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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生活平静过着,随着时节的变换,风风雨雨,好不飘摇。风雨多了,清岚她们也听到不少。听说,穆寇凌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争斗台面话,太皇太后策动换帝失败被囚;听说所有加入策反活动的大臣皆被诛,而作为太皇太后后盾的魏氏家族,全族被贬,除了皇后魏石可;听说穆寇凌将朝堂上上下下清整一遍;听说魏石可也借此机会将后宫进行了大整理。
听说的东西多了,总会看到一些,就像“三人成虎”,本不是真事,多人说了也就成了真的。虽不很确切,但依旧合适。后宫整理的结果明显,冷宫中一下子多出了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魏氏和周氏女子,包括皇后的妹妹魏水可。那天宫人送这些人进来时,哭哭啼啼的声音响彻天际,打扰了冷宫住户的清净。林霜雪和小陆子很八卦,站在她们经过的路上,指指点点,嘲笑着这些昔日高贵的女人们。曾太妃本来很反感她们两人这样的行为,可这天却放纵了两人。
一下子,冷宫热闹了。天天哭闹的声音,这还是清岚来冷宫以来第一次感觉这里也是皇宫,这里也是皇上的后宫。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风吃醋,落魄的处境并没有妨碍她们争锋相对,仗着昔日的荣耀,燃烧最后的美丽。清岚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是利益关系群中的一员,都代表这个关系网的利益,为什么要你死我活?许太贵妃解疑:“这就是女人可悲之处,身为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总想得到完全的关注,独一无二的宠爱。这无关其他。”
女人的哭声叫骂声总让人很烦躁。曾太妃的睡眠本就不是太好,自从这些女人来了之后,睡眠的质量更没有了,神经不济的后果就是暴躁的脾气。曾太妃本就是性情中人,有什么就说什么,那些哭闹的女人没少被她骂。那些女人刚开始还仗着自己的身份,故作高贵,可后来,曾太妃狠狠骂过她们多次,她们也明白弱肉强食的原则,本都是些大家小姐,那见过这样的架势,也就收了音,冷宫安静了不少。
冷宫是地狱,不久就有女子自杀,失心疯。宫人来来往往处理着,清岚没哟同情,更多的是可惜。都是花样年华的女子,都有父母高堂,因心魔作祟,早早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可惜了上天生死官的一番安排。她也碰上过几回,一张破席,一卷白绢,承载年轻生命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一步,一段距离。可悲可叹。
魏水可是所有贬入冷宫中品节最高的妃子,也是最安分的一位。自从进来,一直安安静静待着,宫人送来的饭菜她照吃,宫人送来的粗布衣裳她照穿,宫人说的难听的话她照听,总之她不哭不闹,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冷宫和东西六宫也是一样,女人之间可以自由来往,就像清岚和她的三位长辈一样,礼尚往来。可魏水可却整天整天呆在自己的住处,不和人往来,不和人交谈,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坐在任何地方她都在发呆,这些都是林霜雪打听来的八卦。听说曾经有宫妃找她麻烦,她只是听着,任对方辱骂,不反口,承受着。林霜雪说她定是痴傻了。清岚没有太多表示。她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所有都已经过去,即使魏水可以死谢罪,她也回到以前,也就没有争口气,出口气的必要。
刚听说魏水可也在被贬之列,清岚是惊愕的。虽说魏家倒了,可魏石可作为皇后,肯定是能保住她的妹妹水可,那她为什么还会被贬到冷宫呢?这些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想不通并不表示要去追根到底,原因有三:第一,她的性子在这四年中更加淡然,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其他不想参合其中,特别是皇家的事情;第二,对于魏水可这个人,许母妃和曾太妃的评价不是很好,虽说自己对她没有什么意见,可长辈们都说水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长辈的话总有几分道理,听着也好;最后一个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魏水可不想见人,特别是她。曾经有一次清岚经过她住的院落门外,她在,只看了一眼,便转头进屋,避而不见。
对水可,清岚有同情。她是石可的亲妹妹,即使狠毒了些,还是血脉亲人,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伤心的泪中定有石可一份。因着石可,她想找水可聊聊,可试了几次,都跨不出步。想来她不愿见自己,自己也不好强求,也就放下,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清岚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有些陶渊明诗句中世外桃源的味道,闲散自在。可世上的事情往往不如人愿,物极必反,极致的清净后总伴有极致的热闹,好似夏日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宁静越扰人心,而掀起这场暴风雨的人就是她爱了很久的男人……穆寇凌。
五月的夏夜,住处难得清净,晚饭后,几位长辈散步去了,清岚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慢慢摇荡,享受着难得的初夏时光。出神之际,身后被人推了一下,摇荡的幅度一时增大不少,吓着了坐上人。清岚紧紧抓住两旁的锁链,稳住不适应改变的身子,荡回来已撞进一具温暖宽厚的怀抱。她心中一紧,却没有回头,这个怀抱她曾经那样熟悉,现在再一次回到这里却是有些陌生了。怀抱的主人沉默着,静静抱着她,温暖的气息越来越浓厚,透着衣裳熨烫了她。拥抱的力度越来越紧,稍稍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激动。清岚看着胸前交握的大手,有些苍白,有些皱纹,心中恢复淡然。
沉默是两人间唯一的交集。
清岚受得住静默,却守不住他紧紧抱着自己的静默,太暧昧,太温暖。她平视前方,盯着花圃中零星开着的绣球花,轻启朱唇:“皇上,放开奴婢好吗?您不应该出现在冷宫,有损您的圣誉。”没有嘲讽,没有讥笑,真心话,她对两人的关系认识相当清楚。
“别动,让朕就这样再抱一会儿好吗?”男人伏在清岚头顶,轻轻倾述自己的相思,“岚儿,你知道朕有多想就这样将你抱在怀里吗?有时候半夜醒来,望着空空荡荡的双手,朕心里的落寞你能明白吗?”
清岚也很贪念他怀里的温暖,静静听着他的述说,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冷宫的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归于平静,不再贪图温暖和涟漪,心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依旧故我。
“岚儿,你还在怪朕对吗?怪朕当时放弃你,怪朕没有做到承诺,伤害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朕无话可说,做过了就是事实,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无论你相信与否,朕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和我们的孩子。你知道朕第一看见茂茂时,心里有多开心吗?他活泼好动,有事没事总会对着朕笑,每次他的笑总会让朕想到你,想到朕第一次看见你时脸上的笑,纯净美好,填满了朕那颗空洞的心。岚儿,朕想听你亲口说你已经原谅朕了。”穆寇凌说了很多,怀里的人儿一点反应也不给,这让他心有些慌,本不想贪求对方的原谅,可她太平静,太无波,他害怕,想探求她的心,她的保障。
白清岚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待在穆寇凌的怀里。曾经以为伤痕还在,不敢触碰,刻意避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听他提起,过去的事情一件件从脑海中飞过,有的已经模糊,有的出现裂痕,有的褪色,闪回的瞬间,穆寇凌抱着受伤的自己走在街上的图画,清清楚楚,连他鬓角杂乱的发角都一清二楚。原来自己依旧贪念少女初动情愫的那一刻美好。
穆寇凌一向冷静,没有逼迫,将她轻轻抱起,密密拥进怀里,慢慢坐上秋千,缓缓扶着她坐上自己膝盖,如同潇王府时一样,亲密而又温馨。清岚知道穆寇凌正看着自己,可她就是没有勇气说任何话,她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的话会伤害他,伤害自己。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怀抱,她可悲的发现,自己还眷念着他的柔情,自己内心深处依旧爱着这个男人,即使在这四年的时光中,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已经走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已经不再重要,自己已经不爱他也不恨他,他们之间除了优优和茂茂,已没任何牵扯。空气中全是他的味道,盖过了院中的花香虫鸣。
“岚儿别哭,你不原谅朕没关系,朕只要你开心!”穆寇凌有些慌,他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怀里的人,他只知道,只有她在自己怀里,自己这颗心才能平静。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强留,强留这份灵丹。
穆寇凌的话和抹过脸庞的大手让清岚意识到自己哭了。这是四年所有委屈的爆发,也是祈求怜爱的动物行为。也是在这时她真真切切了解了自己的内心,她伪装地很好,连自己都骗过了,以为不再在意,其实不然,她对穆寇凌有怨恨。她不谅解在自己痛苦万分生优优时他在哪里?不谅解太皇太后打压自己时他又在哪里?最不能原谅他将茂茂抱离自己三年。这些压抑在心中的苦,在此刻得到了宣泄的窗口,如被锁在镇妖塔中的妖魔鬼怪,一朝得见天日,奋不顾身,冲出牢笼,呼天抢地,掀起惊涛骇浪。
索性不再压抑,她扭过身子抱住穆寇林,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
穆寇凌更加收紧了双手,环住清岚纤细的腰身,心中的疼痛蔓延开来。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加深沉,安慰着怀里的小女人:“岚儿,别哭了好吗?你哭得朕的心都疼了。”他的岚儿从不会如此没有顾忌,他的岚儿从不会如此痛哭失声,自己带给她的伤该有多重,才能逼得她无处可逃,任性发泄?
穆寇凌抱着清岚任由她哭泣着,对怀中之人,他说不出太多的甜言蜜语,说不出太多的私人情话,能说句“心疼”已是所有。清岚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没了力气,瘫软在穆寇凌的怀里,断断续续抽泣。
“岚儿,好好听朕说下面的话好吗?”刚刚不解释是认为她不在乎,没必要揭伤疤,徒惹她伤心。现在不一样,她会宣泄感情,说明她还在乎自己,有些事情还是稍稍解释清楚才好,“太皇太后的势力已经所甚无几,后宫中的势力不再一方独大,朕不再受制于某一个人,这是朕努力这些年想达到的结果。以前朕保不住你,可现在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跟朕走好吗?”说完,他不敢看她,这样的动作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他穆寇林从小到大还不曾害怕过什么,她是例外。他怕她摇头,他怕她不说话,他怕她对自己已没了心思。
清岚静静听着,泪水冲散了心上的阴霾,硬生生冲出一片明亮。穆寇凌的每一字她都理解,可无意回应。一年的潇王妃,近两年的椒康殿皇妃,四年的冷宫弃妇,她已厌倦。三个身份,一个男人,她已心死。关于他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若是不能出皇宫,不能得到想要的自由,那她宁肯待在冷宫,潜心养神,至少这里能给她心灵的平静。
“岚儿,回答朕,说你愿意跟朕出去,好吗?”穆寇凌轻哄着怀里的小女人,就像在潇王府一样,以前只要自己这样,她总会随他的意。此时的她太平静,神色间已没有了刚刚的伤悲,反而多了某种坚定的光芒。
清岚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着穆寇凌那张英俊的脸庞,摇摇头说:“不了,奴婢在这里很好,这里清净,有奴婢要的生活。”有些东西从放开那时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复的可能,即使勉强组合,也伤痕累累,毁了原来的面貌。再说,出去又能怎样?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只不过后者有绫罗绸缎,锦衣华服罢了。
穆寇凌有些慌,她自称“奴婢”,明明白白划清界限,他不许:“不行,你必须和朕离开。”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放柔了语气说,“岚儿,朕需要你。”她太过平静,他害怕,相爱的人不应该平静。后宫的女人都说爱他,于是她们你争我抢,明争暗斗。他的清岚不会那样,但他也不希望她完全无感,那样会让他没有把握。
清岚还是摇摇头,环顾四周轻语:“皇上,您看这院子中的一切,这些就是陪伴奴婢走过四年的一切。它们少了奴婢没办法生活,奴婢少了它们也会失去生活的意义。”不是借口,她真心将院中的花花草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给予它们雨露,给予它们温柔,注视它们成长,注视它们开花结果。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这四年存在的意义。
穆寇凌有些吃醋,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你是说朕比不上这些没有生命的花花草草?”世上还有谁如同他一样窝囊,争风吃醋的对象除了一双儿女,现在连花花草草都是了,无语问苍天。
“不是,皇上您误会了!奴婢是说,这里的一切能让奴婢平静,在这里的四年,奴婢找到了母亲的疼爱,姐姐亲人般的关怀。这里的每个人每一件物品,都是奴婢在世间的依靠,是这几年的精神慰藉。”没有责怪,没有怨恨,是这里的一切抚平了她的心伤,是他们伴她走过来无数孤寂的夜晚。
“难道朕和优优茂茂就不是你的亲人,你的依靠?”穆寇凌有些气恼,气恼清岚将他排除在外,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身边,没有留下痕迹一样。他不能接受她的说辞,她需要的应该是他,这世上她最应该在意的人只能是他!
听到孩子的名字,清岚已经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神情有些伤感,但立场依旧坚定:“优优和茂茂永远都是奴婢的心头肉,虽不能在他们身边守着,陪着他们成长,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听他们叫奴婢一声‘娘’,可奴婢相信他们会幸福快乐的长大,因为有皇后姐姐顾着,有您护着,奴婢很放心。”
穆寇凌这是真正吃醋了,想到清岚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排除在外,生气了:“白清岚,你眼中应该看见的是朕,只能是朕。无论是优优茂茂,还是这些该死的花花草草,都应该排在朕身后,知道吗?”霸气侧漏,龙威彰显。他也不知道自己沉稳的性格出走去了哪里?好像每次遇到清岚,他总会不够理智。起初他能平静对待,因为他能从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后来,他越来越慌,这种慌乱的感觉很不好,可他控制不住。特别是最近这一两年,每次偷偷看她沉睡的面庞,他总有一种她心中已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