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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地当天,陪陶卫东上县城K歌,孙正非照常打电话给肖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他是个药人。
“耶!你的虹燕姐呢?”接电话的肖婻惊喜连连,见面的肖婻却情绪不高。
“她去洪都了,要后天才回来。”肖婻怅然若失地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怎么啦?!”孙正非心头一悸,以后她的病情恶化。
“我的头疼病已经完全了。”
“哇...真是太好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这样的话,我很快就要离开犹江。”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肖婻同志,生活处处是风景,犹江只是你的人生驿站,你重返大学校园,与亲朋好友团聚,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走之前,我想欣赏八大景色。”
......
第二天下午,孙正非专程去接肖婻到施工局,简陋整洁的宿舍里,谢天明正伏案勤学,见到佳宾,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留下空间。
肖婻看了一眼谢天明所学,惊叹道:“哇...他居然在验证黎曼猜想!”
孙正非则见怪不怪,笑道:“这家伙是个天才,说不定真能让他验证成功。”
曾经,谢天明搁置哲学,专攻枯燥无味的数学,孙正非问其缘故,天明说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而未来必定是数字时代,他要学好数学,勇做时代的弄潮儿。
孙正非想请肖婻下馆子尝楚菜,肖婻却要吃大食堂,青椒肉大白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将二两饭消灭个干净。
所谓“竹海涛声”,指的是后山竹林在风中摇曳的情景,今日无风,涛声不再,孙正非就为肖婻上演“竹海飞人”。
只见他身轻如燕,攀上竹尖,再利用毛竹本身的弹性,弹跳到另一根毛竹之上,孙正非在竹间如灵猴跳跃穿梭,又极像武侠小说当中的绝世高手。
肖婻看得瞠目结舌,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孙正非平安落地,她那颗始终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肖婻满眼崇拜,望着谜一样的男人。
“熟能生巧而已,刚开始的时候,我笨得像只狗熊。”
孙正非故意做出笨拙滑稽的熊样,惹得肖婻笑个不停。他自觉先天灵性不足,就想通过一些方法修炼出“灵性”,竹间跳跃属于返祖运动,特别能锻炼随机应变的能力,他尝试之后,乐此不疲。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大地金黄,小山之巅,岩石之上,两个人盘腿而坐,领略如画江山。
“孙正非,你的理想是什么?”
“一家人隐居山水间,衣食无忧,与世无争。”
“奇怪!你这人看去阳光上进,内心却消极懒散。”
消极懒散?我不觉得。追名逐利皆浮云,清宁自在天地宽。此情此景,孙正非不想作无谓争辩。
“我爷爷很小就参加了革命,他爬雪山过草地......他老人家戎马一生,为的是让天下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而我,大学毕业之后,会到最贫困的山区去教书,知识改变命运,我要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看世界!”
这一刻,肖婻神采飞扬,恍若圣女,她的理想很丰满,她的现实一定会很精彩。孙正非看得有点痴,暗暗替她感到高兴。
望着呆子,肖婻轻笑道:“孙正非!你莫把自己的工作看低了,你们是人世间的光明使者,有了充足电能,才会真正实现四个现代化。”
孙正非笑了,笑得非常开心,因为肖婻对于水电工人的尊重。
我可以看底自己,但我对任何工作岗位一视同仁,没有贵贱之分。当官的没本事,我嗤之以鼻;砌砖师傅水平高,我敬仰有加。
既然每个人都有理想,那自己也得有一个才行。停电之夜,孙正非异想天开,他要解放全人类,让世界没有战争与饥饿,永享和平。
理想过于宏大,变成不切实际的幻想。孙正非羞于启齿,免得人家笑话。
天黑之际,俩人漫步围堰之上,施工现场,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机器轰鸣声响彻夜空,着实让肖婻领略到劳动者的伟大与艰辛。
圆月高挂星空,和风轻拂,江面银光摇曳,垂柳银滩,俩人赤足而行。
“前天晚上,我梦到脑海里的蛋破裂了,然后就出现一段很长的影像。”
“居然还有这种怪梦!你说来听听。”
“有个女孩在县城百货店工作,一个建电站的年轻人对她一见钟情,经常光顾,而女孩觉得他花里胡哨,对他没有好感。”
“有一天,一身军装的阳光青年出现,他轻易说服女孩去工地欣赏那所谓的八大美景。”
“嘿嘿...你这哪里做梦,只不过是回忆往事罢了。”
“是在做梦!这个梦的前段跟我们相遇一模一样,后来却迥然不同。”
“也许我们生活在梦中,而你的梦才是真实生活。有些事情,我总感觉很久以前就经历过。”
“你那叫做幻觉记忆。而我的梦不一样,仿佛身临其境。”
“女孩从工地回来之后,就对你念念不忘,而你却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
“肖婻同志,你说梦就说梦,没必要带上我吧!”
“本来就是你!你和他长得非常相像。”
“那那个女孩嘞?”
“我不告诉你!”
“那后来呢?”
“后来陈建良开上了小车,他一直疯狂地追求女孩,女孩依旧对你情有独钟。”
“孙正非!你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车祸?”
“没有,怎么啦?”
“另一个你将车给别人驾驶,造成过重大车祸,这让他非常自责,而且他非常自卑,总感觉自己不如别人。”
听到这里,孙正非的内心无比震撼,难道真有另外一个世界!青草电站的一幕浮现脑海:
那天中午,孙正非躺在凉椅上小憩,下午他要去西江镇运设备回工地。
“走走走!把你的车子给我练练手。”王礼华正在学车,车瘾很大。
“我马上要去西江,下一次吧。”
“走咯!我又不开好久,就练一圈。”
王礼华将他拖起来,非开不可。营地里,车辆二档起步加油转三档,孙正非见车速较快,提醒一句:“你开慢点,眼睛望远点,要提防突然窜出个小孩子来。”
王礼华没把提醒当回事,车速依旧与老司机无异,孙正非紧张而后悔起来,我跟他很熟悉吗?我了解他的驾驶技术吗?我怎么能够随意把车交给他人无证驾驶?
车辆经过沙场,右转弯沿河而下,不久,左转弯上禹杭大桥,方向回得过慢,见眼车辆要撞上大桥护栏,孙正非一把抢正方向盘。
“这个弯,你方向回得太慢了,转过弯,你就要赶紧回方向,打多少就回多少,你快停下来,我来开。”
“我到前面桥头掉个头,再开回去。”王礼华没有过足瘾,加大油门过桥。
孙正非顿时高度紧张,大声喊道:“你慢点!快停车!”
大桥与两岸公路呈工字形状,车辆行驶到桥头右转弯时,方向打晚了点,眼看车辆左前角要撞山,王礼华赶紧朝右猛打方向,他脚下油门不松,车子径直开向河谷。
妈勒个巴子!孙正非单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方向盘朝左猛搬,同时,他的右手强行将档位推至空档,再一把拉紧手刹。
发动机顿时发出巨大轰鸣,车轮与地面也发出刺耳摩擦声,侥幸刹住车。结果,右后轮紧靠悬崖,右前轮一半悬空。
当时,王礼华吓傻了,只知道脚踩油门,双手紧握方向盘,孙正非抢方向之时,把他的手臂扭得脱臼。事后,王礼华反而感激不尽。
那一次,若是再晚0.01秒出手,车辆会冲下悬崖,栽进水流湍急的江中。
看来,另一个我没那么幸运!孙正非想掏支烟,口袋却空空如也。
“你觉得陈建良你比优秀,女孩嫁给他会更加幸福。有一天,你开车去运水泥的时候,带上了满心欢喜的女孩。”
听到这里,孙正非心如刀绞,仿佛知道另一个我接下去会做什么,因为他曾经也这样想过。
“途中,你说你很想有个妹妹,让女孩做你妹妹。”
“那个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认为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肖奕莲望着他,轻声说:“爱情,是一场志同道合的旅行。”
“从此,女孩伤心欲绝,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她接受了陈建良,而你独自忧伤,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样也好!孙正非长叹一声,与肖婻携手登上浮桥。
“孙正非,你不想听了吗?”
“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没有。后来,陈建良与他现在的女朋友订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肖婻望着他,自问自答:“因为女方家获得巨额赔偿金,陈建良借口迫于父母的压力,无情抛弃了女孩。”
“而你!还以为是女孩主动与陈建良分手。”
“直到有一天,当你见到女孩独自上工地归还陈建良的礼物,她临走时那生无可恋的眼神,才让你恍然大悟。”
“你疯狂痛揍了陈建良,再去追赶女孩。”
肖婻指着大坝,凄凉地说:“当时,女孩就站在那里,望着浮桥,幻想着弯月高挂,繁星点点,微波荡漾的江面银光点点,她穿着漂亮长裙,与心上人儿翩翩起舞。”
不能跳,千万不能跳!孙正非泪点很底,不禁热泪盈眶,他紧紧握住肖婻的手,生怕发生不测。
“当你快要接近女孩的时候,女孩跳了下去,她恨你,她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她要让你后悔内疚一辈子!”
“而你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跃,在空中,你抓住了女孩,女孩笑了,笑得非常非常开心!很爱很爱你!”
良久不见下文,满怀期望的孙正非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不知道,因为我醒了。”
......
默默无语中,车辆缓缓靠近县府。
“孙正非,你说梦中女孩与另一个你会有来世吗?”
“有的。”
“来世,他们会不会相守一生?”
“......”
“那好,我走了。”
望着远去的孤单身影,他无声哽咽,清泪两行。
缘分因景色而起,随风景落幕,人生就是这般奇妙而令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