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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亚对着电脑，一边啃苹果一边发呆——苹果是她最不爱吃的水果，电脑显示的则是她最头疼的论文选题。之所以这么三心二意，不单单是刚才的那通电话，更因为白天芮籁欣所说的话，此刻正反复萦绕在她的脑海，让她不自觉地去思考对楚旭的真实情感。
这一年来，她一直都对楚旭是自己男友的这一事实十分满意，不光是身边亲朋好友，就是她本人，都觉得无论从年龄、外形、职业还是其他各方面，楚旭都与她登对无比。满足了这些客观条件，感情本身，对他们这两个天性冷感的人而言，似乎便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没有芮籁欣，也许她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
思绪间，微信提示音响起，凌晨一点多，竟是芮籁欣发来的。简单的“在做什么”四个字，让罗亚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他不会刚加完班回家吧？
“选题”，罗亚轻叹口气，同样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不料电话铃声就这么响了起来。
“喂？”她紧张地接起电话，生怕寂静夜晚下的铃声吵醒自己的父母，“你等一下。”话间，她又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小心地关上了之前罗太太送水果进来时打开的房门，“好了。”
“我猜到你还没睡。”芮籁欣的声音略显疲惫，环境中还有着出租车司机播放的电台音乐声。
“你们刚下班？”
“嗯。”芮籁欣应道，随即便是一阵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罗亚轻声问道。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芮籁欣温和地说道，“论文选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估计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选好题了，具体写了再问你吧。”罗亚无奈地瘪了瘪嘴。
“也好。”
“案子很棘手吗？”罗亚忽地想到了白天开会时提及的案件。
“是有点，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暴力冲突是在对方公司发生的，现场还有监控录像做证明，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破绽。按照目前的进程，多半只能减轻委托方的赔偿金额。”芮籁欣心情低落地说道，“过两天我们会到客户那里走访一次，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监控录像，我们能拿到吗？”罗亚好奇地问道。
“拿不到，现在已经自刑侦大队转到检察院了。”
“那负责调查这案子的刑侦小组，应该会有备份吧？”
“可能吧，但我们部门和刑警队之前没有打过交道。”芮籁欣款款说道。
“哦。”罗亚咬着唇角，暗自想着待芮籁欣与霍胜平去调查那宗案件时，可以请半天假去韩贝文那坐坐。
“罗亚，”芮籁欣轻唤了一声，“我知道你可能有途径拿到这些资料，但是……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所以请你不要插手这个案子，特别是……我不想欠他的人情。”
“你想多了，他是特警，既不在这条线上，也不会闲到管这种小案子。”话音一落，罗亚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
“没什么好抱歉的，对刑事案件而言，这的确是很小的案子。”芮籁欣自嘲地笑道，随即又换上了冷静而严肃的口吻，“可是，这毕竟是我打的第一个刑事官司，我必须全力以赴，至于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罗亚听罢不语，她知道，芮籁欣会选择走这条路，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她不傻也不笨，只是无法相信，短短一天之隔，芮籁欣能够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下如此大的狠心。
“这个案子，一审就应该会在中院吧？”隔了数十秒后，罗亚悠然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下周开不了庭。”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对方所掌握的证据对我们很不利，现在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去反驳，但事实上这个案子疑点还有很多。”芮籁欣点头说道，“我想……我还得多花些时间，分别在两家公司的调查中找突破点。”
“两家公司？”罗亚挑了挑眉，“你觉得对方公司会让你进他们的大门吗？”
“总会有办法的。”芮籁欣坚定地说道，“对了，明天你把选题带上，我看一眼，也许能帮你参谋一下。或者你现在发我邮箱？”
“明天带给你看吧，我准备关机睡觉了。”罗亚打了个哈欠。
“嗯……那你赶紧休息吧……工作强度有点大，你要注意身体，很多时候是需要靠自己去调节的。”
“我知道了。”
“那……晚安？”芮籁欣说得依依不舍。
“晚安。”罗亚却因为阵阵困意，仓促地挂断了电话。她还没有洗漱，没半个小时恐怕都睡不了。
芮籁欣望着手中已然挂断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罗亚的名字，还有一张他今天开会时刚临时兴起给她拍的头像照——当时罗亚正微侧着脸，在会议室不亮的灯光下，如同剪影一般朦胧。也如同谜一般让他怦然心动。有她陪伴的每一天，他都感到精力充沛，动力十足，这似乎就是他长久以来所追寻的那种感觉。仿佛有再大的困难，他都能够面对、解决。
恋人节后，他每天都比过去一天更期待着上班。
罗亚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钻进被窝，原以为闭上眼睛便能够沉沉睡去，结果却意外地失眠了。失眠的原因有很多，白天霍胜平召开的会议、和汪芷雯久违后的谈话、孙虹的突然出现以及芮籁欣惊人的决定，每一项都能让她辗转反侧，考量半天。如果还没毕业，就有那么多麻烦事让她心力交瘁，毕业后她该每天掉多少头发才算完？还是……她真正介怀的事，其实只有那一桩？
下一秒，她突然掀开被子坐起身，表情中带着丝无奈与愤慨。
犹豫良久，她终于还是给霍胜平发了一条短信，先是连连抱歉自己半夜的打扰，后是切入主题谎称自己突然高烧需要请假。发送完毕后，她也不忘追条微信给芮籁欣，用报备的方式以示尊重。
想来芮籁欣是累坏了，到家即睡，所以没有按他惯有的作风即时回复。
做完这些，她顿时倍感安心，关机后倒头便睡着了。
特警大队警犬基地内，年轻的特警们正在副队张咏伦的吼声下做着晨练。
这一季节，清晨的阳光虽然不那么温暖，却也让人觉得有一丝驱寒的亲切。张咏伦高喊着口令，偶尔看一眼十米开外神情冷峻的楚旭。他的严格已经让新员叫声不迭，更不用说在他的身后，还有楚旭这个出了名的“冷血法西斯”盯着。
晨练接近尾声时，张咏伦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朝这边走来，瞬间有种要有好戏看的感觉，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张哥，你看，那不是楚队的女朋友吗？”一名特警似乎也看到了罗亚。
“就你长眼睛了？要你多嘴？”张咏伦瞪了对方一眼，看来他的这位未来小姨子在特警队的小伙子们眼中，并不陌生，“再做二十组引体向上！”
“是！”年轻的特警虽然委屈，却也不敢违背张咏伦的命令。
“快看楚队的表情，变了变了变了！”另一名正在单臂做俯卧撑的青年和身边同事悄声说道。
“多事！”张咏伦几步上前朝他的手臂轻轻踢了一脚，那名青年“哎哟”一声便趴在了地上，“是没见过美女呢，还是觉得今天欠练？”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青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头说道，心想着前辈们都说这张副队的嗅觉灵敏，没想到听觉也是够厉害。
“真是不分场合，以后这种事，能当着领导面说吗？”张咏伦赏了手下们一记白眼，“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你！跟着他再做二十组引体向上！”
“是！”
张咏伦吩咐完这些后，径自朝罗亚走了过去。就算这未来小姨子的嘴再毒，早晚都会成为一家人。
“老远就看到你屁颠屁颠的神气样了，很精神嘛！”罗亚一见到张咏伦，便有损他几句的冲动。
“来找我啊？”张咏伦面带微笑地说道。
“当然是来找我的。”楚旭自他身后冷冷地说道，话间不忘伸手将他往边上轻推了一把，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
“哦，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张咏伦识趣地转身准备离开。
“哎姐夫，‘宝贝’在不在？”罗亚的眼神中不免有丝期待。
“在，等你们聊完了我带你找它玩去。”张咏伦一听未来小姨子直接叫他姐夫，他就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人也跟着得瑟起来。
“好呀好呀！”罗亚兴奋地点了点头，待张咏伦走远，才突然沉下脸来望向楚旭。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与之相反，楚旭则是卸下那份阴沉，和颜悦色地问道。
“怎么，孙虹可以来，我就不能来呀？”罗亚单刀直入地说道，随即忽然眯起双眼凑近楚旭，“还是……昨晚根本不是在你宿舍？”
“你不是昨晚才验了孕确保没事吗？在那之前我怎么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呀？”楚旭边说边领着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她跟你说了？”罗亚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上前便拽住了楚旭的胳膊，像一个小无赖般往下扯着。
“当然了。”楚旭看着罗亚的反应，忍俊不禁地笑道，“瞧把你给高兴的，这下满意了吧？”
“快告诉我她是怎么说的？说的时候用什么表情来着？”罗亚眨着眼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龚亦非要是看到了她此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恐怕也要自叹不如。
“再扯可要把我衣服扯坏了。”楚旭佯装生气地虎起脸来。
“哦。”罗亚连忙松手，“说起来，昨晚你还真听话，居然没给我回电话，你也不担心我来这里闹事呀？”
“就你那些花花肠子，别人以为你是为了我吃孙虹的醋，也就我知道，你就是纯粹来折腾我的。”话间，楚旭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手撕牛肉，好似随时都准备着罗亚会过来一般。
“我哪有折腾你？”罗亚接过零食，脸上竟不自觉地浮上一丝红晕，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昨晚因为孙虹的事几乎彻夜难眠呢？更不用说为了知道真相，她完全沉不住气，史无前例地扯谎请假。她和楚旭之间，从来都不会这样矫情，所以她更不会把在乎放在嘴上，以至于时间久了，她便觉得兴许没那么在乎了。
“我宿舍会客区有监控录像，你要不要看昨晚全过程？”楚旭笃定自若地问道。
“不要。”罗亚回答得倒也干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喜欢她。”
“我知道。”
“你知道还跟她来往？”
“这不是工作需要吗？一年免不了要打几次交道。”楚旭为难地说道。
“整个特警队只有你楚旭一个人吗？没有你，那些需要与孙虹打交道的事就没法完成了？”
“也不能这么说。”楚旭皱了皱眉头，想着罗亚的话，似乎有那么些道理，“可你有那么讨厌她吗？”
“你是白痴还是缺心眼啊！”罗亚心情不悦地抬高了嗓门，她也知道门口一定会有多事的特警队员倾耳偷听，本该给楚旭留些面子，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和心中这团火，“反正是她先假公济私的，要说她现在对你没想法，鬼才相信。大半夜的跑这来，是不是想考验你定力有多深？”
“怎么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和站岗的还有值勤的打好招呼，不管什么时候，除了你妈和我，任何女人找你，都必须经过你同意才能进来。”罗亚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已经关照过了。”楚旭小得意地说道，只能说他太了解罗亚，别说罗亚昨晚心神不宁，他也是一晚上动足了脑筋，否则今天就不会这般有备而来。
“你……”这下，罗亚还真说不出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起来。”楚旭走到正端坐在会客沙发上的罗亚面前，轻吐出两个字来。
“干吗？”罗亚嘴上还有些抵触，身子却已经站了起来。
楚旭上前半步，双手搂抱住了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小个的罗亚，轻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清楚，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得长不大，因为，是他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