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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皎从小就是个害怕老师的性格。
很难说清这种对老师这个身份的恐惧感从何而来,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怕医生、有些人天生怕警察一样,夏皎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调皮不听话,爷爷奶奶吓唬她——
“再不吃饭就告诉你老师啦!”
“不老实就让医生用针扎你!”
“还不听话就让警察抓走你!”
……
老人家的教育方式或许有些问题,但他们的确是疼爱夏皎的,疼爱到向来拮据的爷爷会拿准备修理眼镜的钱来为夏皎买她心心念念好久的香妃同款头饰,奶奶总会将其他人送来的水果和奶留给夏皎喝。
遗憾的是爱和童年阴影永远都是并行的,夏皎能感受到他们的爱,同时也始终没有改掉对老师的畏惧心理。
从小到大,夏皎能不和老师联系就绝不会主动联系,竭尽所能的避开和老师在课堂外的任何接触;不过,如果老师有事情委托给她,那她也会竭尽全力。
包括现在。
“放松,别乱动。”
“好,呼吸,正常呼吸……不会在接吻时换气?没关系,我教你,我们慢慢来。”
“很好,你做得很棒,就是这样。”
张开唇,不要拒绝。
做一个乖学生吗,乖乖听他的教导,跟随他的指引,满足他的欲/念。
夏皎了解过温崇月的教学技巧,也知道他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几年前,在上完那个短暂的英文辅导班后,她的英文成绩再没有低过100分。
如今的温崇月教学能力并不比那时候差。
他是位极具有耐心的、温和的成熟男性。
春节的余韵还没有完全褪去。
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炮竹,年味儿没有之前那么浓,不过家中布置不同。显而易见,温崇月是个极其注重仪式感的人,即使没有在这个房子中过年,他仍旧张贴了红色的字和几枝红梅,做点缀。
夏皎仰面看着头顶,这个房间中的装修照明几乎全部用的灯带,或者落地的台灯,目前只看了一层柔软的光芒,卧室窗帘白纱轻闭,气流温热熏熏,有着淡淡的佛手柑香气。
温崇月的唇是热的,他平时说话并不算多,但有着极其灵巧的舌头。夏皎仰起脸,眼睛眯起来,看到头顶一层一层晕开的灯光柔光,恍若置身温柔浮海,难分西东,不辨南北。
别害怕,别担心。
我不会伤害到你,放心交给我。
他的手掌温暖,厚重不失灵活,呼吸如三月暖流,唇舌似五月微风。
春和景明,烈日破空,绢绢柔风拂重樱,千万树花次第开。
痛觉如花,爱意未察。
夏皎抓住温崇月的胳膊,她侧看,只看到对方小臂上的青筋,像她童年时候喜欢捏的空心草秸秆,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对方手臂上,目光迷茫:“温老师。”
温崇月安抚地亲吻她脸颊:“我在。”
是的。
他在。
他是夏皎的丈夫,是她最亲密的人,理所应当和她最亲密。
夏皎闭上眼睛,温崇月没有松手,他温柔地吻着她脸颊,低语,让她放松,让她冷静。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夏皎也曾经思考过未来如何,她认为一定会是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毕竟地球上35亿男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互相喜欢、满足她所有期待的男性呢?
可还真得很难找到。
这比出门右拐去买一张彩票就中500万大奖都难。
天底下的男人比虫合虫莫多,但好男人比三条腿的虫合虫莫还少。
夏皎这次选择结婚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说她丧也好,说她悲观主义也好,毕竟在婚前沟通时候,两个人都确认这份婚姻的起始并不包含爱情,更多的像是为自己今后几十年的人生寻找合得来的伴侣。
伴侣伴侣,自然也会有执行其他事情,比如温崇月强调过的这部分,夏皎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接受无爱的基础,但不知为何,她还是不争气地哭出来,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啼哭,更像是小孩跌倒在地磕破了膝盖后的泪水。
温崇月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中止。
他无奈叹息,看着夏皎这副瑟瑟不禁催的模样,只是抱紧,沉默地将唇贴在她的眼皮上,如其他部分,夏皎的眼泪也是同样微咸,像淡淡海盐,她的确像是海里养出来的人鱼,容易破碎,就算是分尾苦楚也只是委屈到不敢声张的声音,偏偏这种易碎感只会成为督促恶魔堕落的催化剂。
不会有好心肠的神来拯救她,或者停止侵略,有的只会是必须要承载的妄念深谷,只会是预谋的宣泄,势在必得的决心。
温崇月胳膊上的肌肉被抓出三道红痕,他捉住夏皎的手,侧脸,去吻她泛白的指尖和断裂的指甲。
盛满眼泪的温柔深渊中,夏皎第一次体验到何为温柔刀。
亲吻和强,占并不相悖,温柔与暴烈可以共存。
-
夏皎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她梦到小时候跟随爷爷奶奶去野外玩,挎着一个小篮子,雨后开开心心采蘑菇。不小心踩空,失足摔下深渊,深渊中有手腕粗的紫蟒,缠她手足,钻裙破衣,吓得夏皎拼命地哭,拼命地往外爬,却还是被蟒缠住腰往深渊中拽。
噩梦的恐惧过于真实,醒来后的夏皎热汗涔涔,房间中只剩床边一盏暖黄小灯,尚未睁眼,便听温崇月的呼吸声,他轻轻地吸一口气,无法判断是在缓解,还是享受。
夏皎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时间还早,”温崇月简短地将她按回去,压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后脑勺发上落下一吻,“皎皎,继续睡,不用管我。”
夏皎:“……”
怎么可能不管他,高中物理课本上就讲了,物体的振动频率和音调是成正比的。具备求知欲的温崇月乐意去测量这个正比例曲线的最高峰点在哪儿,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却藏了不知足的一颗心。夏皎困困昏昏睡过去,再度醒来,外面已经全然黑透。
夏皎坐起来。
她按了按脑袋,闻到淡淡的香味。
拖鞋就摆在床边,规规整整,她想要穿鞋,脚趾触碰到温热的木地板,皱了眉,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声音惊动外面的人。
“醒了?”穿着黑色睡衣的温崇月走来,他示意夏皎坐好,温和地问,“想吃东西吗?”
夏皎点头。
她不知道温崇月究竟有没有休息,他煮了南瓜浓汤,颜色金灿灿,没有额外放糖,是南瓜自身的清甜味,鲜冬笋生炒鸽松,补气血的红枣枸杞养生汤,还有香菇白菜混汤面,餐后小甜点是糖渍橙皮,清口提神。
温崇月对下午之事颇有歉疚:“抱歉,憋得有些久。”
夏皎眼睛还红着,她小声反馈:“没事,我喜欢这样。”
“那我放心了,”温崇月松了口气,他亲自盛了一碗红枣枸杞养生汤,递到夏皎面前,诚恳地问,“今晚还可以吗?”
夏皎:“……”
经过两日相处,夏皎用黑眼圈切身领悟到,温崇月口中的频繁是指什么意思。
温崇月没有说谎,他的确擅长厨艺,也会研究养生汤饮——当然,这些养生汤饮都是为了夏皎所准备的。和之前每日吃外卖、或者公司楼下餐厅相比较,现在的夏皎的确脸色红润许多。
开年复工第一天,夏皎就跑断了腿,春季新品发布,还有一系列的宣传活动和策划,她的头疼没有得到太多的缓解,太阳穴经常突突地跳着痛。医生开了谷维生素片,在温崇月的监督下,她每日都吃着,可惜并没有见好。
夏皎暂时没有搬到温崇月那边去,她租赁的房子还剩一个月才到期,合租的室友不打算继续“北漂”了。近十年,除非在风口上起飞,不然很难攒钱买得起一套房,和大部分曲线救国的人一样,室友和男友在天津那边入了集体户,俩家人一起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过完年就搬进去了。
夏皎也不打算继续租了,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房东说,在她重新回到这套房子的第二天,房东上门,按响门铃,第一句话,就是客客气气地要涨房租。
“疫情影响啊,肉涨价了,大爷我也得吃肉啊,”房东是个喜欢在早高峰挤公交去遛鸟的老大爷,他声音洪亮,满面红光,“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你也看到了,现在卷钱就跑的二房东那么多,我现在一个月多收你500房租,算不算我够厚道了?”
夏皎客客气气地告诉他:“大爷,我不打算续租了。”
房东瞪圆了眼睛,他皱眉:“你怎么回事?不打算续租你得提前俩月告诉我啊,这个时候你说不续就不续,我怎么找租客?”
夏皎提醒他:“我记得合同上说是提前两周。”
“我说俩月就俩月,”老大爷提高声音,他很不高兴,“你这孩子——”
他嗓门亮,一句话喊响楼道灯,夏皎工作劳累一天,本来想和声和气的沟通,没想到又被他突然这样吼,愣了两秒,还没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皎皎,怎么了?”
老大爷转身,只看到一身材高大的男性,面容清俊,西装革履,黑色大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手里却拎着饭盒。
这幢楼好几层都是大爷的,他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租客,问:“你是?”
温崇月礼貌地说:“我是皎皎的丈夫。”
他将饭盒递到夏皎手中,看着妻子的表情,轻拍她肩膀,示意她先进去,低声:“我来解决。”
夏皎拎着饭盒进了房间,也没有心情吃。
不到两分钟,门铃又被按响,夏皎跑过去开门,看到温崇月。
房东已经离开了。
夏皎请他进来,她小心翼翼地告诉对方:“今晚你可能无法频繁,我生理期到了。”
温崇月原本正在脱大衣,闻言,扬眉。
他张开双臂,无奈地说:“过来,摸一下,告诉我,你感受到什么?”
夏皎感觉他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理解。
贴过去,她诚实地回答:“烫。”
温崇月沉默两秒。
他握住夏皎的手,往上移,按在他胸膛上。
他斟酌言词:“皎皎,我想让你摸我的良心。”
“而不是摸会让我丧失良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