时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感受。我爸就常和我说‘你们这个年纪,懂什么爱情’。所以我一直谨慎使用‘爱’这个字。‘喜欢’就已经是很重的了。”
林好望着陈小芽,渴望她能说出一两个字回应。感受到对面的男生炙热的目光,陈小芽道:“我觉得早恋不好。”
林好笑了,他问:“你也是这样和小芽说的吗?”
陈欢喜说:“我一直都是和她这样说的。”
因林好说:“我觉得挺有趣的。你看我们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是我们平时也不聊天。因为他们两个,我们居然会在这里一起吃麦当劳欸。好神奇。不过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学校话会多一点。我感觉你不太喜欢说话。明明你单独和陈小芽在一起的时候,话挺多的。我以前想过,该不会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还没说过话吧。”
“所以为什么之前在班里不和我说话呢?”陈欢喜突然这样问他。
林好疑惑地问道:“什么?”
“你明明和所有人都玩得很好,但是却不和我说话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知道答案,问这个问题也并非是希望得到回答。其实不该这样问,显得这男孩做错了什么。实际上不让人接近的是她自己,因果都是自己种下,她是没有资格把自己变成受害者去咄咄逼人。她只是觉得林好有些吵,想要他不要说话。她觉得和他隔着一张桌子各自吃自己的汉堡就挺好,真挺好。
林好沉默片刻,于是说:“因为你太安静了吧。”
她不依不饶:“安静的人不止我一个。”
“你比较……特别安静。”许是对方看出了她的刺,小心翼翼地用词。
“你知道关于我的传言。你是和别人一样,你也觉得我是那样子的人吗?”
有一个女孩,叫做夏凡。曾经是陈欢喜很好的朋友。
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陈小芽、夏凡和陈欢喜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三个同进同出,亲如姐妹。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大家知道和传说的,是陈欢喜和夏凡打了一架,夏凡的脸被陈欢喜用刀子划伤了。陈欢喜家赔了不少钱。至于夏凡,转学去了其他城市。大家都说,做错事的人是陈欢喜,为什么离开的是夏凡。
一中的大部分的人都是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陈欢喜和夏凡之前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加上夏凡以前的一些关系不错的朋友更加是将那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陈欢喜的名声在一中,不太好。
“怎么说呢……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大脑从你的话中获取信息。同样当我听到别人的话,我也是如此。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一个过程。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让我判断正误,这是弱点。我并非想为自己辩驳。请你相信我没有在你面前或者背后说你不好的话。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为我无意识的行为和也许伤害到你的躲避抱歉。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会做的。”
“我只能说那不是全部的真相,但有些事情我确实做了。如果你向我道歉,我会觉得你是在嘲讽我。”
“你要和我说真相吗?我会相信你。”
“不了。”她说。“我不在乎真相。你也不需要在乎。”
林好没有陈欢喜的联系方式。所以当周日早晨,她听到电话里熟悉的男人的温柔低沉的声音的时,她首先问他:“是阿阳给你的?”
透过声音能感知对方的笑意,听见他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是不是陈小芽给我的。”
陈欢喜说:“陈小芽知道我讨厌你。”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瞟了一眼沙发另一端抱着手机沉迷消消乐无法自拔的女人。昨晚陈小芽再次醉倒在某一个酒吧门口,打电话让陈欢喜去捞她。不管昨晚这个醉酒的女人怎样呼天喊地撕心裂肺地痛斥渣男哭诉逝去不可得的爱情,今天依然为了一盘消消乐的得失简单地快乐和难过。女人是奇特复杂又纯粹的动物,这种特质在陈小芽身上完好无缺地被呈现。
“阿阳也说你讨厌我。”林好笑道,“但我还是想打电话给你问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去买花。毕竟你和我说了你会考虑。”
“要不你来我家吧。你知道在哪里。”
陈欢喜嘴角上扬,眼睛里闪耀着狡黠的光,如同孩童恶作剧后的窃喜。她踹踹陈小芽,对电话那头说:“正好陈小芽也在我家。我们聚聚。”
电话挂断。陈小芽发出一声尖叫。
“你疯啦!干嘛叫他来!”
陈欢喜捂住耳朵皱眉:“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叫他又不是叫张一笑。”
“我上次发酒疯他看见了。”
“你昨晚发酒疯整个酒吧街都看见了。”
“不行。我走了。你们两个正好二人世界,说不定旧情复燃干柴烈火,我这个电灯泡一万瓦就不给你们的爱情增光添彩了。”陈小芽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要走,被陈欢喜一脚扒拉下去。
“好好坐着。你是怕他来说张一笑的事情吧。”
陈小芽转溜着一双大眼睛:“没有呀。”
“我就是让他来说这个的。你别瞪我。我真的受够了你和张一笑之间那点破事,你不能把张一笑叫出来说清楚,那就把他兄弟叫出来说清楚也一样。”
“他能说清楚什么。我又不是和他谈的恋爱。”
陈欢喜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小芽问她:“你是当局者的时候,也会觉得看不清楚吗?”
“嗯。会吧。”她不否认。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他要订婚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还喜欢他,还是不甘心。明明知道是不对的,可是他一和我纠缠,我就忍不住去瞎想,忍不住回应。我不想要这样。为什么他就是不同的。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别的男人。你说他有什么好。”
“你清醒一点,我从来没有觉得他好。”
陈小芽沉默。
陈欢喜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一些事情告诉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不曾和她提起过,而当下也不是什么特殊的需要她袒露心扉的场合。就好像是这故事放在她心里的某个抽屉里许多年,这一刻她终于找到了钥匙,于是它就扑腾着雪白的小翅膀飞出来了。
“那时候,夏凡和张一笑背着你在一起的事情,林好是知道的。我和林好分手前大吵了一架,就是因为这个。”
陈小芽不解地望向陈欢喜。
“我知道的时候很生气。觉得那是一种欺骗。一种背叛。而他不是因为张一笑背叛了我们,是为了夏凡和张一笑。这个名字很重要。夏凡,你知道我多讨厌和恶心这名字。它是我的噩梦。所以我一点都不能忍耐,歇斯底里。林好自然不能理解。他一直是个很周到的人,而我为了让他喜欢,也一直将自己变得很周到。”许久之后,当陈欢喜说起这些事情,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几米开外望着曾经的自己。她不后悔,没有什么可后悔,二十七岁的自己没有资格去评判十七岁的决定,她知道自己褪去了多少层外壳才成长至今。
“你和张一笑这些年分分合合,张一笑和夏凡分分合合。林好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他知道的,知道我和夏凡之间闹得多不可开交多不堪,可还能面不改色和夏凡当朋友。那么我们呢?我们不是先认识他的吗?曾经我为这些事情很生气。也难过。因为他是像星星一样耀眼闪闪发光的人。我很难想起他的不好,很难去责怪他,我最后那样……和他吵架。也是因为觉得他不喜欢我,我是她的女朋友,但没有被他选择。”
“我能猜到。虽然你没说。”陈小芽握住欢喜的手,又说道:“等一下林好来,我们搞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