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

坤阳深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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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转眼距古之意收养两个孩子时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来王匡和古之意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三个孩子情同手足,除了那个名叫古风的孩子总是昼伏夜出外,一切都过得有条不紊。

    时值初春,乱世的喧嚣影响不到这里,偏远的星山镇充满祥和的气息,滋甜的雨露微微而落,古老的街道蜿蜒切曲饶,含着风行子的暖风拂过指尖。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甚至有诸如黄发碧眼、此外还有红发蓝眼、蓝发黑眼等的西土之人。这倒这不算奇怪,如今整个大陆文化碰撞十分频繁,各种族间的交流更是密切,即使在十分偏僻的小镇,也能偶尔看见几个西土之人。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夫治天下之柄,齐民萌之度,甚未易处也。然所以废先王之教,而行贱臣之所取者,窍以为立法术,设度数,所以利民萌便众庶之道也……”星山镇一个幽僻的院落中,近乎残破的茅屋下传来了朗朗书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拿一本书正昏昏欲睡地读着,他身材有些瘦削,左半边脸上更是有一道泛白的刀疤一直从下巴延伸到眉毛。这正是十年前被古之意收养的那个孩子,如今他名为古风。

    “大……大怪,不好了,老三被镇西头张大勇那帮人围着,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急匆匆地冲进院落,累得满脸通红,对古风大喊,他就是古之意的邻居——老王的孙子王兑。十年过去了,昔日爱哭的小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黑夜的寒星一般明亮。不比常人低多少的魁伟身躯,让人很难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也许是从小跟他大大咧咧的爷爷一起长大的因故,王兑的脑子里想的跟别人总是不一样的,像是缺根筋,是镇上傻大个的代名词。

    “咦?大怪,今天一大早你怎么没睡觉啊?”

    “呃,哦,今天早上失眠了。你慢点说,他们有多少人?”古风被王兑这一嗓子搞得睡意全无,他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书,问王兑。

    “那些人可多了,要不我也不敢喊你啊,大怪,老三带那几个人快顶不住了。”

    “唉,整天净给我惹事,你爷爷为你得操多少心呐。”古风不知是否有意地占了王兑一个便宜,但是王兑却更是听不出来了。事关比较重大,古风立刻拉着王兑飞奔向小树林。

    小镇南边大约五里的小树林内一片郁郁葱葱,婉转的鸟鸣和偶尔受惊吓逃逸的小动物更为森林增添了无限生机。这片森林不仅是猎人的最爱,也是古道王兑这些混混们的宝地。在这里他们不仅有野味可打,还可以在这里解决他们年轻人之间的“私事”,不受世俗的约束,这是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

    “啊……”

    两人还未到树林,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喊打声。“惨烈”的声音让道旁的行人都趋步快走,不敢多留,只有镇上的人路过是只是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哇,已经开打了,但愿我们没来晚。”王兑闻声急道。

    只见树林里一个大约只有十岁的小孩子拿个木棒缠着三个比他高一头的少年,嘴里还骂个不停。他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正是王兑口中的老三古道。

    这完全是流氓打架。他身后站了大约有十个人,一直在喊打喊杀,随时准备出击。而他们对面,站着近乎三十人“恶狠狠”地盯着这十个人。

    王兑见对方三打一,立即手舞着路上捡起来的板砖冲了过去,而那三个与古道激斗正酣的兄弟不知王兑从后面偷袭,观战的其中一方大喊:“老大!”其中一人脑袋上挨了一下,“……小心……呃,后面。”王兑打架也完全没有章法!

    那三个与古道激战的少年是小镇西头张大户家的三个儿子,老大名为张先图,老二张先霸,老三张先克。镇上人为图个方便,都叫他们小名大勇二勇三勇。兄弟三人是三胞胎,长得又很是英俊,如今都是十五岁的翩翩少年了。

    三人听到小弟呼喊皆回头张望,只是刚刚听到“老大”二字时,张二勇头上已经挨了一下,然后才听见了重点——“小心后面”。三兄弟顿时对这些猪一般的小弟十分无奈。王兑一击奏效后立即退走,古道见此又从三人后面各敲了一闷棍,立刻退去。

    “你……”三人揉着生疼的脑袋气的说不出话。

    “你们就不能捡重点喊吗!”三人对着一干跟班一顿训斥,“下次‘老大小心’就不用说了。”如果小弟们直接喊“后面!”他们肯定会下意识回头张望,也就不至于挨这一闷棍了!

    这时古风已经不急不忙地走到了王兑古道之前,目光交流中似是赞叹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二人亦是会意地眨了眨眼。

    两帮人分别占据着东西两边对峙着。“大怪,你终于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张大勇开口说道。

    “王兑,今天是什么日子?王爷爷生日?”古风压低声音问向王兑。

    “呃,别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王兑慌忙地摆了摆手。

    “哥,今天是我们与三勇的最后一战!这你都能忘了。”一旁的古道不耐烦地提醒到。

    “这,这谁忘了?谁忘了!王兑!这个事你都能忘!”古风不住狡辩,还在一旁训斥王兑,无辜的王兑却不敢说什么,“但是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今天这事我就不管了。”

    “喂,你们不会怕了吧,现在想起来没有。”张三勇对着这三人说,表情甚是不耐烦,还有无奈。

    “怕了?哼哼,可笑!我怎么会怕了呢?为什么今天白天我没有睡觉!不就是为了今天!你说呢?王兑!”古风故意对“可笑”两个字加重语气。

    “嘿嘿嘿嘿,大怪说得对,你怕了,我们都不能怕!大怪念你们每次打架都为逼他出来选在晚上过意不去,这次给足了你们面子,特意白天不睡。”王兑在一旁一脸贱笑地附和着。

    一个混混儿道:“六位老大,什么时候比武,我们简直要望眼欲穿,望穿秋水,忘乎所以……”

    “去去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知道高手对决先要说几句场面话吗!”王兑道。

    “好!既然兄弟们都等不及了,我就让我们“镇西三勇”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星山三怪”吧!”张三勇道。

    “星山三怪”指的就是古风、王兑和古道。古风之怪,在与面目狰狞,主要是他脸上可怕的刀疤,还有昼伏夜出的习性,更因此弄得他的这些小弟和对手也跟着他昼伏夜出,那些大人们自然给他贴上怪人的标签。

    王兑之怪,在于头脑简单而四肢异常发达,平常成年人都比不过他的力气,甚至有十二岁空手擒猛虎的壮举,为此他爷爷王匡连他加冠时的字都想好了,就字擒虎。

    最可笑的当是古道,因常与此二怪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成了星山第三怪。当然不唯如此,古道是三怪中最好斗的一个却也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像个闷葫芦。

    “好啊,还是老规矩,放下武器不打,我看你们还是准备好跑路吧。”王兑早已迫不及待,脱下了身上的长衫。

    “呀!”

    “啊!”

    ……

    六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暴喝,然后就扭打在一起。

    混混儿们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期待已久的“星山最后一战”会是这样一种场面。平时在他们眼里深不可测的星山六大年轻高手,关键时刻居然比他们还要混混儿、还要流氓。六人之间,什么猴子偷桃,黑虎掏心,层出不穷。凡是混混儿惯用的招式、伎俩都被他们六人耍了个遍,古道甚至还来了一招抓奶龙爪手……

    混混儿们不得不慨叹:老大就是老大,果然“深不可测”。

    六人你一砖,我一棒,大呼小叫乱成一团。最后六人干脆将手中的武器丢下,也不顾刚才说过的规矩,扭打在一起。搂脖子、抱腰、绊腿,甚至连“搔胳肢窝痒痒”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完全是一片无赖的打法。有“嗷嗷”的痛叫声,也有“嘎嘎”得意的大笑声。

    围观的混混儿们惊叹:这才是混混武学的最高境界。

    树林里一片喧嚣。

    半个时辰后,六人都躺在了地上,嘴里“哼哼唧唧”,身上满是泥泞。古风最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惨胜。上衣早已被扯破,胸前背后青一块,紫一块,脸上也有一大块乌青,乌黑飘逸的长发也变成了烂糟糟一团。

    众混混儿赶紧齐拍马屁,“古风老大果然神勇无敌,如此身手宇内称尊,盖世无敌。”

    古风摸着身上的伤痕,疼得直呲牙咧嘴。“你们三个服不服?”说着摇摇晃晃地向躺在地上的五个人走去。

    张家的三兄弟和王兑、古道也缓过劲了,慢慢爬起来。古风一望三人的面容,感觉心里一下子平衡了,甚至觉得有些愧疚。

    大勇“战绩累累”,“面无表情”,脸肿胀的像个猪头一般。二勇,其可谓“面目可憎”,都快认不出人是谁来了,估计早已面部麻木。老三微好一些,和古风差不多,英俊的脸颊上只有一块淤青。

    王兑嘴里含混不清,道:“大友(勇),你这个混站(蛋),哎呦,痛死我了。”他呲牙咧嘴,手抚着肿胀的脸颊。

    古道也口齿不清,道:“三哟(勇),我和你没难(完),你说怎迷(么)办?”

    尴尬了一阵,六个人皆一脸“媚笑”,相互赔起罪来。

    “嘿嘿,失手,失手。”怎么看这些一脸坏笑的家伙们哪个都也不像失手的样子。

    “嘿嘿,对此给你们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对你们刚才的英勇表现,我深表敬意;对你们的损失,我略表诚意。”其实心里是无比得意。

    “你‘意’个屁,有什么用呀。”

    古风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其实打在你们身上,痛在我心上。这样吧,呆会儿咱去打点野味,我给你们接着说那个《大商英雄传》,这次该说第几回了?”

    大家一听古风又要给他们说书,立马来了兴趣,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嚷嚷起来:“上回书说到太庚救主,单挑一百八十辆战车了!”

    “好,还是大怪最够义气。”其中就属王兑叫得最欢。

    古风果然富有“领袖头脑”,眨眼之间便发动了一场“人民战争”。张家三兄弟微弱的抗议声立刻被众混混儿震天的叫好声淹没了。

    “兄弟们,去打猎喽,给‘镇西三勇’送行。”古风率先朝树林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古风边走边手舞足蹈,“上回书说到……欲知后事如……”

    “你们看啊,大怪又耍赖,还没说两句就完了!”大勇率先跳到一块石头上指着古风笑骂。

    “在座的都听好了,你们被我包围了!”人群后传来一阵喊声。

    众人回头,来人领头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大勇不禁眉头一皱:“姓江的,你来做什么?”

    “嘿!江衍又来这套。”

    “回回都是等我们两败俱伤来捡漏。”

    ……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江衍脸上有点挂不住,清清嗓子还是那句:“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群人又热闹了起来。众所周知大勇、古风、江衍可以说是在星山镇三足鼎立,而大勇派和江衍派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张家在镇上开了很多店面,基本上涉及了镇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江衍家是开钱庄放贷的。只因为古风私下里给张家三兄弟分析了一通,三兄弟就开始瞧不起江衍,这结果也完全出乎古风意料。

    “哼哼,这放贷的确实会精打细算哈。”三勇冷笑一声。

    江衍也不生气:“我知道你们搞实业的瞧不起我们这行,但是今天你们的遭遇战就是我设计的,你们现在还有一战之力?”

    “我服了。”实力最弱的古风率先放弃挣扎。

    大勇咬咬牙,伸手拦住要冲出去的二勇,才道:“这次算被你摆了一道,大怪以后会为我们报仇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拍手称快,原本敌对的势力也拥在一起。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难怪镇上这些人都不在意,经过了“最终一战”,江衍的“放贷派”最终以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利,但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

    张家的三兄弟因为资质不错,被魏国的一个不小的门派挑中了,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再相见。所以这成了他们三派的最后一战。

    “等我兄弟三人学成归来,姓江的你就惨了!”二勇冷声道。

    江衍毫不在意,三派虽然喊打喊杀,却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这种话他们都说过不少。

    “二怪,你这一板砖我早晚会还的!”

    ……

    所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分别总是让人痛苦非常,每个人都哭的稀里哗啦,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兄弟,是不打不相识的死党,回忆起近十年来度过的“风风雨雨”,让人长号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