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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带着文武官员浩浩荡荡地送老丞相王绾回琅琊故乡养老,顺道又登上琅琊山,留下闻名于后世的琅琊石刻。队伍又浩浩荡荡地来到临淄城。他要在这座城市召见山东的士子们。
临淄万人空巷,都来一睹皇帝出行队伍的威仪与风采。队伍最前面有骑兵开道,后面紧跟司马车驾、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战鼓车;两边有大批步兵、骑兵、郎卫护驾;中间有九游车、云罕车、皮轩车、闟戟车、鸾旗车行进;始皇帝的六马御辇最中间,后面是文武百官的车驾,最后面又是一千骑兵护卫。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豪杰感慨:“大丈夫生当如此!”
孔鲋奉诏到临淄,始皇帝十分高兴,下旨扩建孔庙和春秋书院,封孔鲋为文通君。同时又有五十余名百家士子通过考试,获得官职。
当山东士子们在临淄大考时,黑山已经带领众手下,先一步来到胶东郡即墨城。即墨这座齐国曾经的第二大城,但令她名扬天下的却是七十年前的燕齐大战。七十多年前,野心勃勃的齐泯王发兵灭了宋国,令六国记恨。燕相乐毅乘机发动五国联军攻齐,连下七十余城,只剩即墨、莒二城未下,齐泯王逃亡时被楚将所杀。眼看齐国就要灭亡时,即墨大夫出战也阵亡了。即墨全城军民推举商人田单为首,继续抵抗燕军。乐毅久攻不克,改另包围策略。田单为稳定军心,拥立田法章为王,坚守即墨五年。五年后燕昭王病亡,燕惠王即位,田单又派人入燕行离间计,诈称乐毅名为攻齐,实欲称王齐国,故意缓攻即墨,若燕国另派主将,即墨指日可下。燕惠王果然中计,派骑劫取代乐毅,乐毅逃往赵国。田单抓住机会,以火牛阵大破燕军,杀了燕军主将骑劫,一战收复七十余城。从此,即墨城与田单的名字天下闻名。
胶东郡地外华夏最东边,三面环海。始皇帝连巡的下一站将来胶东最东边的成山祭海。为了保证始皇帝的绝对安全,黑山将黑冰台的人员全部洒出去,严密监视着每个可疑人的一举一动。
即墨大街上,黑山带着陈平等手下正在闲逛。由于始皇帝即将到来,这座城市比以往挑闹许多。
城外的农民也抓住机会,将平时积攒下来的干肉、草药、鸡蛋什么的带到城里,或换一些钱,或扯一块布。一个老太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挽着一篮子鸡蛋,也许是不常进城,有点不知所措。时值初秋,突然一阵海风刮来,路人纷纷回避,那老太婆一时没有站稳,竟然摔倒在地,那一篮子鸡蛋也摔得七零八落。老太婆看着一地的碎鸡蛋,心疼得直掉眼泪。
旁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有热心的人把老太婆扶了起来。
“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进城,摔疼了没有!”
“可惜了,这一篮子鸡蛋,都摔破了!”
过路的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可咋办啊!还指望卖了鸡蛋给老头子抓药啊!”老太婆哭泣道。
旁边一个身穿丝绸,一身光鲜的中年男子热心地帮她将仅剩的几个鸡蛋装回篮子,又掏出一把铁钱放在老太婆手里,安慰道:“老妈妈,不用伤心,剩下的鸡蛋拿回去,自己补补身子。这是一百半两钱,拿着去抓药!”
这时候,人群中有认出中年男子的,便介绍道:“这可是即墨大善人田大官人,快谢谢田大官人!”
“田大官人真是大善人啊!老妈妈遇到大贵人了!”未等老太婆反应过来,旁边的人纷纷夸赞道。
而田大官人已经分开众人,在众人景仰的目光中竟自去了!
“呸!吃人不吐骨头还装大善人!”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汉子对着田大官人的背影吐了口口水,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道,却被黑山等人看在眼里。
黑山与陈平对着了一眼,两个人心神领会。
“肉饼,去把那人请到我们的客栈。”黑山说道。
“诺!”肉饼应声追了上去。
回到客栈的包间,一会儿肉饼便将那中年汉子推了进来。
“我就骂人了,怎么啦?有种的就杀了我!”中年汉子骂骂咧咧道。歪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黑山笑了笑,对肉饼道:“去弄些好酒好菜,让他吃饱了再说。
一会儿,酒菜上来,那汉子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呼啦呼啦的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说道:“吃饱了,要杀要刮请便!”
“说说吧!为什么在背后骂田大善人?”陈平问道。
“他是善人?我呸!要杀请便无可奉告!”中年汉子骂道。
“知道为什么请你吃饭不?就是因为你骂得太解气了!我也是恨得整死那个姓田的龟孙子!来,我敬壮士一碗!”黑山学着中年汉子的口气,边骂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位兄弟,你也和姓田的有仇啊!”中年汉子疑惑地问道。
“那是肯定的,老大的仇恨了!我们和他都有仇!”黑山答道。
“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干了!”中年汉子端起碗,一饮而尽。
“来,我也敬你一碗,就当喝姓田的血,吃他的肉,干了!”陈平也举起碗一饮而尽。
“这位兄弟,也是实在人,干了!”中年汉子又喝了一大碗。
转眼,酒至半酣,黑山乘机问道:“哥呀!你和那姓田的王八蛋有什么过节,和兄弟说说,兄弟早晚替你出口气。”
“兄弟啊!哥苦啊!”中年汉子被问到痛处,一把鼻涕一把泪答道,“哥的祖辈靠煮海盐为生,到了哥的父辈,已经积累了一些家财,盐场也有一定的规模。哪知十几年前一天夜里家中闹海盗,许多盐场被海盗洗劫。俺家也不例外,俺爹拼死救出俺一个,俺母亲、奶奶、哥哥、姐姐全部葬身火海。我和爹爹只能给田氏的盐场做工讨生活。前几年,我爹无意中在海里救了个人,那人告诉我爹,是田氏为了独霸盐场,派人假装海盗洗劫别人的盐场。那被救之人也是当年假冒海盗的人之一,后因得罪田氏被追杀。我爹知道后,见田氏权势熏天,自己又势单力薄,无法报仇,最后郁郁而终,临死前才把真相告诉我。我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报仇。我恨自己无能啊!”
“兄台的仇有点难办啊!这都是旧朝的寃曲了,大秦官府也管不了旧朝的事啊!”黑山说道。
“就算能管,那谁敢管?估计你的状子还没有递到郡守那,就已经被杀了灭口了!”陈平说道。
“若不是担心连累家中妻儿,老子今天就和他拼了!”中年汉子拽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有个办法,不仅可以另你重整家风,还可以让你堂堂正正报仇雪恨,你可愿意帮我们?”黑山问道。
“果有此法?”
“确有此法!”
“两位口音,并非山东人,为何与田氏结仇?”中年汉子质疑道。
“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官府中人。专为田氏家族而来!”黑山肯定地答道。
“只要能报仇,两位就是我的大恩人,但有差遣,万死不迟!”中年汉子躬身施礼说道。
“在下张山,他叫陈平,兄台如何称呼?”黑山问道。
“不才姓高名义,三山人!”高义自我介绍完又问道,“两位大人要如何助我报仇呢?”
黑山回答道:“官府办事,不是江湖仇杀,我们讲究的是证据。你与田氏的仇发生在前朝,就算告到咸阳也无人受理。给我三年时间,我保证将田氏连根拔起!”
“好!只要三年能报仇,二位大人就是高某的恩人!两位大人,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高义说道。
“你先回三山,召集你认识的给田氏种地的佣耕户,秋收后改佣耕户籍为盐工籍,我们先在你的老家三山建一座华夏最大的盐场!”黑山答道。
“两位官爷,我没有听错吧?这得多少人?要花多少钱啊?”高义惊讶地问道。
“现在田氏的盐场在三山的有多少?”黑山问道。
“在三山盐工千人以上的盐场有五座,数百人规模的就有十余座。”高义答道。
“如此说来,光三山县就有盐工万人了!那我们就先筹建一座三千人的盐场!”黑山说道。
“三千人,我的天啊!这得多大的规摸啊?这要花多少金啊!”高义惊讶道。
“钱你就不用操心!你只要协助我们选好地方和组织好工人就行!我们的目标是在两年内,垄断全部海盐!”黑山说道。
“垄断海盐?那田氏家族还不和咱们拼命?这可是他们经营近二百年的产业啊!”高义说道。
“要的就是让他和我们拼命!只有这样,你的大仇才能得报!”黑山笑道。
“两位大人,我高义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做梦不梦我们不知道,黄灿灿的金肯定是真的!明天早上辰时你来客栈,我们随你去三山走一趟!如何?”陈平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个年代的盐场十分落后,一般都是选择在海湾处,用石条和糯米草浆建一条坝,待涨潮时,将水挡住,靠人工将海水挑引入盐田,晒成盐卤再用大锅煮成盐块,也就是粗盐。粗盐色泽泛黄,不仅杂质多,且含有许多对人体有害的重金属,这也是这个年代人的寿命偏短的主要原因。直到南宋时,人们才懂得用淡水二次溶解、过滤,制成接近现代的细盐。
三山县在即墨北边,因山得名,山北便是渤海湾,海岸线曲折,日照充足,是天然的制盐好地方,炎黄时就有先祖在此烧海制盐。山下的山坡较缓,数十个盐场全部集中在这里。
高义带着黑山等人沿着海岸线走了两天,黑山最终选中一块坡度较缓的山脊作为盐场之地。
高义不解地问道:“但凡盐场之地,无不选宽敞平坦的海湾,围海而成,这样才能省下人工,大人为何反其道而行?”
黑山回答道:“此盐场非鄙盐场,新的盐场要在山脊,日照充足,海风大,才是最好的场地!”
“如此选址,闻所未闻。两位大人以前也开过盐场?”高义又问道。
“做事情如果不会革新,只会守旧,那么就算世世代代开盐场,还不是一样止步不前?你尽管放心,我们虽然没有办过盐场,但是我保证这个盐场,不仅产量会超过三山数十家盐场的总和,质量也会上一个大台阶!”黑山信心十足地答道。
“惭愧!大人批评得对!不知盐场何时开始建设?”高义想起自家从事煮盐上百年,却从来没有想过改进工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们现在开始调工匠做准备,正式开建就定在秋收后。你现在就可以告诉那些自家没有田地的三隶农,秋收后来我们盐场做工,每个丁壮每年三十石细粮外加三十斤精盐。”黑山答道。
“三十石细粮三十斤精盐?这可是现在盐工两倍的收入啊?”高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陶郡的造纸坊和印刷坊的工人,他们就是这个收入,而且每年还有五十天的假期!有一些手艺出色的,还拜了爵!”陈平答道。
高义听了,大喜,向黑山和陈平绝礼道:“高义替三山县的父老乡亲们拜谢两位贵人!”
“先不着急谢!秋收后,你招不来三千丁壮……”
“招不来三千丁壮,我自己把脑袋摘了谢罪!只是秋收后,官府派徭役,恐怕会受影响!”高义未等陈平说完就插话道。
“这个你放心,你只管招人,徭役之事我们另有安排!”黑山答道。
“诺!保证完成任务!”高义信心十足地答应道。
定下盐场的事,黑山也松了一口气,带着众手下赶往成山。成山在胶东郡最东边,也是华夏大陆最东边,始皇帝东巡的下一站便是到成山祭海。
成山与其说是山,其实更象是海边凸起的一块巨大礁石,石头上面十分平坦有数亩宽敞。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巨大的海浪不断拍打着这块巨石,卷起千堆雪白的浪浪,十分壮观。在这里远眺无边无际的大海,令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始皇帝到达成山时,正好碧空万里,水天一色,他率领着文武百官立于石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看着天上自由飞翔的海鸟,感受着脚下的前赴后继的波涛拍打着礁石卷起数丈高的浪花,不禁感慨万千地问道:“这大海有多广?”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能答,此时老丞相王绾已经归乡,左丞相冯弃疾官最大,他灵机一动,回答道:“古语云,天子圣君,心宽如海。所以大海和陛下的心胸一样宽广,无边无际也!”
“哈哈哈!”始皇帝此时心情舒畅,听了左丞相的话更是开心。他转头问身边的博士们,“天子当以后礼祭海?”
博士们这几天为祭海的程序操碎了心,他们查遍古籍也未找到天子祭海的先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了主意。
始皇帝只好问身边的孔鲋:“文通君,儒家乃诸子百家之首,精通历朝之礼,朕当以何礼祭海?”
孔鲋早将《礼》倒背如流,怎奈无天子祭海的先例,这个年代人都是非常迷信,凡是牵涉到神明的事,都是慎之又慎。皇帝有问,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自古祭祀,有法依法,无法依例,可效仿齐桓公祭之可也!”
众博士们听了,纷纷附合道:“夫子之言,大善!”
黑山一向讨厌儒生博士们的迂腐、见风使舵还爱搬弄是非,便上前一步,对始皇帝施礼道:“大谬也!”
文武百官和博士们听了,都吃惊地着着黑山。始皇帝见黑山站出来反对,便笑道:“黑山乃孟夫子高足,也算是深得儒家真传的人了,何为大谬?说来听听!”
黑山大声说道:“何谓天子?天为父地为母也,天子祭天地天经地义。然何为海?海虽广,乃天子之臣也,君祭臣,岂不乱了君臣纲常?”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无法辩驳。
始皇帝听了,大笑道:“安南侯之言,一语中的!正合朕意。安南侯,你可愿意奉旨祭之?”
“禀陛下,臣乃当朝附马,天子的女婿,见官大三分。那海神见了我,也吃不香啊!陛下要赏赐海神一些酒肉,写封圣旨,遣一内侍告知可也,海神有灵必和臣等受皇恩一样感恩戴德!”黑山答道。
“哈哈哈!安南侯之言,虽有不敬鬼神之嫌,却是合乎情理,着左丞相拟旨,由赵高传之,可也!”始皇帝笑道。
“诺!”冯弃疾和赵高应道。
始皇远眺大海,感叹道:“苍海浩瀚,山如碣石。朕赐此山名曰‘碣石’以示大海之广!”
“诺!始皇帝二十八年仲月,此山正式更名碣石!”左丞相应道。
晚上,行宫偏殿内,黑山单向始皇帝汇报盐场的选址和招收工人的事宜。
始皇帝听完质疑道:“你确定海风真的能海水吹上山坡的盐田?”
黑山从桌案上取了一张纸,三下五除二折了个纸风车,放道嘴边用力一吹,那风车便呼呼转动起来。解释道:“其实风车和水车都是一个道理,利用好了,它便会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兵不血刃挤挎其它私人盐场,将食盐生产销售收归国府就靠它了!”
“好!只要能办好这件事,你这边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朕让丞相府第一时间给你解决!”始皇帝说道。
“谢陛下!”黑山谢道。
“黑山,你出身儒家,封禅泰山时,你一句话得罪的众方士,帮了儒家,他们都说你是儒家一派。今天祭海,你又把儒家众博士批得一文不值,儒生博士们又骂你是儒家的叛徒。难道你法家一派的?”始皇帝好奇地问道。
“禀陛下,臣即是法家也是儒家。法家治国,国不乱。儒家教化百姓,百姓才懂得忠君爱国!”黑山答道。
“儒生博士们功名利禄之心过重,他们给朕的许多建议过于花哨且不切实际。还是法家实干务实。”始皇帝自言自语道。突然又转头对黑山说道:“老丞相已经归乡荣养,你认为谁是丞相最佳人选?”
“文成侯虽然有点迂腐,但是他人品贵重,一片赤诚,将大秦看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他推荐的人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丞相人选,但是,他否定之人绝对不适合丞相之选。至于丞相的人选,臣无识人之才,不敢妄言也!”黑山答道。
“朝中有一半以上的大臣推荐李斯为相,也有不少人推荐冯弃疾为相,你认为哪个比较适合?”始皇帝又问道。
“拜相乃国之大事,臣本不该妄言,然陛下有问,臣不得不答。和文成侯相比较,文通侯有丞相之才,文亭侯有丞相之德。取才或取德,陛下自决!”黑山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