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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随着小衙役前边带路,飞速赶往白记药铺。
果不其然,当郭业远远看去,白记药铺门口真有一个老头在那儿指着药铺破口大骂,什么见死不救,什么黑心药商,我儿子是郭业云云。
郭业看这老头背影伛偻,衣衫破旧,真有点他爹郭老憨的模子,那扯着嗓门破口大骂的声音至少也有七八成像。
郭业心里嘀咕,难道真是我爹?
不能啊,我爹不是在大泽村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县城里来,再说了,老爹真要来县城肯定先来县衙找我呀,怎么可能会到药铺去寻衅滋事去呢。
郭业自打穿越过来就没和老头一起住过,心里吃不准,得看到正脸才能见分晓。
于是乎撇开身边的衙役,呼哧呼哧跑到跟前决定去看个究竟。
他还未跑到那老头的跟前,就听见门口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儿指着老头的鼻子鄙视道:“哟呵,讹诈都讹到咱们白记药铺来了。老头,我就告诉你,看病花钱天经地义,甭跟这儿耍泼,你儿子要是皂隶郭业,我儿子还是县太爷呢。”
说完,咕哝了一口浓痰吐到老头跟前,用脚尖踢了踢躺门口的躺着的一个人,喝骂道:“赶紧的,没银子看病就滚蛋,要死也死远点,别死在咱们药铺门口。妈的,晦气!”
那躺在地上的人貌似跟老头关系亲近,被药铺伙计这么一踢,疼得哎呀哎呀直叫,看着地上的血渍,好像伤得不轻啊。
老头一见身边人被踢得哇哇叫疼,再次怒骂道:“你个没天良的狗腿子,赶紧救人啊,再不救老九兄弟就要挺不住了。我儿子真是郭业哩,他肯定会将药费还上的。”
伙计现在嚣张至极,哪里会理会老头双眼赤红的干吼,掩着鼻子嫌恶地驱赶道:“滚滚滚,身无分文来看病,你丫是老糊涂了?赶紧的,将这半死鬼带远些,别死在咱们药铺门口,这不是晦气吗?”
“你……”
老头还想斥骂两句,谁知——
砰!
突然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冲上前来,一拳直接狠狠砸在那药铺伙计的脸颊上,顿时让那狗`日的伙计晕阙倒地。
再听一声春雷响起:“我草你祖姥姥的,我******这个认钱不认命的狗腿子。”
声音落罢,人影显现,可不是郭业吗?
当郭业走近老头身边不远处看见老头正脸之时,委实差点吓尿,药铺门口这个彪悍的老头就是他爹郭老憨啊。
见着老爹被人斥骂和羞辱,郭业这个当儿子的如果还能忍得下去,他就枉为人子了。
二话不说,先一拳将那伙计砸晕泄愤再说。
见着药铺门口突如起来的变化,药铺掌柜白景胜獐头鼠目地从药铺中窜了出来,刚要喝骂谁敢欺负白记药铺的人,可定睛一看…
四方幞头皂青服,出手之人可不就是公门衙差吗?
再仔细看对方的脸颊,哎呀妈,真是最近风头大盛的皂班郭小哥么?
难道这糟老头,不,这老人家真是郭小哥他爹?
宁得罪秀才,莫得罪公差,这是开门做生意之人一直秉承的宗旨。
于是噌噌噌屁颠跑到郭业跟前,笑脸相迎道:“这不是郭小哥吗?哎呀哎呀,瞧我这不长眼的伙计,莫非这位老丈是令尊不成?”
郭业没有搭理白景胜的搭讪,而是走到郭老憨身边,殷切地问道:“爹啊,你咋跑县城来也不知会我一声呢。”
这话一出,算是坐实了白景胜的猜测,心道,娘的,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得罪人了,这个眼睛长到鸡`巴上的烂伙计,老子咋会瞎了眼雇了他呢。
郭老憨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和郭业打招呼叙家长里短,而是迅速蹲在地上扶起躺在地上之人,喊道:“老九老九,你可要挺住啊,我家娃儿来了,挺住哈。”
说着对郭业急道:“娃儿,还磨蹭什么,赶紧找人救救你老九叔啊,再晚就怕你老九叔挺不住了。”
老九叔?
一听父亲这么焦急喊话,郭业随意在地上躺着那人一瞅,这不就是住在大泽村村口的老猎户郑九吗?
郭业的脑子里隐约记得,这个郑九和父亲是同村发小,孤身一人无妻无子,长年就靠进山打猎为生。
只要郑九打到野味,郭家的饭桌上肯定有那么一碗肉食,或野兔肉,或獐子肉,或狍子肉,反正老猎户郑九对郭家的情谊,深厚着。
郭业来不及询问老九叔为何会伤得如此重,兴许是打猎的时候摔下山了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郭业对着郭老憨说道:“爹,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随即郭业眼神有些阴霾地盯着白记药铺的掌柜白景胜,冷声问道:“敢问白掌柜,为何见死不救呢?你这是开药铺呢,还是开当铺呢?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见死不救的黑心药铺?”
在古代,有这么一句俚语,救人的药铺,杀人的当铺。
药铺治病抓药,当属救人。
至于当铺,通常都是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典当家里的东西,而且当铺的人一般都会将典当的东西压价到最低,往往价值十两的物件,在当铺中最多不会超过一两。
比如一件价值几十两的上好貂皮大袄,当铺中人往往就会这么念:“虫吃鼠咬破烂棉袄一件,值五两银子,当,还是不当?”
即便就是被压榨到最低价,老百姓还是会选择同意典当,谁让他们日子困苦过不下去着急用钱呢?
所以,当铺赚银子在人们看来就有点乘人之危的感觉了。
也正因为此,才有‘救人的药铺,杀人的当铺’这么一说。
白景胜现在听郭业这么一问,冷不丁颤了下`身子,肠子都悔烂了,自己咋就那么衰呢,刁难一个老村汉,竟然还是公门衙役的父亲,而且还是在县城中名噪一时的郭小哥之父。
“嘿嘿,郭小哥说笑了,说笑了哩,要知道这位老丈是令尊大人,就是借我十个狗胆也不敢包天啊?”说到这儿卡了一下,对着药铺屋里头的人匆忙喊道,“来人呀,都他妈是死人呀,没看到药铺门口有人急需救治吗?赶紧的,赶紧来人将郭小哥的亲戚抬进铺子里头,让郎中好好看看。”
不一会儿,就从铺子里头跑出来几个抓药和熬药的学徒,在白景胜的责骂抽打下,将躺在地上的郑九蹑手蹑脚地抬进了药铺中。
然后,白景胜慌忙跑进了药铺,赶紧找来药铺中专门坐诊的郎中给郑九看病,他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了,万一郑九死在他的药铺里头,甭说吃不吃官司,就是郭业这个公门衙役心里一发怒,以后天天借故刁难白记药铺,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郭业搀扶着郭老憨尾随进了药铺,一边看着药铺郎中对郑九问闻望切细细诊断,一边安抚着老爹,道:“爹,不用担心,老九叔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
郭老憨幽幽一叹,自责道:“都怪我糊涂啊,光顾着背老九来城里,却忘了带银子,唉……要是老九有个好歹,我辈子都安心不了啊。”
此时的白景胜可能是不敢面对郭业,怕郭小哥抽打他,早已不知道猫到哪儿去了。
郭业现在也无暇理会这个奸商,对着郭老憨问道:“爹,老九叔这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在深山老林打猎遇到了熊瞎子不成?”
郭老憨还是一脸悲戚地摇摇头叹道:“哪里会遇见什么熊瞎子,以你老九叔的这么多年打猎的本事,遇见熊瞎子即便不能将它打死,但是稳稳当当的脱身那还是不再话下的。我也是今天一大早上山砍柴的时候,路经一处悬崖下面发现了他,我见到他的时候,浑身是血,八成是从悬崖上面摔下来的。”
说完,焦急地望药铺里头专门设给重患诊治的房间,忧虑地叹道:“那悬崖好几十丈高,老九打猎这么多年,按理说不会这么不小心哩。”
郭业一听这事儿,推理的职业病又开始犯了起来,心道,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有人要加害我老九叔?
随即疑惑问道:“爹,你背着九叔来城里的这一路上,他有没有说过啥?”
郭老憨道:“能说啥?这一路昏昏醒醒的,他能记得起啥玩意来?”
郭业喔了一声,心道,只有等我老九叔醒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郭老憨突然惊叫一声,道:“对,对,他嘴里老是念叨一句话来着。”
郭业心里一怔,急忙问道:“老九叔说什么了?”
郭老憨道:“他嘴里老念叨‘小的什么也没看见’,还有‘大爷饶命’。”
什么也没看见?大爷饶命?
郭业心中更加猜测,莫非是老九叔在打猎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对方要杀人灭口不成?
吱呀……
救治的房间应声而开,那郎中满脸虚汗地走了出来,对着郭业语气有些庆幸地说道:“郭小哥,您这位亲戚也真够命硬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一口气吊到现在。好在,人总算救回来了。不过,他现在还在昏迷中,估计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郭业和郭老憨听罢,瞬间松了一口气,总算抢救过来了。
郭老憨不滞地念叨着:“老九是老九,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郭业则问道:“这位郎中,我老九叔到底除了从高处坠下的伤口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伤口?”
郎中脸色一怔,竖起拇指赞道:“郭小哥厉害啊,贵亲戚除了摔伤之外,胸口,背部都受过不少硬物,从表面淤痕来看,应该是棍棒之类的,对了,他的小腹还有一小处的刀伤,幸亏只是划过表皮,没造成多大的伤害。”
郎中这么一说,郭业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有人要加害郑九,看来里头的谜团只有等老九叔醒来才能解开了。
而郭老憨则是地上呜呜一阵哽咽,心疼自己的老兄弟。
郭业安慰着老爹道:“爹,咱不哭,老九叔的事就是咱们家的事儿,我肯定不会让他白白遭这份罪的。咱先回家,等明天老九叔醒来,指出真凶,我一定将那狗日的捉拿归案。”
说着,交待完郎中和药铺里的伙计好好照顾老九叔之后,便搀扶着郭老憨出了白记药铺,往油麻胡同的家中走去。
……
……
入夜时分,郭业安顿完老爹睡到客房之后,过了一会儿,也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卧房准备睡觉。
突然——
砰砰砰!
小院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郭业听到声音立即披起外衣急急去开门。
院门一开,原来是程二牛这小子,大半夜的火急火燎折腾个啥。
郭业刚想斥责两句,谁知程二牛却抢白道:“小哥,出事儿了,嗬…嗬…”
程二牛单手扶在院门的柱子上一边急促喘息一边喊道:“白,白记药铺,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