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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若是知道正武帝在想什么,该好了。
正武乃新帝刚在大朝会上定下的新年号,宣示着正式改元。
可惜她不知道,也没办法回答镇国公夫人。
“娘可是觉得,潆儿丢了黎家的脸?”皇后微微抿唇道。
镇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的脸,丢脸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怨谁呢?怨黎家想永保富贵?
可彼时黎家处在那个位置,有些事根本不是攀附不攀附的问题,而是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婚是先皇赐的,谁能想到当年温和仁慈的太子,在登基以后,会不遗余力地打压黎家,以至于黎家子弟有壮志不得酬,黎家的男人只能在府里守着镇国公府的那块牌子过日子?
谁又能想到宣王会谋逆夺位,而他本人又对女儿有那样的心思?
在李陈张甄等与废帝有关系的人家相继倒台后,人人都在说黎家好运,竟然能是个例外。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背后的意思却并不难懂。
而新帝登基后,看似黎家的地位拔高了,实则处境未变,反而因黎皇后的存在,更多了一份曝露在人前的尴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今没人敢在人前说什么,因为说了黎家,等同在说正武帝的不对。
这位新帝自打登基以来,且不提其夺位时的铁血手腕,在处理朝政上手段也极其强硬。几个月下来朝堂面貌焕然一新,也让群臣及众勋贵之家对其的心性有一份了解,自然不敢轻易冒犯其威严。
眼见迎春来说,赴宴的时候到了。
镇国公夫人打消满肚子的话,只是对女儿叹道:“你也多保重你的身子,为娘看你似乎又清瘦了些。”
皇后微抿着嘴唇。
她身子是极好,因为她但凡有些不适,他就会把太医都找来为她诊脉。她生性清傲,不喜为难下面的人,所以她每顿膳也没少用,因为她若是不用膳,一宫的宫人都会被罚。
屡屡让他得逞,她又拒绝不得。
其实她还稍显吃得丰腴了些,只是她娘觉得她瘦了。
皇后还是没忍住说:“娘,我让你给我带的东西,你可带了?”
“什么东西?”镇国公夫人一愣,想起来了,低声道,“那些你都吃完了?”
皇后微微偏开脸,半垂的脸上有抹克制不住的红潮,半晌才低声道,“若不是吃完了,我又何必再找你要。”
镇国公夫人端详了女儿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今日进宫朝贺,我也不好拿着东西。”
皇后忙道:“那娘你下次进宫记得给我带。”
镇国公夫人犹豫了下,没有再说话。
这一日宫里是极为忙碌的,哪怕皇后坐着什么也不干,等到傍晚时,也累得够呛。
皇后回到坤元宫,刚让迎春帮她把冠服脱下,人就来了。
迎春见正武帝走进来,下意识瑟缩了下,跪了下来。
正武帝挥了挥手,迎春也不敢耽误,忙下去了。
皇后自是说不出斥责的记话,迎春是被这个人给吓怕了,已经下意识对这个人害怕,且即使迎春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
“累了?”正武帝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皇后其实挺抗拒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但她知道躲了没用,因为她越是躲,他越会逼她。她强忍着不动,拿起梳子梳发。
“累了就歇下,其实朕今日也累。”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酒,声音比平时的低沉多了一丝愉悦。
开年改元,他这个皇帝也做得更名副其实了,自然高兴。
可她的傅儿……
皇后突然悬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挣扎道。
“自然是抱皇后去休息。”
皇后挣扎不得,低声骂道:“你不知羞耻。”
说话间,人已经跌入柔软的床铺上,结实的躯体压了下来。
他在她鬓旁轻嗅:“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你……”皇后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朕从不介意让世人知道你的存在,哪怕你曾经是朕的皇嫂,如今也是朕的妻子朕的皇后。难道朕让你高高在上地坐在凤座上,让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都跪下来拜你不好?”
“你……”皇后偏开脸,“你不知所谓。”
“好,是朕不知所谓,皇后可是不生气了?”
皇后对如此不顾脸面的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容易想了一句说辞,下一刻被人擒住了红唇。
出了宫门,镇国公夫人终于泄了那股气,靠近了松软的靠背里。
丫鬟体贴道:“夫人您歇会儿吧,要一会儿才能到府。”
镇国公夫人半阖着目,脑子里是杂乱的各种思绪。
想着想着,人竟睡着了,直到马车停下,她方惊醒。
回到正房,更衣洗漱,又坐下了休息。
她这才有功夫问丈夫:“公爷呢?”
正说着,镇国公大步走了进来。
都累了一天,镇国公夫人看得出丈夫也累得不轻,遂没有说话,而是让人服侍丈夫更衣洗漱,又换上一身家常衫子,并让人端来一盏醒酒汤。
喝下醒酒汤,夫妻二人进了内室。
“潆儿今儿又管我要避子药,我……”
“那些东西以后不准再夹带进宫,你真以为你们做的事能瞒过那位?若是能瞒过,他何必又借着敲打黎辰来警告黎家?”
黎辰是目前黎家子嗣中,唯一身负差事的,其他人要么赋闲在家,要么就是挂着闲差。
虽然黎家这种处境,是废帝还在位时造就,但如今皇后还是皇后,黎家还是如此,就不能说其中没有新帝的意思在。
“可潆儿她……”
“你就没有想想,若惹火了那位,撕破了这层脸皮,黎家能讨好?潆儿能讨好?今日我在大朝会上见了,这位真是好手腕,满朝文武,哪怕是这次进京述职的几位封疆大吏,对其也是无不拜服。
“据说这位重设了锦衣卫,恐怕锦衣卫这层皮是假的,内里他大抵早就建立了自己的情报机构,不然他当初何至于成事能那么迅速,且出手快很准,偌大的京城,禁军、京营、五城兵马司,竟都没反应过来,就尽数落于他掌中?”
记镇国公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大概是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又或是年纪大了,早已失去了壮年时的锐气。
“废帝已经死了,其后辈子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从名义上来说,潆儿算是寡妇改嫁。如若没有这层关系,你女儿只是寡妇改嫁,你觉得什么对她才是好?”
镇国公夫人想:自然是讨得新丈夫的欢心,争取早日生下子嗣,在夫家站稳脚跟。
“可傅儿呢……”镇国公夫人嗫嚅着看向丈夫,“潆儿虽嘴上没说,但我知道她一直惦着傅儿,你难道打算不管傅儿了?”
“怎么管?众目睽睽之下,如何管?建京将军鄂毕河是新帝的人,这次他成事,辽边三位将军都给了其助力,你别忘了以前他未回京之前,一直在辽边,这地方才是他的根基所在。”
看似废帝子嗣中除了封王的那位大皇子被赐死外,其他人都只是流放了,但其实流放也是流放去了人眼皮子底下,不是有十足把握跳不出自己的掌心,下场可不就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镇国公夫人真的有点慌了。
“那这事可怎么办?”
“你也别慌,也不是不管,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至于皇后那,你就先安抚着她,让她别急。”
说着,镇国公又叹了口气,“而且此事也急不得,没探清楚深浅,就贸然出手,只会害了皇后,害了黎家。而一旦不成,触怒了那位,可就真没有退路了。”
初二不光王大秀和王二秀姐妹俩回来了,王大妞和王二妞也回来了。
福儿和卫傅自是又被两个姑姑拉到面前来,又是打量又是说话,总体来说,福儿看两个姑姑对卫傅还是挺满意的的。
倒是王二妞回来迟了,临到中午快吃饭时,王二妞才跟丈夫翁俊民姗姗来迟。
福儿见二姐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乡民。问过大姐之后,才知道这位二姐夫家是在建京城里开杂货铺的。
从双方家世来说,二姐算是高攀了,所以在婆家没什么地位,她这个丈夫也是个游手好闲的。
当然这仅限是大姐的抱怨,让福儿来看,这二姐夫是不是游手好闲不知道,但做人不够踏实,挺爱吹嘘的。
他大概还不知福儿两口子是从京城来的,抑或是知道反正也知道卫家是落了难,所以拉着卫傅就是一通吹嘘,吹嘘自己认识什么什么人,又在得知卫傅和福儿要在这里扎根,又吹嘘以后帮卫傅找个发财的路子。
若是普通人,大抵真被他这身绸缎衣裳以及他吹嘘的事给唬住了,关键福儿和卫傅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见过的高官显贵不知几许,再高的官见着他也得跪。一个打小在宫廷底层出身,用宫里的话来说是宫里的老人了。
宫里生存可不易,所以说福儿是个人精也没错,所以翁俊民这套在两人面前还真没用。
福儿不免觉得丢脸,毕竟翁俊民丢脸,也代表着二姐丢脸。
私下她拉着大姐悄悄道:“二姐怎么嫁了这么个人?”
“媒人说的,当时也见了人,除了人有点浮躁,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家里还算有点钱,日子能过下去。倒是爷当初不同意,说脸白不当事,但二妞她自己愿意。”
福儿瞅瞅翁俊民那白脸,虽然没卫傅白,看来妇道人家都喜欢脸白&3记0340;,例如她爷她爹她哥,都会嫌弃男人脸白,妇人也嫌弃,但嫌弃得相对来说不是那么真心。
到底是别家的事,再说亲都成了,又不能悔改,不喜欢那就离远点。福儿便悄悄跟卫傅说,让他躲着些二姐夫。
王二妞也觉得挺没脸的,私下找福儿说,让她和妹夫别理她男人,他那人就是这样的,总体来说没坏心。
福儿看二姐说得勉强,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她没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