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卿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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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月楼之十年踪迹十年心(卿寒)

    楔子

    立秋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敦煌。

    我在荒漠上骑一匹白马,任凭风沙吹皱我的红色衣裙。

    居住在沙漠上的人们说,我的衣裙比黄沙中盛放的红棘花还要红。

    ——那时,我从马上一跃而下,用我的金铃,在身姿翩飞间,让那些抢劫绿洲的强盗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裳,让它比来时更鲜艳。

    然后,我在居民的欢呼和满地狼籍的修罗场中,如来时一样,纵马离开。

    接着,我来到了荒漠。

    而荒漠上的人却说,我左射右射必叠双的红裙更像荒漠边生长的狼藉花,红到眼里。

    ——那时,郡中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想成为酒泉郡守的妻子,而我的出现,让她们绝了念想。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一路向南,进了玉门关。

    白天还是很热,我离开倚月楼已经两年了。两年间,我从东都洛阳北上,几乎游遍了整个国家的边疆。

    但我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因为我太容易厌倦。

    一个地方,一个事物,一个身份,一个或是一些人……至是,一种感情。

    无论是什么,无论它多美。

    我已经厌倦了很多东西,它们都曾在我的生命里久久伫立,在我的成长中起着不可缺失的作用。

    一个女子从出生到及笄会经历多少种感情?

    比如——仇恨?我那惊世骇俗的父母互相残杀,内情隐秘到错综复杂,结局惨烈到悲痛欲绝。我一度,靠它成长,让稚嫩的心在鲜血中开出美丽的的花。最终一惊武林、震慑天下。

    然后,我厌倦了。无论是倚月楼主的位置还是名为“仇恨”的感情,我都厌倦了。

    再比如——人。同意与武林盟结盟有着内因外因诸多因素。也许对于楚青岫来说只是因为他对我一见钟情——据说是从我小的时候持单剑上武林盟踢场子开始,总之他对我一见钟情了。

    结果是,我的白虎堂主对他一往情深,指定非君不嫁。所以我对他说:“我厌倦了,我要走了。”

    而他,他还是风靡武林万千少女的玉面盟主,连分手都分得极潇洒。他站在萧萧竹林下,笑如烟火,他说:“可我爱你,月姬。”

    你爱我吗?我毫不犹豫地直视他的双眸,他眸中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甚至带着深深地悲哀。

    我也笑了,回答他:“那我也厌倦了。”——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决定,远上西域,如今准备南下江南,去寻找爱。

    也许,可以不再厌倦。

    我曾和无数英雄豪杰般的男人相遇都别开生面、各有各的不同。

    比如和楚青岫初遇,是在风云莫测的江湖最中心的武林山庄七十七尺青石阶上,刀光剑影。

    比如和秦暨阳的初遇,是在我为妹妹办的选夫七夕夜宴上,烛光美色,红袖招满楼。

    再比如……,总之相遇无数,却不曾,如此情状。

    ——后来,一个从南疆来的女子听我提起,她说:当命中注定时,一时的偶然,都是必然。

    我才相信——那一日,我偶然地在龙州停留,就必然遇见抢我包子的雁归。

    我记得,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的少年,被我一气之下扔进水里,等他半抹净脸上的污浊,露出隐藏其后的白皙的脸时,我才对他,起了一点兴趣。

    美色惑人,我从始自终都认为,我对雁归的兴趣,起源于他的美色惑人。

    对他起了兴趣之后,我把他扔进浴桶里让他自己清洗干净后,再给他套上崭新的公子式样的长衫。然后我一抬眼,仿佛是在白天看见了星星,晕晕乎不知所云。

    那哪还是一个乞丐啊!

    即使是见识过江湖第一美男的楚大盟主的清华,领略过倾尽天下第一美人之心的姑苏林家家主的俊朗。我也有理由为之惊叹。

    他有着一张,由华美和清隽揉成的脸:那琉璃一般的眸、那形状较好的唇畔、那好似远山的眉……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父亲。

    但他和父亲是有区别的,他甚至比父亲更俊美些,却又因为没有收到礼数诗书的良好教育,比父亲又少了一份清雅温润。

    “你叫什么名儿?”我欣赏够了,闲闲的问正在狼吞虎咽的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含糊地反驳了我一句,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姓段,双字雁归,大雁南归之意”

    我听愣了,心想他一个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乞丐是如何说得如此入礼。微眯起眼打量他,已生警惕。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待他吃饱喝足,我拿出手帕替他擦去他唇边的油渍时,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桃花眼问我。

    我看着他清潭般的眼眸,心道这上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给一个男子一双如此美丽魅惑的眼睛,真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

    手下未停,回问:“什么叫为什么?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对你?”

    “你应该把我打个半死,然后把我扔到城外的乱坟岗去。”他蹙起眉做苦苦思索状:“可你……我吃好的穿好的——难道不该问为什么吗?”

    当然该问为什么!至于答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看了眼他俊秀的眉下澄澈的桃!花!眼!嗤笑——我总不能说,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你美色所惑吧?!而那些人之所以对你下如此狠手,应该,是没见过你的脸吧。

    我没有立即回答,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和肩膀。他被我摸得一毛,跳到一边,我扯他过来,摊开他的双手看,顺便瞪他一眼,冷笑道:“我纵横天下快意江湖多年,从来想什么做什么,用你管!”

    他被我瞪得一悚,垂头不语。

    我问道:“你觉得我厉害吗?”

    “当然厉害!”他激动地抬头,对上我的双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如惊惶的小鹿,脸上泛起淡淡的绯云。

    “你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厉害。你……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什么?”

    “能教我武功吗?”

    武功?我教?开玩笑吧!我教你不死在我手上才怪!

    本想直截了当的拒绝,但摸索到他的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料,若把父亲的剑交给他,也不算辱没……

    而且他眼中那如火般热切的光芒,一眼望去让人不忍拒绝。

    我松开他的手,指着下颔,浅浅的笑:“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行走江湖必须处处小心,我也算坏事做尽的人,以前结怨的仇家多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要是哪个仇家的亲信来做卧底,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我不知道……他似乎有些哀伤,垂下眼帘,手指却烦躁的、近乎搓揉着左胸前的衣襟。

    ——那里,我曾在将他打下水去之后,偶然瞥见。那是一个形状花纹不甚明了的文身。

    我忽然感到有些疲倦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月姬怕过谁啊,有胆子放马过来,谅他一个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赶他上床,起身吹灭桌上的烛火。

    “我真的想学武功呢!”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从床上窜过来,紧拽住我的衣袖。

    我可以想到,身后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年轻稚嫩的眼睛,在沉沉的黑夜里,散发着怎样瑰丽的光芒。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那你可想好了!——学武,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第一章美人如玉

    在遇到雁归之前的二十一年里,我从来没有伴侣。不是我不想有,而是与我生命相关联的人们,都如扑火的飞蛾般一直向着他们的光,经过我的身边,却不停留。

    比如,母亲。

    ——她是那么任性的女子,为了父亲可生可死。她的心里父亲的地位无可替代,我不过是她爱父亲的一个象征,和父亲手中的折扇、她腰间的玉佩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她连生命都不看重,又怎么会看重我?

    所以,她死在父亲怀里时,谁都不知道,哪怕是她的亲生骨肉我。

    再比如,我的左右护法,凌波和阡陌。

    ——这对美丽的姐妹倒是视我为生命中的神明。为了做到我的要求,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和爱情。

    其实她们,和母亲并无不同。

    ——还有我最疼爱的妹妹。

    我视为至宝疼爱的妹妹,我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我总以为她长不大、总要我站在她身前,要我为她遮风挡雨的妹妹。

    可就算是妹妹,她也有嫁人的那一天。

    还有谁?琉璃、琳琅、涟漪、长倩?

    对……们都曾是我的玩伴,可最后,她们都成为了我的堂主们。她们终究不是我的伴侣。

    姹紫嫣红、桃艳林花……竟有什么可以一直不变?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一直陪伴我的人。

    所以这两年,我选择了一个人旅行。无论是名山大川还是大漠黄沙,都是我一个人。

    如果没有雁归……

    ——也许我到死,进了阎王殿、走过奈何桥,我都不知,与人相伴的滋味。

    “师父师父……雁归总是在很远就叫我的,引起我的注意后再纵马缓缓行到我的身边。

    我把微闭的眼帘稍稍抬起一点,去看身侧已与我并驾齐驱的他。

    “什么事?”

    ——我没有收过徒弟,自然没有为人师表的觉悟。然而雁归却是百里挑一的的练武奇才,最最自觉地弟子。最初这骑马我也没怎么教过他,只不过是几次示范就让他自己练习,任凭他被倔强的马儿摔得全身就要散架,我也没叫过停。

    “师父,前面就是上水县了,我们去那里休息一晚吧?”他冲我粲然一笑,恍若十里春风,迎面而来。即使与他同行已经三年了,可他的双眸这般澄澈耀眼、他的笑却愈加魅惑。有时,我仍会如当初初见那般,为他着迷。

    我收回视线,点点头。然后翻身下马,他亦下马,和我并肩。

    理理身上有些纷乱的衣裙,腕上的金铃和手上的长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师父。”

    “怎么?”我回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从未离身却又从未出鞘的长剑上。

    “师父,这剑……

    啊……剑。

    ——寒霜剑。

    ——我从未用过它,正确的说,是我从未让它出鞘沾血。

    十五年了……不敢见到它银光四射的剑身。因为,十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出鞘,染上的,是自己主人的血。

    ——我只要一碰它就会想起十五年前的,噩梦……

    那鲜红温热的血,和贯穿父母心脏的剑伤,伴着映出满是泪痕的的我的脸的剑面……

    ——那是噩梦!我只要一拔出它就会想起那一年的噩梦……

    但也是我最后一次哭泣。那一天,我对着上天起誓,我今生不再哭泣!

    ——在那之后,笑容,完全占有了我的脸颊。无论,是什么样的笑容。

    “这剑……”我回他嫣然的笑,笑问:“这剑怎么了?”

    雁归却是一愣,踌躇道:“没什么……只是,我从没见您用过它,有些好奇而已。”

    诚然,我是不会用它。但是……

    我看出他眼中的的热切目光,仍是笑——我知道,雁归你,想用它吧?

    是啊……霜是多么称手的剑啊。

    ——它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之一,它与武林藏剑阁的斜阳剑并列。

    ——父亲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他死后,他的师弟、现在的天山掌门,亲赴洛阳叫我天山剑法。为了我不负寒霜,也为了以天山之名庇护我。

    不负寒霜、不负寒霜……竟忘了,寒霜如此名剑,怎能因我渐湮于世、敛芒于鞘呢?

    思及此,我装作不经意的将寒霜递到雁归面前。在他惊诧的眼神中,微笑道:

    ——“雁归,我教你的剑法也算有小成,这剑就算是师父送你的出师礼好了。”

    雁归愣愣地接过,指尖颤抖地抚摸寒霜带鞘的剑身,几欲拔出。

    我却拦住他,用我很久没有启动的苍凉郑重的语气,缓缓对他道:

    “雁归,他不是普通的剑,你要用生命去爱惜它。你记着,剑之道,是与剑为友。珍之,重之,爱之。且用剑,不可负剑,不可轻使之!”

    雁归静静地听,清潭般的眸子恍如深渊,深深地凝视着手中的寒霜,仿佛要将它看进心里。

    “弟子知道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放心,是交给雁归,我怎么会不放心……

    “那走吧。”我迈步往前,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哦。”雁归几步跟上来。

    我偏头打量他,这才发现,雁归已经长得比我高了。而他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显得有些局促。

    我说:“进了城,我们先去布庄。你该换些衣服了。”

    雁归愣了愣,然后笑道:“那师父也做一些新的吧!”

    我没说话,算默认。

    上水这样的小县城和扬州附近的小县一样,有桥有水,绿柳荫岸,布局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我和雁归牵着马穿过几座桥,来到西市。

    而雁归仍在后面乱出主意:“是黄的,还是紫的呢——师父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别说红色,换个口味吧。”

    我闻言顿足转身,雁归没防备的差点撞上来。

    “师父!”

    看到我冰冷的表情后,他的惊呼声噎在喉中,转为怯怯低声:“师父,你怎么了?”

    “雁归……第一次,我用近乎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话:“你记住,我只穿红色!”

    红色……曾说过,赤橙黄绿青蓝紫,我赤字当头、纵横天下!

    还有,我这一生,怕是都浸淫在那鲜红的血中,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啊!两位客官快请进,要点什么样的布料?我们这店里从麻丝到上好的丝绸,您要什么有什么!”布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波斯女郎,长长的黑色卷发垂到胸前,衬得肤白如雪,深蓝的大眼睛闪着慧黠的光。虽是胡人却讲了一口流利的官话。

    “当真要什么有什么?”我不置信地挑眉——就这小店?就这小城?

    “当……听到她噎住一般断了话语,我抬起头。

    ——她已愣在那里,红唇微张,蓝眸凝结,直勾勾地盯住我身后。

    不用说,又是一个被雁归美色所惑的。

    “呀!这位公子,您要不要试试本店新到的蚕丝布?喜欢什么颜色的?青的?白的?还是蓝的?”

    “公子公子,你来看看,这缎子是刚到的,是官家织纺流出来的,像公子这么风流倜傥的人物才配得上!”

    “公子公子……

    ——这店里竟都是女伙计,怕是连只公的老鼠都没有。这一会儿见了雁归,都如雪狮子向火,半边身子都酥了。

    “不需要!不需要!我…………师父!救命啊!啊!这位姑娘你别扒我衣服,我自己来!”

    看她们实在闹得不像话,我决定不耽误时间:“老板!”

    “嗯……老板极不情愿地扭着腰身过来,一步三回头了好久才把眼睛对准我,淡淡问:“你要什么布料?”

    我对她怠慢的举动很是恼火——我堂堂倚月楼主也是你们能轻待的?如是放在以前,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今时不同往日,雁归还未见过我手上染血的时候呢……

    想到雁归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在心中长叹一声,告诉自己要低调……露出浅浅的笑:“春夏秋冬的男女各两套,对了,加上披风。料子用最好的,款式要最新的!”

    “哟哟!这位客官……她用不可置信的犹疑眼神打量了我好几下,看到我身上近乎朴素的装扮,不屑的冷笑:“别开口就是大话,这么多衣服,你拿得出钱来吗?我可提醒你——本店概不赊账抵物,要的,是现钱,银子!”

    “呵,不就是银子吗?”我侧目冷笑:“本小姐我穷得只剩下银子了!”说着,拿出足锭的雪花官银,抵到台面上,看着她不屑的眼神渐渐转为惊讶。我付之一笑——倚月楼家私宝藏之多,数都数不过来,我还做不起你这小布店的几件衣服?

    她慢慢将手伸向台面,我却猛然抽回手。在她惊怒的眼神里,淡淡开口:“钱,我多的是!你听好了——我的衣服,只能用红色!我把我徒弟留在这里,让他自己挑。但在明天正午之前,必须都完工!”

    说完,我将银子扔到她面前,遥对着莺燕群中的雁归道:“我先去客栈了,你自己在这儿好好挑吧。”

    “嗯……?”

    雁归这前一个“嗯”自然是应的我,而后一个却不知在应身边哪一位。

    不知怎么的我竟觉得有些气闷,就如在一盘晶莹甜美的葡萄里不小心吃到颗酸的一样,涩涩酸酸的满嘴都是,快倒了牙。

    我从未有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想不通却又放不下,心中不禁暗笑。边思索边走出布店。

    忽然,一阵风骤起,我本能的一偏头——不过是几片柳叶自树上悠悠荡下。

    好蹊跷的风啊,如此青翠的叶子,也能吹下。我似不经意的抬头看——头顶上方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只看见这家布店四四方方的匾额上,俨然是,有些奇怪的店名:

    ——美人如玉。

    和所有的小客栈一样,这家客栈的店名,还是司空见惯的:悦来客栈。

    只要了一间上房——雁归喜欢守在我身边。于是我把房间用屏风隔成里外间,他睡在外间上,就像守夜的“丫鬟”,我也曾明里暗里说过这样有诸多不便,可他竟丝毫不在意,我便也就随他去了。

    简单收拾一下,便叫小二抬上一桶热水,我直接跨入水中。

    温热的水汽氤氲周身,我靠着桶壁,享受刚刚好的温度。

    但是:

    ——我可不想在某人的注视下沐浴!

    “你打算欣赏到几时?嗯?不怕长针眼?”我扬起手,甩出腕上的金铃。

    金铃清脆的铃声碎碎响起,笔直地刺向身后的窗棂。

    一步、两步……金铃虽穿透窗棂,却没击中那人,我细数着他闪避的步伐,微微冷笑。

    看来是个高手。收回金铃,再度朝那人的方位打去,这一次,听到了兵器格挡的声音,似乎是——折扇?

    他的步法很是熟悉,像武林盟前任盟主上官浩清的无影踪,又像天山派的踏雪无痕。这两种步法交错使用——我以经能够猜出他是谁了。

    “秦暨阳,我没时间陪你玩。”我收回金铃,反手拔下发上唯一的翠翘,发丝散落的那一刻,甩出翠翘。

    这一会他终于无路可逃,只得破窗而入,还推倒了屏风。

    我看了看惨不忍睹的屏风,轻轻摇头:“秦暨阳,你的武功还是没多大长进嘛。”

    “哼!月姬,多年不见了。”秦暨阳英俊的脸仍是苍白,似乎还没调整好体内翻腾的真气。

    秦暨阳——前武林盟主上官浩清与天山前掌门独女秦冰烟之子。他与我,或者说与我的父母,结怨甚深。

    但是,我把我最疼爱的妹妹嫁给了他。虽然倚月楼势力不小,他也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我仍担心。

    毕竟——男人总有办法让爱自己的女人伤心。

    “少废话!”我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他微微一笑,唇红齿白,饶是春风满面,却让我生出不详的预兆。

    “我是来告诉你——我和落灡

    ……怎么说好呢。总之,她已经离开我了,回倚月楼了。”

    我闻言一愣:“怎么会?”我心中冰凉——果然……

    “是我负的她。”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还敢慢慢靠近我,把他那张恶心的脸摆在我面前,笑着炫耀他对我最爱的妹妹的伤害:

    “我让她天天独守空闺,她受不了了,才走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也有走的勇气。”

    我瞪着他,嘴角,渐渐浮上笑意——每一次这样的笑容,都会换来鲜血淋漓……

    秦暨阳、秦暨阳……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落灡、落灡……的心深深浅浅的疼起来——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视如珍宝的妹妹。为什么?为什么?她得不到幸福?!

    指尖开始微微颤抖,我在他逃离之前,左手环住他的肩,右手扣住他的咽喉动脉。

    我的笑,一定如传说中的午夜魔兰,隐秘着噬魂的毒。我笑看着他原本淡定的眸,渐渐慌乱……

    ——“师父,我回来了!”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抱着红衣的少年闯了进来,却为眼前这一幕,惊呆。

    雁归张着嘴,愣在原地。而被我掐住动脉的秦暨阳却不这么安分,湛黑的眸看了看雁归再看看我,微微冷笑:“想不到阅尽千般美色的倚月楼主也会有如此作为。好一个清质美少年啊!难不成——月楼主竟是为了美色,才离开倚月楼的吗?”

    他言语目光之间尽是嘲讽和狡黠,我既担心他下面不知还有什么动作会伤了雁归又怒他胡言乱语,手下不禁又紧了几分。

    他却对我悠然一笑。我心中一凛——他已用绵冰掌格开我的钳制。绵冰掌虽威力不大,却不能硬接,况我现在身在浴桶,无地闪躲,投鼠忌器。只好收回手。

    他倒是没有对雁归有什么举动,而是疾步掠向窗外,欲逃。

    看来我对你武功估量还是过高了,想逃?门儿都没有!我冷哼一声,扬起手中的金铃,直直的鞭向他。

    如我所料——这两年,秦暨阳满足于沧笑阁主的位置,早已疏了武功,更挡不住我金铃极利极狠的“千丝万藤”。

    金铃清脆,声如翠缕,如此优美。但所到之处,却是血珠飞溅。

    秦暨阳被伤至全身,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满身,将他一身白衣几乎尽染。

    我说过——我的一生无法逃开鲜血,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秦暨阳,我将阿灡嫁给你是你的福分!你以为就你这点微弱武功也配称得上‘英雄’二字吗?”我收回金铃,冷冷地看着他:“虽然也是阿灡自己愿意的,我也算勉强答应。可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呢?!”

    秦暨阳亦是冷然地与我对视,眼中却满是嘲弄。看得我心头火起,大喝一声:“拿剑来!”

    身后雁归乖乖递上宝剑。我反手一拔——“唰”的一声,整间个房间被银芒一晃,那光几乎让屋中亮如白昼!

    这,就是寒霜!

    ——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之一,与武林藏剑阁的斜阳剑并列!

    ——它值得我不分寒暑昼夜修习天山剑法,为的是不负“寒霜”盛名!

    ——这是寒霜剑十五年来,第一次、第一次,亮剑世间!

    但竟然……然!

    竟然是对着这种败类!

    我为之再次气结!然而秦暨阳却对它起了兴趣,几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这是……霜剑?”

    “是!”寒霜雪亮的剑面映出秦暨阳的惊讶,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胆气,剑锋于颈前竟能临危不惧。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十五年了……都没拔它出鞘,而今天,竟然、竟然……”我话锋一转,目光瞬间凌厉起来,嘴角露出讥诮的笑:

    “竟然是对你拔剑,真是愧对先贤!”

    “这把剑、这把剑,应该是我的!”看着离他不足半寸的寒霜,秦暨阳的目光热切得几乎能融化金子。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我顿时哭笑不得:“你脑子有问题!你怎么不说武林盟也是你的?”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

    说胡话也能说得这么认真,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嗤笑:“那你当初离家出走干嘛?乖乖待在武林盟等你爹传位不就成了。而寒霜,你要是以当今武林盟主之身娶我妹妹,寒霜——我就送你当陪嫁。”

    “呵……秦暨阳闻言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折磨落灡吗?落灡是个好女孩,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吗?”

    我摇摇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了你!”他看着我惊愣的面容,缓缓续道:“我这么伤落灡,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你!——我们在同一天失去至亲,我失去母亲你失去父母。我那么伤心、那么伤心,为此我不惜和父亲决裂,因为是他害死母亲的。而你呢?你呢——你不过是问清楚了原因,就完了,我没见你掉过一滴眼泪,一滴也没有!不只是亲人,你根本就没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过!我想看到你心碎的样子……碎到流泪的样子!我想看到你的眼泪……就算是我伤了你最疼爱的妹妹,你现在也没流眼泪!我想问你——你有心吗?!”

    “你有心吗?!”

    “你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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