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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买的手机怎么现在才换上呀？”
“怎么大家都和这部手机杠上了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部手机引发的什么什么什么？”龚亦非看着芮籁欣满腹怀疑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走开一下。”罗亚顿时心头一阵酸涩，拿起手机便冲了出去。
直到刺骨的寒风吹得身子打起哆嗦，她才意识到匆忙间居然忘记穿上外衣。湿润的眼眶，冻得红肿的双手，和手中那楚旭昨夜送来的饱含温情的礼物，她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为什么不能坚持真相，而是任由龚亦非虽是好意却违背事实地替她解围？
就因为她的懦弱吗？还是因为，她理亏得可能让人唾弃？
她开始无法再迈出脚步，只是呆愣在原地，做着深呼吸。
“手机是他送你的吧？”随着一丝温暖披肩而来，芮籁欣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表情中的矛盾与痛苦，芮籁欣不觉深深叹了口气，“怕你着凉。”
“谢谢。”罗亚穿上自己的风衣，紧随着感谢之后的，则是“对不起”三个字。
“干吗向我道歉？”芮籁欣苦笑着，“笨丫头，他送你的手机，你可以过几天才用呀！一觉醒来就忘记昨天是什么日子了？还是……其实你根本没想过这些，因为……你内心深处本能的还是很爱他的？”
“我……”罗亚像是被戳穿了心思，羞愧地低下了头。然而下一秒，芮籁欣却忽地用自己温暖的手掌捧起了她冰凉的双手，让她无比错愕。
“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我向你要的半年，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至于你……我不勉强。”芮籁欣艰难地说完这一句，朝掌心呼了口热气。
罗亚深锁眉头，她怎么忍心拒绝此时此刻能够说出此番话语的芮籁欣？可是，在她感动的同时，她又似是在感慨和遗憾些什么。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想法，还是只是在一味地逃避？
他们肩并肩走了两条街后，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出来太久了？曹老师他们等下又要说闲话了吧？”几分钟后，罗亚终于缓过神来，“而且刚才你又拿着我的衣服。”
“总比让陈俊给你披上的好吧？”芮籁欣笑着说道，“曹老师的新案子牵涉到企业股东家产分割，所以去婚姻家庭案业务部去取经了。出来前和陈俊聊了两句，信息量还蛮大的。”
“你不是和他话不投机吗？”
“他主动和我们说了一些他近几天打听到的内幕，关于申请执照的。”
“你们？”
“我和龚亦非。”芮籁欣点了点头，“你知道，华西是上海最大最权威的律师事务所，所以职业律师必须有五年以上的独立办案经验才能满足华西的招聘门槛。至于实习生转正，满两到三年才有资格获得申请执业证的机会，而且竞争上岗，每年的名额有限，今年又有了新的状况。”
“怎么了？”罗亚担忧地问道。
“事务所历来业绩最好的两大部门里，我们部门排第一，婚姻家庭事务第二，所以人手也最多，相应的实习人员就多了。往年都是按比例发放申请资格，但是根据去年的实际情况和利润变化，年头开完合伙人大会后，决定一刀切，每个部门都只有三个名额。”
“那就是说……你们都有可能再实习一年？”
“为了安抚人心，事务所现在提供了两种解决方案，让所有实习生自己做最终选择，一个是再等一年，另一个就是……转到其他部门，有些部门符合要求的实习生人数还不满三个。”
“比如？”
“刑事案件业务部，专给嫌疑犯打官司的，比较挑战心理素质，还要有罪案知识基础。我倒是在那里实习过半年，当时他们人手不够，问我们部门借的。还有就是刑事自述案件部和行政案件部，都是算上部门经理总共才五个人。”
“是有点棘手啊，哎……”
“而且这还牵涉到个人的职业规划了，毕竟，术业有专攻。”
“那你现在怎么想？”
“问题不在我怎么想。”芮籁欣无奈地点燃了一支烟，“陈俊连一年都没到，是肯定没有资格的，龚亦非的话，基本不是问题，所以三分之一的名额已经被她提前拿下了。剩下十多个实习人员里，有两个都已经第四年了，要有转部门的心思，早就转了。所以用不着我多想什么，过几天雷经理就会找我谈话，多半都考虑好每个实习人员的去留方向了。”
“别那么早就放弃啊！”罗亚伸手拉住芮籁欣的手臂，认真地说道，“你的业务能力不比龚亦非差，为什么她可以确保拿到名额，你却不行？”
“这不是放弃，而是顺其自然，服从事务所的安排，我想霍老师也不至于让我太吃亏。”芮籁欣不以为然地扬起唇角，“龚亦非的强项不在工作本身，你从业务能力上来比较我们两，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我随口一说，你知道不是那个意思。”罗亚紧张地辩驳道。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回到了办公大楼。
“逗你玩的，就算你是那意思我也不会生气，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芮籁欣笑道。让罗亚女士优先地进入电梯后，他一手以防万一地抵住电梯大门，“反正你也没打算留下来，我去哪里都一样，都是见不到你的，不是吗？还是……你再考虑考虑？”
“你又来了。”罗亚答非所问地转过头，按下了楼层按钮。
“罗亚。”随着徐徐上升的电梯，芮籁欣忽地皱了皱眉头。
“嗯？”
“他是做什么的？”在问出这句话时，芮籁欣的表情中保持着淡然与冷静，心中却是无比的忐忑。
“他……”罗亚略有迟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他是特警，区级特警大队大队长。”
听完罗亚的回答，芮籁欣不免有些惊讶，然而很快，又有一丝笃定而坚定的决心自他眼神中稍纵即逝。
安静的办公室内，龚亦非正塞着耳机，边吃零食边偷懒地看着美剧。她是不怕别人说闲话的，因为就是不干活看片，看的也是律政题材，美其名曰：吸取经验。片子里的案情总是要比现实来得精彩曲折得多，至少她接触过的案子里，没有一桩是什么混蛋杀手或是连环杀人案——当然，就是有也轮不到她这个经济纠纷官司的预备役律师。
生活终究是生活，律师是职业，同样需要考虑柴米油盐民生琐事，而商贸经济类的官司利润高，是大部分律师事务所乐于承接的。龚亦非想着如果国内也要拍类似题材的电视剧或电影，华西律师事务所将是当之无愧的资源库和首席影片顾问。
“你也爱看这部剧呀？”罗亚回到办公室独自磨叽了一番后，注意到龚亦非正在逍遥地享受着“视听”乐趣。
“是啊，追了几年了。”龚亦非按下暂停答道，“你们两个……事情解决了？”
“我发现龚姐姐你真的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哟！”罗亚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是好人，绝对挺你，苍天可鉴，日月昭昭！”龚亦非喝了口饮料说道。
“你们都在啊？太好了！那就一起开个会吧！”自中级人民法院归来的霍胜平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怎么了霍老师？发生什么事了？”芮籁欣担心地问道。
“会议室里说吧。”霍胜平神情凝重。
“我也需要参加？”龚亦非不解地问道。
“对！把曹云珠他们也叫上，雷经理不在，所以大家更加需要集思广益。”霍胜平说罢便提着电脑直奔部门专属大会议室。
从首席律师到资深实习人员，所有商贸与经济纠纷业务部门今天的出勤人员都被召集到了会议室，气氛显得异常繁复、紧张。
“把大家都叫过来，是因为我们部门的第一大客户，也就是林氏集团，上个月牵涉到了一桩经济纠纷案中。”待所有员工坐定，霍胜平开口说道，“林氏的几个分公司分别由我们部门的三名首席律师担当日常法律顾问，其中包括了雷先生本人，我们和林氏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
“霍老师，你就直接说重点吧！”曹云珠叹了口气说道。
“这次的经济纠纷案，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并介入调解。但就在三天前，双方却发生了严重的暴力冲突，在整个事件过程中，林氏集团的一名中层领导误伤了对方公司亦即是原告方的工作人员，那名受伤的工作人员被送至医院经抢救后，诊断为脑死亡。现在警方已经立案侦查，原本还没解决的经济纠纷案已经转变为刑事案件，检察院最晚在下周提起公诉。”霍胜平语气沉重地说道。
“那检察院起诉的是那名中层领导，还是林氏集团？”龚亦小心翼翼地问道。
“废话，严重的暴力冲突，肯定不会只追究个人责任，况且如果只起诉个人，霍老师就不用那么头疼地把我们都叫来开会了。”曹云珠紧皱眉头，头疼地想着霍胜平说的话，“霍老师，你是不是担心事务所会针对这次的事件召开合伙人大会，为了留住林氏这个大客户，决定把案子移交给刑事案件部门？”
“嗯，的确。”霍胜平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得到消息后已经和雷先生通过电话，她让我们先商量一下，必要的时候，我得代替她出席一下这次的合伙人会议。”
“这对我们而言，还真是个坏消息。”陈俊插道，“我们这里哪有打刑事案件经验的律师……要我是老板，也一定会这么安排的。”
“真要换部门代理，就得把以往的相关资料卷宗做交接，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曹云珠分析道，“现在雷先生又不在，就我们几个虾兵蟹将的，刑事案件部的那个臭老头还不趁机在合伙人大会上耀武扬威多踩我们几脚就怪了。”
“刑事案件应该不比经济纠纷案难打吧？更何况我们对林氏集团的情况更加了解，那边工作人员和我们的配合度也会相对高些。这种案件，突然找生人接手，我觉得不太合适。霍老师，我认为我们应该争取一把！”芮籁欣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员都似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小芮，你开什么玩笑？”陈俊率先开腔说道，“谁都不想放弃这个官司，但是很明显，别说是我们了，就算真让刑事案件部去打这个官司也必输无疑！”
“你有了解过整个案件的过程吗？你连司法鉴定报告都没有看过，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输？”芮籁欣略有不满地反问。
“这需要看吗？都出人命了，不管是故意伤害还是意外误伤，最终都是个量刑问题。”陈俊不服气地辩驳道。
“量刑也有讲究，总之我觉得还有得一拼。”芮籁欣冷冷地说道，随即不再理会他人的言语，看向自己的导师，“霍老师，我想打这个官司……我的意思是，我想协助你打这个官司。”
芮籁欣突如其来的决心表明，让整个会议室顿时又安静下来。
原本只是坐在其对面安静旁听的罗亚也不觉震惊得睁大了双眼，然而当她看到芮籁欣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对案件的渴望与期待时，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无比认真的。而此时，芮籁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正在肯定她的判断。
“我支持芮籁欣。”龚亦非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做义务支援。”
“我也支持。”曹云珠难得地与龚亦非统一战线。
“天啊，你们不会是疯了吧？”陈俊小声嘀咕着。
“我果然没看错人，既然如此，我就临时代表雷先生，为我们部门据理力争一下！”霍胜平欣赏地看着芮籁欣，在他的理解中，芮籁欣只是聪明地说出了他的心声，熟不知这一切真的就是芮籁欣的本意。
此刻的芮籁欣，比事务所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够打一场漂亮的刑事案件官司，他要挑战的，又岂止是司法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