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华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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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掌柜瞪着喝红的眼睛,把烟灰拿鞋底磕掉,又装烟想着说:“这事儿得找人哪,咱出面告谁去呀?这事儿也赶巧,俺正犯难呢。有天,你二婶把积酸菜的大缸不咋的弄打了,裂个大璺,就叫三小子到外头找个锔锅匠锔缸。说来也巧,三小子刚出大门就碰见那‘挑八股’挑挑的了。一个镇上,就那么几个串胡同的,半打小子都熟悉。三小子就打听锔锅匠那人,挑挑的说他去找。一袋烟工夫,俩人就来了。这边锔着缸,那边俺就抽着烟袋和那挑挑的唠上了。俺寻思挑挑的啥毛道不钻梭呀,东扯西拉一会儿,俺就有意跟他扯到大狼身上了,那挑挑的一听乐了,笑说:‘一窝狼,拥护一个娘们,闹翻了!’你说咋的,赶巧儿不。挑挑地说,那绺子的五狼,不知搁哪弄回一个娘们,大狼看上了。大狼仗着是大当家,就给睡了。睡就睡了,五狼这也没咋的,反正不乐意点儿,就认了。可大狼出彩,听那娘们挑唆,非叫五狼给那娘们磕头认错,五狼哪受过这气,就撺儿了。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了,打了大狼,又一枪打伤那娘们,拉上四狼就蹽杆子了,另起了锅灶,和大狼势不两立。俺一听,这鸡蛋有缝儿,正好下蛆。俺就跟那挑挑的说,有个朋友托他办个事儿,就这大狼那年杀了他儿子,他想告大狼,可苦于没有证据,又是胡子,你能不能帮俺个忙,拿钱收买五狼,到官府告大狼图财害命。那挑挑的很仗义的说,有这事儿,太拿人命当儿戏了?我认识那五狼,还不错,过关卡时,我还替他藏匿过匣子枪呢。替民报仇雪恨,这事儿,小菜一碟,手掐把拿。还说,你二掌柜有啥事儿言语一声,不用外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拿住麻猫帮你解围那回,俺一眼就看这人行事仗义,是个可托付大事儿的好汉。俺就把他拉到屋里,合盘托出了。那挑挑的,听后一拍大腿,说他好赖也是个行商的,跟咱们是同行,早看不下去邓猴子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了,早想干掉邓猴子了。这人的底蕴,嫉恶如仇,跟邓猴子嫉贤妒能正相反,水火能相融吗你说?虎打天灵盖,一拳醢死!俺给他拿了两千块大洋,拿少了,撩骚就如与虎谋皮,五狼能搁眼皮夹你吗?谁都明白,黑吃黑,窝里反,弄不好,五狼告大狼,也是同谋,得坐牢。你拿少了,能醢住他吗?两千块,扳倒邓猴子太值了!俺请那挑挑的喝酒给钱,人家都婉言谢绝了,说等邓猴子蹲笆篱子再请他喝酒,多仗义!挑挑的找到五狼,两千块大洋往五狼面前一醢,五狼上县警署,告了大狼受邓猴子唆使图财害命,误杀赵半斤。县警署那个东洋回来的狗署长,就你房宅上梁那会儿跟唐拉稀屁后来的那个,急于升迁,给上司露一手,接了五狼的状子。可他也是个窝囊废,哪敢上绺子里抓大狼到案问罪呀?这又是那个挑挑的伙同五狼,灭了大狼的绺子,提溜大狼到了公堂。大狼不见棺材不落泪,一顿大刑伺候,皮开肉绽的,供出受邓猴子唆使,误杀了赵半斤的事实,在供词上划押,就等苦主具结了。”

    “这边搞定了,就等最后大狼咬邓猴子了。”吉德饶有兴致地问:“那岳家、赵家呢?”

    “你不知道吧?”二掌柜接着说:“说动岳家那都白扯,肯出力的关键是凤儿相好的表哥李春山。俺上你老丈人家,通过你老丈人,找到大管家胡六。胡六跟岳家是姑舅亲,又跟李春山是姨表亲,听俺一说,你老丈人在一旁一敲边鼓,堂锣一响,吃谁向谁嘛,胡六子先是犹犹豫豫,后来还是猴子上竿儿了,俺给胡六一百块大洋,说是打点,还不是他娘的落入胡六腰包了?胡六拿着俺写好的状子,先去找了李春山。李春山对凤儿是真心的,一直未娶。李春山一看状纸,凄怆之余喜乐眉梢儿,看凤儿有脱离魔爪之日,个个儿就有破镜重圆可盼。李春山觉得个个儿还有点儿势单力薄,就拉着胡六,找到凤儿老叔。凤儿老叔一听是这样,十指连心,凤儿他老叔从鼓里跳出来,和李春山上县警署告邓猴子,雇凶杀人霸女霸产的大罪。那个东洋回来的署长正等着,一看状纸,升迁乌纱刺儿都晃动了哈哈,拍案而起,一派伸张正义的样子,受理!这李春山和凤儿老叔还没退下呢,赵半斤的老爹赵旺才,就上堂鸣冤了。你得说这么巧,巧事儿巧事儿吗,不巧就不叫巧事儿了,不巧能拿下邓猴子吗?这巧事儿是俺办的巧。在这当口,俺就叫那个挑挑的去了榆树沟放风,这风就刮进了赵旺才的耳朵里了。赵旺才听后半信半疑,我儿曝尸荒野这好些年了,就不知咋死的。这挑挑的走南闯北兴许蹚着点儿啥,要不然咋说的有根有蔓的呢?赵旺才这是应了那句话,越老越思子,谁儿谁不想啊?就把挑挑的遛达到家,说是屋里老太婆要买些针头线脑的。欻这空儿,赵旺才就询问开了,挑挑的就等赵旺才问呢,一五一十一学说,赵旺才这回信已为真。这些年赵旺才也想找到杀子仇人,替儿报仇雪恨,就是编筐不知上哪找那柳树枝儿?这赵旺才听后哭的呢,悲喜交加,抱着挑挑的就不撒手了,留吃留住, 坦言九死一生豁出这身老骨头也要告倒邓猴子。赵旺才连夜个个儿写了状子,同挑挑的到了县警署,一纸告下邓猴子。这当儿落个空,谁能证实邓猴子指使赵半斤杀死的凤儿爹妈呀?哎,有个人,麻猫!这人可是邓猴子的跟腚虫,能站出来说话吗?挑挑的说这不成屁事儿,拎着麻猫到县警署就划了证词,一点儿事儿没费,这挑挑的真有招啊!四眼齐,这就成了铁案!要说这东洋回来的署长还真有两下子,隔锅台就上炕,连四面玲珑八面通风的唐拉稀都越过了,带着案宗,骑马到了三姓,又换上冒烟的洋车去了吉林省城,带回省警察厅的批文,马不停蹄的就把邓猴子抓了。哈哈,釜中游鱼,油锅王八,一过堂,邓猴子在人证物证面前,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这唐县长知道了,会不会拦一杠子,打横啊?”吉德拿出一盒老炮台扔给二掌柜,“二叔,别老抽那蛤蟆头了,怪呛人的?”二掌柜打开锡纸,弹出一根儿叼在嘴上,“这玩意儿没劲儿,抽着不过瘾?”吉德给二掌柜续上热茶,“这纸烟是没你讲的有劲儿,可俺顾虑一件事儿,那就是唐县长?你把邓猴子扳倒了,唐县长不少了一个来钱路了,他能不力保邓猴子吗?”

    “大少爷,这你不用担心。”二掌柜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兴奋,“唐拉稀这人,在咱镇上当过镇长,俺清楚。他这人哪,见屎就躲,见硬就回,好阳痿,邓猴子是看错人了?邓家人把唐拉稀看成他家的顶门杠,肯定得找唐拉稀去。唐拉稀关保收钱信誓旦旦,给邓家人希望,背后早另有打算了,他才不会为了一个邓猴子丢了个个儿的乌纱帽呢?三姓那边俺已叫周大掌柜在道衙上使了钱,唐拉稀胆敢设埂,乌纱帽就不保了?俺给他唐拉稀早写好了十条大罪的状纸,他一动弹,周大掌柜就呈上去。道尹兜里揣着咱的银子,那状子就是唐拉稀的乌纱帽了。”

    “哈哈俺说二叔你呀,这一步步的啊,运筹帷幄,下手得法,你像下棋,步步将老将啊!”

    “大少爷,咱经商的就讲一个脑袋瓜子,得费神?”二掌柜嘿嘿地捋下八字胡儿,“经商必须有鹰的眼睛、狗的嗅觉、狐的狡猾、狼的狠劲、虎的威势、八哥的巧嘴儿、老鸹的讨人厌、老鸨的贪婪无耻,还得有超人的智术,那才算得上一个完正的商人。你得永远不要叫对手知道你在想啥,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呀?反之,只能算个半拉子,一颠一跛的瘸子。大少爷,阴险恶毒也是商人的本事,要不然只有喂松花江里的王八了?”

    “精辟!精辟!”

    “拍啥玩意儿你?”二掌柜被吉德发至内心的一捧,飘飘然的跟吉德风趣一回,翘撬起屁股,“俺这是马屁吗?”

    “哈哈……”

    “乐啥呢你们?殷大舅叫你俩过殷宅去,兰会长和周大掌柜一帮老亲老友等着呢。”吉德和二掌柜听彪九这一说,就跟彪九坐马车来到了殷宅,门房告诉吉德,东家叫大少爷直接到堂屋,看东家的样子像有啥急事儿似的。

    吉德刚到堂屋门口,拿手势挡挡二掌柜,就听兰会长铜锣的大嗓门说:“这回邓猴子这条大蛆,这个跟头算栽了!人命关天,两个苦主豁出命的,咬住邓猴子的嗓葫芦不放。那个叫邓猴子蒙骗,替邓猴子杀人灭口的大狼,恨死邓猴子拿他不识数耍戏他,一口就咬死在邓猴子的软肋上,王八似的不撒口。哈哈,邓猴子已是案板上的一头猪,只有等死了。邓猴子的哥们唐拉稀,就是个粑粑屎?那个求功心切的警署署长上省,唐拉稀也摸着须子了,却装聋作哑,连个信儿都没给邓猴子透一透。如果透一点儿风,邓猴子也不会那么狼狈,连家都没回,叫马六子兜了后路,四个便衣一踹翠花楼大白梨的门,啥好玩意儿还能剩下了?墙倒众人推,俺听说有不少商家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给县衙拍电报、写连名状,要求对邓猴子严惩。一些报馆的笔头们,小题大做,炒得沸沸扬扬。”殷明喜靠在炉子旁磕着毛嗑,插句嘴,“这邓猴子也是遭人恨,俺都咒他!为了个小娘们下这毒手,伤天害理,冤死鬼还不找他?该死,死有余辜!”

    兰会长又说:“明喜啊,前儿俺不喝完酒有急事儿,就和小三儿返回西街了吗?今儿受人之托,还有一件顶顶最重要的大事儿要跟你说,这不又返回来了吗?”殷明喜听了一激愣,“啥大事儿,还顶顶重要,你不会找俺联络各家商铺写万民折,保出邓猴子吧?你跟他……”兰会长正想切入正题,叫殷明喜这一整拧,裤兜一屁造两岔了,马打滑出溜跑蹄(题)了,只得一嗤溜,“那哪能啊,你想哪去了?俺和他,没扯过囊裆膪?你听俺说,俺听说邓猴子这事儿了,就托人弄戗的花了点儿钱探了监。你说,终究都是干会长的,不兔死狐悲吧,也得念念同朝供职的份子上,尽尽地主之谊,都面上的事儿,晃一晃幌子。你说这老小子,一见俺,还盛气凌人的呢?死临头了,还疯狗似的乱咬人?”二掌柜怕兰会长嘴没遮拦,说出啥不中听的话,就拨拉拨拉吉德,冲吉德一梗头,叫吉德侧后,他抻长脖子一只眼往门缝儿里够够,耳朵贴在门缝上,兰会长声音明显低了,“骂你,骂你个狗血喷头!你咋得罪了他,恨你一个老膏药?你捅咕的,他那么恨你?”殷明喜知道兰会长跟邓猴子有勾结,又因会长间争权夺势有过节,他晃晃头,大着声骂,吉德都听了震耳,“你看俺会干那种事吗?邓猴子这是放屁!挨千刀的,不得好死他?”兰会长吧哒下嘴,低嗓子说:“邓猴子算是把你猴上了?嗨嗨你说你这不冤吗,连你那宝贝大外甥都稍带上了?说你那大外甥……哎你说,这风雨不透,就咱哥仨知道,邓猴子是咋掏丧的呢?”

    “诈你呢?”

    “空穴来风,不像铺风捉影啊?他说的,有鼻有眼儿。你大外甥来那天下晚黑儿你去没去过莲花庵,很晚才出来,还落泪了?你又领没领你大外甥和小鱼儿,去见过文静?有一个日子,每年的八月初八,你是不是必去莲花庵?这是啥日子,你和文静心里都清楚?你大外甥生日是五月吧,这你还有啥说?”兰会长一件一件地问殷明喜,“俺不扒瞎吧?都装进人家邓猴子的眼睛里了,你太大意了这个?这事儿要传出去,对你太不利了?俺看不如你就认了儿子,还老瞒下去呀?不就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吗,就那么难?”

    “邓猴子能跟你说这些,是你在他落难时能看他,把你当成贴心稻草了?人落破了,最需要怜悯的同情,你跟邓猴子摽过膀子逗过吉德不是吗,他把你当成他贴己人了!”殷明喜不成认也不否认兰会长学说的事情,反说着,“你反戈一击,讨了俺的好,逗了邓猴子,又咂吧了小东洋杉木一个大饱**的奶水,你是机关算尽,仁义和银子双丰收啊!邓猴子跟你说这些,这无非是给俺提个醒,或者叫警告。他已认准是俺捅咕的他,这个事儿认不认准,他是一准要把清水搅成浑水,好混水摸鱼的。如果俺真有这事儿,就会去求他,拿啥条件堵住他的嘴?这是他跟你说的,根本原因。他是利用你跟他的关系,又利用你跟俺的关系,利用你这棵稻草探俺的口头风,也是通过这事儿的把柄来叫你说服俺。如俺心虚,叫他作实了,俺就得拿钩子钩他一把。这老小子,死都临头了,脑子还是猴儿精,多会抓人抓事儿抓机会呀?俺䞍着,他能咋的?真的假的自个儿带着,不上他的当?”

    “这就对了!䞍着,有啥坏屎,叫他邓猴子拉去?不过,这事儿犯大忌的是涉及文静是个姑子,你还是别冷手抓煎粘糕,防患于未然,早有个准备,防止狗急跳墙,绯闻不咬死你,咬你个鸡犬不宁也犯不上不是吗?”

    “这么个大活人活蹦乱跳的,成天价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俺想认,可文静她说啥也不干哪?说怕破坏俺家的安定,殷张氏孩子们啦?又怕大德子接受不了不认,反而还影响了大德子的声望。嗨,多了,反正顾虑重重?”

    “俺劝劝?”

    “好花绿叶扶,可也有花叶不同枝儿(腊梅),劝皮儿劝不了瓤儿,白扯!那人拧,任性子,认死理儿,为了孩子的名声,又不想委身,才当的姑子,就是为了断了这个念星?”

    “是不是碍着老姐的抚育之恩,不好意思,叫老姐来?”

    “老姐来,这大德子还摆着难事儿呢?瞒下长房,瞒着老姐这又说回了两房,咋说呀这个?大德子是怕春芽作闹,也是怕老姐生气挑理呀?俺呢也闹心哪,也怕老姐挑这个理呀?哼,老姐把大德子给你拉扯大了,孩子翅膀硬了,你眼里就没俺这个老姐了呗?”

    “这不是啥难事儿,生米煮成熟饭,老姐还能咋的,大德子有能耐呗?就大媳妇,要孝顺,也闹不哪去,顶多就在老家伺候老姐公母俩呗!”

    “你说文静她啊,这不又杵咕俺,叫盛儿入赘,绝了认子的后路。一个是叫俺报恩;二是堵嘴。如果邓猴子散布谣言,这不是不攻自破吗?谁自己个儿有亲生儿子,又入赘一个外甥挑门户啊?这不说这份大家业吧,就情理上也说过不去呀?大师哥,你说文静她一个当母亲的,为了个个儿的孩子,虑虑的多远,天衣无缝的在情在理呀?大师哥,这事儿到你这儿就是壁虎尾巴(断尾)了,如果篱笆外长出喇叭花,别说俺不客气,拿你三姨太做垫子,生出一儿半女的堵住你那臭嘴?”

    “俺是你大师哥,能不知轻重吗?文静多好的人,才貌双全,你算害了文静一辈子啊!那会儿,这也怨俺一时鬼迷心窍,不知道你俩己暗地里做下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了呀?要不,俺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