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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莲花节
艳阳,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我们陷入那被冠以命运之名的流沙中,不可自拔。
农历三月初三,莲花节到了。
不同于往日的宁静,一大清早,整个小镇就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着傍晚祭祀的供品。镇长带着几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在镇口那边搭着戏台,隐约传来喊号子的声音。
明艳阳本就少眠,听着这些动静,也就不再躺着了,起身走出房门。
天气真好,这么早阳光就很明朗,透过天井,射向长廊里。明艳阳伸出手,翻转着手掌,好像在与阳光游戏,可是心里却越发苍凉。
收回手,缓缓垂下,她微微低头,园中墙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生出些青苔。瞧啊,明艳阳自嘲的笑笑,那不就是我吗?即使再向往阳光,却注定无法生存在阳光之下。
“早啊。”魏夕言刚进家门,便看到二楼长廊上的明艳阳,抬着头打了声招呼。
“早。”明艳阳下楼,站在后厅门口,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到院子里来?今天阳光很不错呢,出来晒晒太阳,对你身体有好处。”
“不用了,我……不喜欢太阳。”放下手中的东西,魏夕言直起身。
看不清明艳阳的表情,两个人一明一暗,就这样站着。
许久,“你……”忽然沉默,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说什么?
“吃早饭了吗?”
明艳阳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人……明明有话想说,一张嘴竟然问我这个。
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看着那张与记忆些许重叠的脸孔,明艳阳终于开口道:“你可以叫我艳阳。”
“呃,好。”
“你想说什么?刚才不是有话要说吗?”
“你……艳阳,你的名字叫艳阳,可是你却似乎不喜欢阳光,很奇怪。”带着一种试探,魏夕言问出了口。
“奇怪?我也很奇怪,你叫夕言,可是你却并不惜言。”这个人想知道什么?
对于明艳阳的回避和尖锐,他并没有生气,“哈哈,大概是表达一种愿望吧。或许我的父母猜到我长大了话会太多,所以才取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他可以这么轻松地对待自己的身世吗?
“没什么。我想,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能提及的伤痛。可是对于我来说,伤痛与欢乐一样,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上不同的风景而已。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力气往前走,我就会不断地期待下一道风景是美丽的。所以,你不用抱歉。”
“你很乐观。”
“我只是相信,人的选择是可以千变万化的。命运既然无法改变,那么不如选择尽力让自己快乐起来。”
“是吗?”
“是啊,”不知不觉,魏夕言的语气温柔非常,“艳阳,你可以选择让自己快乐一点吗?我……很担心你。”
微楞,“为什么?”
“因为某种原因,或是某个人,你把自己关起来了……关在一个很沉重的地方,然后用重重的锁把自己彻底锁住,与世隔绝。”魏夕言走近了一点,“也许是我自以为是吧。我总觉得钥匙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始终无从下手。”
“你……”
“是,除了知道你的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可是,我却无法不在意你的每个动作,所说的每句话,脸上的每个表情。更重要的是,我想解开你的心结。艳阳,其实你的笑很美,你应该常常笑的。”
“你……”明艳阳想要冷冷说出口的话却有丝颤抖,“你不觉得你有些自不量力吗?”
自嘲地笑笑,“是吧,我想也是。我这个医生大概能医不自医了。呵~。”
“艳阳,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许……”
盯着暗处那看不清的身影,魏夕言渐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没有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变得深沉,变得让明艳阳害怕,变得像极了某个人。
“或许,这种感觉就叫做喜欢。”
震惊,更多的,是被一种莫名的悲痛充斥着,让明艳阳无法抑制。一个踉跄,她跌倒在地。
“小心……”魏夕言立刻跑进来,扶住她。
“艳阳?”
是谁?谁在叫我?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摔着了?”
穆霭,是你来了吗?
“艳阳?你……”看到她不知何时早已布满双颊的泪水,魏夕言惊呆了。
缓缓抬头,明艳阳朦胧中看到了那从未忘却的轮廓,低泣,泪水不断涌出,涌出,直到她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
“哭吧,哭过就没事了。”魏夕言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断地哄着她。
突然,明艳阳猛地推开他,摇晃挣扎着起身,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恶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魏夕言站了起来,“有些时候只要一眼,就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所以,艳阳,不要用相识的时间来衡量我。”
他走到门口,停住,“艳阳,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你……唉,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还是多注意休息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明艳阳笑出声来,笑得苍老而诡异。
老天爷啊,这算什么?这是在补偿我吗?哈哈哈哈……补偿?你以为这样的安排就能弥补十年来我所受的折磨吗?你忘了吗?是你夺走了他!他们就算再相像也终究是两个人,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我把我的双手,我的眼睛,我的笑容,我的心,我的血统统给你,我只求你,把他还给我,老天爷,我求你把他还给我!
我们如此固执而自私的选择了彼此,时至今日,艳阳,你可曾后悔?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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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Julia,你等等我。”两个人的所有装备,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
“你快点儿,慢腾腾的。”一回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陈天。
虽然是运动健将,可是两个硕大的背包压得他也微微弯了腰,Julia有丝愧疚,心疼道:“你分一个包给我背嘛,说了你又不听。累不累?”
陈天放下包,低着头,让Julia给他擦汗,“不累,就是你的步伐能不能稍微配合点我啊,等以后老了,我怕追都追不上你了。”
重重一擦,Julia娇嗔,“活该你追不上,明明累坏了还贫嘴。”
“行行行,小姑奶奶,我的错。小生真的是累了,休息一会儿会儿,行不?”
“那好吧,可是……你确定艳阳在这里吗?”
看着火车站周遭的一切,Julia有些不确定。
这里完全没有那种悠远宁静的气息,艳阳怎么会在这儿?人声嘈杂,没有出租车,除了人力三轮车,就是摩的,一发动就有一股黑烟冒出来,绝对的空气污染。Julia呛得直咳嗽,连忙用纸巾捂着嘴。
“应该是吧。”
“应该?”
“你别忽然提高分贝嘛。没找到人之前万事都有可能啊。不过……不出差错的话就是这里了。”
陈天伸展了下身体,复又背起包,“走,我们去那边问问看。”
陈天拉着Julia朝车站广场走去,找了一个人力车夫,正蹲在路边吃着早饭。
“大叔,打扰一下。”
“嗯?”他擦了擦嘴,站起来。
“是这样,我们在找人,她到这儿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风景名胜或者是旅游胜地之类的?”
“哦……我们这儿地方小,不过就是山多。每座山可都是旅游的好去处啊。”
“山?”似乎看到了曙光,陈天和Julia都紧紧盯着他。
“大叔,”Julia着急的开口,“您能不能再想想,哪座山去的人最少?而且有哪座山终年都云雾缭绕?”
“呵呵,姑娘,人来了总往山里头去,可是也没人打听哪里人最少啊,这我可说不上来。况且山高了不都有云有雾吗?”
“这……”Julia看向陈天,紧抓着他的手,“要不咱们一座山一座山的找吧?”
“不行啊,”陈天沉思着,“明天就初四了。而且进山找的话,光靠我们两个人,这一天的功夫恐怕连一座山都找不完啊。”
“那……那……”Julia慌了起来。
“只有再想想办法吧。”陈天也是心急如焚。
“对了,有一个地方,兴许……”
“哪里?”两个人激动得异口同声叫出来。
“莲花镇。来这儿的人虽然大多进山了,可是山里没地方住,也没吃的喝的,多半一两天就下来了。不过,不上山,光在山脚下绕,大概走上个大半天吧,能到莲花镇,就在一个山坳里。那是山里头唯一有住家的地方了。”
“大叔,你知道那个镇的大致情况吗?”
“嗯……具体不太清楚,本地人也很少去。听说莲花镇就百来户人家,却是好几个民族聚居,有水源,有耕地,自给自足。倒是好些游客想去来着,不过路太难走,又不通车,而且常有云雾,一个不小心走迷了,可就危险了。所以去的人不多。”
“一定是那里,阿天,一定是那里。太好了,太好了……”Julia抱着陈天,失声哭了起来。
是啊,太好了,艳阳,我们来了。答应过穆会好好照顾你,却从来没做到过。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躲起来自我伤害了。陈天的眼眶也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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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艳阳姐姐,你在屋里吗?”楚飞儿小心翼翼的问着。今天早上开始,夕言哥哥和艳阳姐姐两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而且艳阳姐姐好像还哭过,她又难过了吗?
听见地板吱呀几声,门打开了,“飞儿啊,进来吧。”
“姐姐,你……不高兴吗?”仔细盯着她的脸,楚飞儿问出口。
“嗯?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那么,”楚飞儿双手搅动着裙摆,“你会去看莲花节的表演吗?”
呵呵,明艳阳些许了然,这个小丫头是担心自己没得玩儿了呀。“去啊,不然不是让楚飞儿小姐白白期待了一个礼拜吗?”
猛抬头,“真的?”
“嗯。”
“啊,艳阳姐姐,你真好,哈哈,我这就去准备。”拥抱了下明艳阳,楚飞儿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欢乐的楚飞儿总是能让明艳阳露出真心的微笑。
隐约还能听见她高兴地声音,“爷爷,爷爷,艳阳姐姐答应去了。哥哥,夕言哥哥,艳阳姐姐说会去呢。哈哈……哈哈……太好了。”
傍晚,楚飞儿拉着明艳阳急急出了门。
“飞儿,你慢点儿,还早呢。”魏夕言搀扶着楚沛缓缓跟在后面。
“哎呀,不早了,再不去占不到好位子了。”楚飞儿转过头喊道。感受到身后魏夕言那有些炙热的目光,明艳阳也加快了脚步。
刚到镇口,便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说着家常。
明艳阳有些吃惊,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已经搭建出了那么大一个戏台,戏台前摆满了各家各户的供品,而莲神的根部也披上了一大片红绸,可见莲花节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艳阳姐姐,我们坐这里。”楚飞儿看准几个座位,便连忙说道:“这里看得最清楚了,而且一会儿夏爷爷就坐在我们前面哦。”
“夏爷爷?”明艳阳紧挨着楚飞儿坐下。
“哦,对。忘了告诉你,夏爷爷是我们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已经有103岁了,”伏在明艳阳耳边,“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他是3103岁,有莲神的时候就有他了呢,这是夏爷爷跟我的秘密。”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明艳阳失笑,不过是骗小孩子玩儿罢了。
“夏爷爷好了不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还能通鬼神哦。每次莲花节他都会选出一个人,解决他的难题。不过,好可惜哦,六年才一次,要是每天都是莲花节,那么能帮助好多好多人呢。”楚飞儿自顾自的说着。
明艳阳似有些感应,一转头,便看到魏夕言正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她沉着脸,不自在的站起身,“飞儿,你坐中间吧。”
“咦?可是这边的位子比较好呢。”楚飞儿有些不情愿。
“那,爷爷……”明艳阳转向楚沛。
“丫头,你就安心坐着吧。夕言又不吃人。”没想到楚沛一眼看穿了她。
楚飞儿痴痴地笑了起来,“姐姐,你脸红了。”
魏夕言也带着笑意冲她说,“放心吧,我不吃你。”
这一家人,唉……明艳阳只得坐下,依旧沉着脸。
等了一会儿,庆典终于开始了。最开始是镇长讲话,之后,一位老者宣读了祭词,然后各族族长带着居民们向莲神磕头上香。
所有仪式完毕,烟花爆竹声即刻响彻天际,也照亮了头顶上那一片天空,绚烂旖旎。
明艳阳抬头,望向那苍穹深处,自问,今夜他会在哪里?
“姐姐,表演开始了,快看快看,”楚飞儿扯了扯她的衣角,“今年是塔塔族的表演哦,据说他们的演出是最精彩的,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到呢。”
原来,每次的莲花节居住在此地的居民们都会选出不同的民族来负责庆典的各个环节。今年负责表演的正是最早来这里定居的塔塔族,那位夏爷爷就是塔塔族的族长,也是刚刚宣念祭词的老者。
塔塔族的舞蹈不同一般,带着一种神秘的宗教色彩,而居民们似乎也不仅仅是在看表演,更多的是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以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台上舞者的一举一动。随着舞者最终跪拜的结束动作,所有人包括明艳阳,也都跟着向莲神跪拜下来。
没有了烟花爆竹声,没有了表演时的吹拉弹奏声,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宁静。
拐杖有节奏的敲打在青石板上,“都起来吧。”夏爷爷缓缓走来,坐在了最前面,面朝着明艳阳的位子。
明艳阳起身坐定,仔细的看向这位老者。他真的很老,雪白的头发,胡子很长,到了胸前,双手骨骼突出,手背上的皱纹随着他的动作扭动着。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可是眼神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夏爷爷,你要开始挑选了吗?”
居民们沸腾了,在很早以前,莲花镇就流传着一个说法,夏爷爷是可以与莲神沟通的使者,得到夏爷爷这个承诺对于他们来说是天赐的恩惠。
他回以一笑,“飞儿等不及了,呵呵,小丫头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
咳了两声,他提高点了声音,“好吧,我这就……”
环视一圈,他最终看到了明艳阳,面露难解之色,“你……”
明艳阳刚想回话,魏夕言却道:“夏爷爷,她是我们家的贵客。”
“呵呵,呵呵,这位贵客可不简单呢。”夏爷爷意味深长的说道。
“居民们,这次莲花节与往常一样,我会选出一个人,解答他一个问题,”盯着明艳阳,他缓缓说道:“任何问题都可以。”
顿了顿,“我就选……她吧!”
明艳阳心惊。我?
艳阳,我愿永生永世驻足在蛮荒的彼岸,等你。
“我不需要……您还是选别人吧。”明艳阳恭敬却冷冷的拒绝。
老者没有答话,只是眯起眼,捋动着那长长的胡须,看着明艳阳的眼睛。明艳阳也毫无畏惧的回视着。
“去吧,艳阳,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楚沛慈爱的劝说着她。
楚飞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哎呀,姐姐,夏爷爷选了谁就是谁。你……”她着急的望向魏夕言。
“艳阳,你心里有疑问的,不是吗?”魏夕言终于开口。
明艳阳垂眸,老者微微笑了。
夏爷爷起身,领着明艳阳走入一条只容一人的小巷中。
身旁高墙耸立,朦胧的月光照不清前路,老者右手中晃动的灯笼亮了,跟随着那微弱的光芒,明艳阳缓缓前行。
庆典还将持续,居民都在狂欢着。渐行渐远,明艳阳再也听不到那里的热闹吵杂,只听得青石板上回荡着拐杖触及的声响,一下、两下……
终于,来到一扇小门前,吱呀一声,老者推开门,惊得大树上什么鸟儿一阵不安。
“进来吧。”
明艳阳侧身走进屋里,轻轻掩上门。
老者吹熄灯笼,卡啦一声,屋里亮了起来。一只小小的灯泡悬在头顶,发出温暖的光芒。
老者在一张摇椅前停下,缓缓落座,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明艳阳会意坐下。老者闭上眼睛,摇椅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
环视,二层的小楼,二楼应该是卧室,底楼堂屋里摆设很陈旧,很简单,光秃秃的墙,除了两张椅子,就只有一张茶几,摆着造型奇特的茶具。另有一张不大的台子,堆满了线装书籍。庭院里有个小池子,不知道有没有鱼。
池子边有株不小的植物,虽然并未开花,却有阵阵香气传来,明艳阳感到一丝奇异。
“那是曼陀罗,”老者忽然出声,“没想到倒在今日开花了,怪哉,怪哉。”
明艳阳闻言起身,走近,原来不是无花,那一朵朵花却是黑色的,刚才在亮处看不真切而已。
月光辉映,异常妖冶动人,明艳阳更靠近了一点。
“别走太近了,那东西有剧毒。”
没有害怕,明艳阳淡然转身,走回老者身旁,坐下,“可是,很美。”
“嗯……是吗?你觉得它很美?”依旧闭着眼,可是摇椅却不再摇动。
“您觉得不美吗?”
盯着那处,渐渐能看清花的轮廓,明艳阳嘴角微上翘,“黑暗中的花朵,像是隐蔽的伤痛,越疼……越美……”
“你知道有关这花的传说吗?”
“传说?”
“嗯……”摇椅复又轻轻摇晃起来,“传说,大漠中所有的生命都由一位水神掌管着。直到某天,他爱上了一个带领族人寻找水源的女子。诸神震怒,要灭掉水神的灵魂。可是深爱着水神的大漠花神曼陀罗以自己与他共入人间轮回为代价,请求诸神饶恕。终于,上神为她痴情所感,只把水神逐出天界。自此,沙漠中无水,曼陀罗也成为被诅咒的花朵,剧毒在身。”
细细回味,“被诅咒的花?”
“是啊,被诅咒的花,也代表着……有罪的爱……”
明艳阳颤抖。
她猛地站起,深深吸着那有毒的花所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带着一丝嘲讽,“有罪的爱???从来不知道,爱,也能分有罪无罪吗?”
“当然,不然这黑色的花也不会选择在这万籁俱寂之时盛开……孩子,你知道的。”
闻言回过头,夏爷爷不知何时已坐直身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明艳阳伸手抚上心口,“夏爷爷,这里……”
她使劲捶了捶,“有团东西,积累了很多年,我不曾,也不敢触及,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一旦有了裂痕,便会无限扩大,直到破碎,直到我……”眼泪滑落嘴角,好咸,好苦,“直到我万劫不复!”
“孩子,你过来。”
明艳阳走过去,跪在他身边。
夏爷爷翻看着她的双手,“唉……万劫不复?你不是已经万劫不复了吗?伤了眼睛、伤了手、伤了心,还想如何?伤命吗?”
明艳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孩子,你这样不要命的去争去求,你争什么?求什么呢?逝者已矣。爱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世人说了也不算,”指了指天,“全看老天爷是否眷顾了呀!唉……你还这样年轻,何苦?何苦?”
“不!”明艳阳泪眼婆娑,“我……不苦,一点都不苦。我知道,他会回来找我,他说过无论如何不会放开我,所以,我争,我求。上穷碧落下黄泉,即使用尽所有极端的方法,我也要让他知道,我在等他,我一直在等他。他不能失信于我。”
“孩子,这就是你的罪,痴情是罪啊……”
“我不管,是罪不是罪,我已经无力去辩驳。夏爷爷,求求你,如果你真能……如果你真……”
“真能通鬼神?真能与神对话与冥传音?”
明艳阳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是!夏爷爷,我求你,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十年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即使魂魄也不曾入梦来。每晚,我都在等他,可是……梦里梦外,只有我一个人,梦里梦外,只有我在等他。”
抬眼,她深深地看着他,“夏爷爷……求您,告诉我,告诉我……”
唉……
看到这样几欲疯狂的明艳阳,夏爷爷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好!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你,什么事我都答应。”明艳阳有丝欣喜。
“你要答应我,无论答案如何,你都必须试着去忘记前尘往事,好好活下去,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你……可做到?”
急于知晓答案的明艳阳,急急说道:“好,好。您可以说了吗?他……他在哪里?好不好?他是不是也在找我?他……”
“他走了!”
明艳阳愣住。他走了?
“三界之中全无他的踪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走了。”
他……走了……
什么……意思?
“无论是这个人,还是他的灵魂,都彻底消失了,他不在了,没有丝毫痕迹。”
消失了,消失了,他消失了……
明艳阳瞬间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仿佛身体被抽空,游魂一般,毫无生气。
自然,她也没有注意到夏爷爷目光闪烁,一丝无法察觉的光亮眨眼间被他悄悄隐去。
明艳阳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撞到了震惊于门外的魏夕言和楚飞儿。
夏爷爷刚带着明艳阳走,楚飞儿便拉着魏夕言后脚跟上。寂静如斯,门内的轻语显得格外清晰。
看着明艳阳失魂落魄的走去,魏夕言一言不发,紧紧跟上,想伸手扶她,却又缩回手,只是默默跟着她……艳阳,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一眼,你会知道,我眼中的深情不会少于他……至少……我还在啊……
楚飞儿冲进门去,“夏爷爷……”
“是飞儿啊……”
不等他说完,飞儿跑上前,“夏爷爷,都是真的吗?姐姐她……”
夏爷爷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那株黑色曼陀罗。
“哎呀,夏爷爷,你说话呀,姐姐要找的人真的一点方法都没有了吗?那……那咱们发动全镇的人帮她找?”
“唉……傻姑娘,你艳阳姐姐要找的是已故的人了,你要怎么找?”
“原来是真的……我只是在猜……”轻声哭泣,“我以为……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我能帮到她……”
她走上前,“夏爷爷,那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了?那艳阳姐姐要怎么办呢?”
唉,又叹了一口气,“丫头,别问了,这是我的罪啊……但愿我的决定是对的。你艳阳姐姐太苦,太苦了……唉,你就好好陪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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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明艳阳走到镇口莲神的树根旁,跌坐。
庆典刚结束,还有几个居民仍在整理着桌椅。
她伸手抚摸着这棵被尊称为神的树,沙哑着开口,“莲神,莲神,你说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好?生无可恋,死亦无所归,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得……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恸哭,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魏夕言心疼不已,不顾那几个人诧异的目光,他走上前,伸手紧紧抱着她。如此靠近,却仿佛抱着空气般,恐慌,于是更紧的拥抱……
低语,“艳阳乖,没事的,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远处,两个人缓缓而来。忽然在这样的深夜听到如此悲凉的哭声,两个人心中都有着熟悉而不好的预感。
疾步上前,“艳阳?”Julia轻声呼唤,慢慢靠近那个疯子般的女人,“艳阳?艳阳!!!”
陈天哐当一声放下包,飞奔至跟前,“艳阳!你这是……怎么了?”
丝毫没有反应,明艳阳依旧沉静在自己早已天崩地陷的天地中。
“你们是?”魏夕言抬头。
陈天和Julia同时转眼看到他,有丝不敢相信,几乎要把那个名字喊出口。
“我不是他。”
魏夕言了然,急忙开口道:“我叫魏夕言,艳阳这些日子都住在我们家。你们是……她的朋友?”
缓了缓,陈天说道:“你好,我是陈天,这是Julia,我们都是艳阳的好朋友。”
Julia顾不上多说什么,喊道:“别介绍了!艳阳情况不好,我看,我们要先把她送到哪里安顿下来才行。”
担心的抚了抚艳阳的额头,“糟了,她……”
“又发高烧了?”陈天立刻抱起她。
这两个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处理起来也有条不紊。
“你们快跟我来。”魏夕言起身,带着他们朝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原以为这只是我的劫难,却没想到把你推向无边炼狱,艳阳,这样的我,你还在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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