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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妼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她闭着眼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捞, 想去抱姚喜,才发现本该躺着姚喜的地方空荡荡的。
哦。昨晚是和姚喜分开睡的。
万妼睁开眼怅然地望了会儿帐顶, 然后支着床铺坐起身, 穿好鞋朝暖阁那边儿走去。她想看一眼姚喜,否则心里总空落落的难受。绕过屏风一看, 姚喜不在暖阁里,小榻上的枕头被褥已经整理过了。
“姚喜人呢?”万妼披衣散发地走到大殿里,唤来宫女问道。
宫女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姚公公天刚亮就领着人出宫去了。”
“唔……”看来是说书去了。万妼心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更重了。“传哀家懿旨,去康王府请康王爷进宫。”
她受不了继续疏远姚喜, 姚喜的身世得赶紧有个定论。
要不是冯檠的闺女当然最好, 她和姚喜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这两日发生了什么姚喜甚至没必要知道。要是冯檠的闺女就比较麻烦了……哪怕她越过了心里那道坎,姚喜呢?
老话说:姑表亲姑表亲,扯断骨头连着筋。民间亲眷之间成亲的不在少数, 可那是平辈之间, 逾辈相爱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若姑侄舅甥想在一起便在一起, 岂不乱了辈份?皇家更得为百姓之表率。
她倒是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是在乎姚喜的想法。
而且她要接受姚喜冯家女的身份,比接受姚喜是个太监要难得多。她十几岁的时候经历万家灭门, 不久后被先帝爷接入宫做了皇贵妃, 没过几年就被立后, 后来先帝驾崩又做了太后……
她与先帝爷纵无夫妻之实, 但她是打从心底里把自个儿当冯家人的, 冯家人怎么能与冯家人相爱呢?就拿冯乾来说, 她永远不会把皇帝当男子看待,儿子就是儿子。
可是命运弄人。她和姚喜已经相爱了啊!所以,要么姚喜不是冯家女,要么她宁愿不做冯家妇。反正她无论如何要和姚喜在一起!
冯檠奉旨进宫时已过晌午了。
万妼传了午膳,在膳厅坐着等宫女领冯檠进来。
“不知太后传臣弟进宫所为何事?”冯檠忐忑着步入膳厅,拱手向万妼行了礼。万妼于他而言不止是太后,更是长嫂,太后年纪再轻礼数也是缺不得的。
“坐下说话吧!”万妼揉着眉心道。
冯檠见太后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安。可是他一个闲散王爷,一不争权夺力,二不鱼肉百姓,太后怎么就盯上他了?难道王府里的谁做过什么事儿得罪了太后他却不知道?冯檠战战兢兢地摸着椅子沿儿坐下了。
“这是你的宅子?”万妼拿出一旁卷起的几幅画递给冯檠。
冯檠展开画看了看:“是……”他听说了。太后娘娘前日差了人量了这处宅子,还带画师画了许多画,难道太后娘娘看上这宅子了?
“哀家记得你一直是住康王府的啊?”万妼又问道。她盼着这宅子是康王新近买的,盼着姚喜并非冯檠之女。
“是。这宅子是我家老三住着的。”冯檠恭恭敬敬地道。
“这宅子是你一出宫便置下的?还是……”
冯檠如实道:“回太后。这宅子原是姚和正的,我家老三师从姚和正,怕恩师落罪后姚家祖宅落入旁人之手,便向皇上要了来。”冯檠并不忌讳帮姚和正说话,他清楚姚和正的为人,否则不会让儿子拜他为师。只可惜他不在朝,在姚家之案上出不了什么力。
万妼的眼睛一亮,声音也高了许多:“那宅子是姚和正的祖宅?”所以说,这兜兜转转的,到头来姚喜很可能还是姚家的闺女?那真是太好了!万妼简直高兴得热泪盈眶。
“太后看了那宅子?”冯檠有些为难。要是寻常宅子,他肯定识趣地主动献与太后,他绝不会傻到因为一点小事和这位祖宗结下梁子。可那宅子是姚大人的祖宅,祖上几辈生也在那儿死也在那儿,宅子承载着姚家好几辈人的记忆啊!
太后娘娘要是把宅子占去后拆了重建可怎么办?
“不不不。那宅子你叫你们家老三好生照看着就好。”万妼笑着摇了摇头。她心情实在愉悦,便十分难得地热情招呼冯檠用饭。
冯檠推说进宫前在王府用过饭了,只饮了些茶水陪席。
康王走后,万妼开始眼巴巴地盼着姚喜回来。
她昨日被噩耗冲晕了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面对姚喜,只想一个人安静呆着理理思绪。然而她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深深伤害了姚喜,她现在想起姚喜哭着问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的画面,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她好想立刻把姚喜紧紧搂进怀里,明明白白地告诉姚喜自己有多爱她。她也想告诉姚喜关于她身世的事,兰婕妤兴许真是她的姐姐。
“姚喜没说什么时辰回来?”万妼越等越焦躁。她想出宫去茶楼寻姚喜,可又怕半道上错过了。姚喜出宫一般也就耽搁两个时辰,今日都四个时辰了,还没个人影儿,万妼不由得担心起来。
宫女道:“回娘娘。公公没说。”
“立刻差人去茶楼将姚喜接回来!”万妼等不下去了。她昨夜和姚喜有过不愉快,分开睡了一夜,早上起来也没见过面,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能忍耐与姚喜分开的极限。她必须马上见到姚喜,不然会发疯的。
几个太监领了命快马加鞭往茶楼赶,约摸两刻钟就回来了,却没带姚喜回来。
“人呢?”万妼越来越不安,开始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姚喜是不是出事了?
“回娘娘。茶楼掌柜陶姑娘说公公今儿个没去过。”
姚喜没去茶楼?万妼的心不停地往下沉。“马上派人去找!宫里的人商铺的人都叫上,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给哀家把人找到!”上次姚喜不见好歹是在宫里边儿不见的,宫里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可这次是在宫外,宫外那么大,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万妼刚吩咐下去,出宫寻人的太监走了没多久就飞快地跑回来复命。“娘娘,姚公公回来啦!”
姚喜与随从出宫的两个小太监说说笑笑地过了溪水,大老远就看到太后娘娘站在大殿门口,面前围了一大帮子人。难道宫里出事了?姚喜加快了脚步。
“娘娘。这是怎么了?”姚喜到了殿前,宫女太监们自动让开一条道。
“进来!”万妼又喜又气。她上前几步拉着姚喜的的手,将人拖入殿内,用力合上了门。
姚喜脸上本来洋溢着捡了银子才会有的灿烂笑容,回宫见太后娘娘火气这样大,吓得缩起了脖子。“娘娘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她今日在宫外是耽搁地久了些。
“你嗓子怎么了?”万妼对于姚喜出事的担忧才散了,又发现姚喜的嗓子沙哑得可怕。
姚喜清了清嗓子,傻笑着道:“没什么。今日说书说得久了些。”
“说书?哀家可是差人去过茶楼的,陶小霖说你根本没去过。”万妼心疼得不行。她端起茶水递给姚喜,又大声对殿外候命的宫女吩咐道:“萍儿。马上去叫厨房做些雪梨羹送过来。”
姚喜接过茶润了润嗓子道:“不想娘娘不开心就没去陶姑娘那里。我在东街那边新找了家茶楼,和掌柜的谈好了,茶水钱与我四开。”姚喜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得意扬扬地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递给太后娘娘道:“我今儿说了四五个时辰,加上听客们的赏银,足足挣了十二两七钱呢!”
“嗓子疼就少说点话。”万妼心疼地把姚喜抱进怀里,劝道:“你把说书当个乐子就好,又不是糊口的营生,犯得着一气儿说四五个时辰么?”
姚喜偎在娘娘怀里没说话。她要是不卖力些,猴年马月才能挣够一万两银子啊?
万妼也想起来自己昨夜提到一万两的事,又感动又内疚地托起姚喜的脸问道:“是因为哀家的那番话么?”
姚喜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哀家不过说的玩笑话。你想要哀家要便是了,一万两哪有那么容易挣的?难不成你不挣够银子就真的不碰哀家了不成?”
“可是我怕娘娘委屈,我给了陶姑娘一千两,却什么都没给过您。那一万两我尽力而为,无论如何会给娘娘一个交待。”姚喜环住太后娘娘的腰,喃喃地道:“我明白娘娘昨日为什么生气,说到底还是因为陶姑娘。我会证明娘娘在我心里比她重要千倍万倍的,您消消气,别再让我一个人睡了好不好?没有您我睡不着。”
“哀家也是。”万妼捧着姚喜的脸吻了下去……
“娘娘,雪梨羹好了。”萍儿端着东西在门外道。“娘娘……”
躺在地上满身凌乱的姚喜用力推开太后娘娘。
万妼以为姚喜身子又犯疼了,赶紧停了手。“还那么疼吗?”
姚喜摇着头抬起光溜溜的胳膊指了指殿外道:“萍儿姐姐送梨羹来了。”
“不疼就好。”万妼俯身又吻住了姚喜。昨日与今日的种种担忧通通化为**,姚喜是她的人,不管今后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过了许久,天都快黑了。姚喜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下垫着她的所有衣裳和太后娘娘的外袍。万妼将姚喜搂在怀里,静静地喘息着,望着高高的屋梁道:“小姚子。有件事你得知道。你记不记得昨日哀家要你认过的宅子?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