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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天瑶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心揪在一处。金人历来狡诈,又怎么会信守承诺,真的放过慕容丝言。
果不其然,楚琰刚走至一半处,对方的副将突然吹亮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拴着慕容丝言的绳子。
漫天的羽箭对着楚琰飞射而来,他异常镇定,手中绯红色宝剑上下翻飞,挡开箭雨,脚步向着崖边退去。哧哧的火苗在呼嚎的北风中越燃越烈,绳端在一寸寸烧断。
慕容丝言早已花容失色,脸上挂满了泪痕。一声声凄厉的哭喊着。“殿下,殿下救我!”
啪的一声,绳索被全数烧断,发出嗡的一声脆响。丝言凄厉的一声喊叫,身体急速的下落。但很快又稳在了空中,那一端,竟是楚琰有力的手臂紧紧拉住了绳索。
彼端,两方人马厮杀在一处,乱作一团。天瑶手中长剑飞旋,起初只是坎在敌人的手脚,并不致命。当随行的同伴一个个在身边倒下,她才杀红了眼。鲜红的血液迸溅在雪色纱衣之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楚琰!”她大喊着他的名字,杀出一条血路一步步向他逼近,在离他不到两丈处,敌军中突然腾空飞出一只羽箭,箭羽划破长空,发出铛啷的声响。
箭是耶律楚良射出,用尽力道。箭尖不偏不倚指向楚琰的方向,而他拉着悬崖下的慕容丝言,除非松手,否则没有丝毫躲闪的机会。
天瑶大惊,在千钧一发之际,毫无犹豫的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拦阻下破空的羽箭。
羽箭穿入胸膛,疾驶的力道太大,天瑶的身体弹出三丈,重重的摔落在崖端凸起的大石上,一口猩红的鲜血毫无预兆的从口中喷出。她吃力的想要撑起身体,才发现上半截身子已经开始麻木,黑紫色的血浸染了胸口大片的衣襟,这箭,竟然有毒。
远远地,她遥望着他的方向,而他也望着她,只是眼前逐渐的模糊,她辨不出他此刻的表情,是错愕,是慌乱,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身下涌动着大滩的血迹,却麻木的感觉不出疼痛。眼皮开始变得异常沉重,意识模糊不清。天瑶却嘴角上扬,挑起若有似无的笑靥,心中竟一片坦然。
还好,射中的不是他!
呵,这一次,他不会再说她多管闲事了吧。
意识浮浮沉沉,是谁在耳边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沈天瑶,你若敢死,信不信本王要沈氏一族给你陪葬……”
吵,好吵,她无意识的蹙眉,不住挣扎,想要摆脱这刺耳的喧嚣。而胸口仿佛压了千金重石,痛的喘不过起来。
心口的衣衫突然被人扯开,是谁啃咬着她的胸口,痛,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她不住的呻吟,泪珠子噼啪的掉落。再一次,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也是在疼痛中惊醒。
屋内一片漆黑,甚至没有月光,身手不见五指。天瑶有些惧怕,她无法确定自身的处境。吃力的想要爬起,却扯痛了伤口。
“呃~”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再次摔回床榻上。
“太子妃娘娘醒了,快去通知殿下!”是丫头脆生生的声音,伴随着一开一合的门响声。
榻边塌陷了一边,侍女端过了刚刚熬好的汤药。“娘娘,您终于醒了,先将药喝了吧。”她将白底蓝花的药碗递在天瑶面前。
“恩。”天瑶微点了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下意识的打量着四周。鼻端充溢着苦涩的药草味,可是,屋内一片漆黑。“怎么不燃烛火呢?这么黑我怎么喝药?”
烛火?现在分明是晌午。
“娘娘?”侍女试探性的伸手在她眼前晃动,而她却没有丝毫反应,一双大眼茫然而空洞。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来人啊,快传大夫,娘娘的眼睛看不见……”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叫着。
相对于侍女的慌乱,半靠在床榻上的天瑶却出奇的平静。她用手背揉了双眼,闭上、睁开,再闭上,再睁开,无论尝试多少次,眼前还是漆黑一片的,她无法不接受这个事实,即便很残忍。
她,失明了。
屋内开始乱作一团,许多人进进出出,脚步声不断。
天瑶心很乱,脑子也乱,她虚软的躺回床榻,睁着一双大眼,呵,此时睁着与闭着也无甚区别。她不过是想证明,她还活着。
有军医进来为她把脉,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有若有似无的叹息和无奈声飘进耳中。然后,有人坐在榻边,拉住了她的手,那温度很熟悉,是云剑。他用另一只手触摸着她的双眼,即便看不到,她也能想象出他担忧又心疼的摸样。
“天瑶,告诉我,还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她漠然的摇头,唇角微上扬。“我很好,让我一个人安静下。”
云剑眉心紧锁,俊颜冷黯。但还是顺从的点了头,并将屋内众人一并打发了出去。
屋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天瑶白皙的指尖搭上手腕内侧,然后,唇角挑起一抹嘲弄的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她还能活着醒来,已属幸运。
楚琰踏入之时,屋内便是这般的情形。
天瑶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角,苍白的小脸尚挂着未干的泪痕,伤口扯裂,胸口雪白的纱衣染着大片的泪痕,刺目惊心。她的指尖是红肿的,微微颤抖着。桌上的烛台、杯盏摔了满地,烛火早已熄灭。想来,是她不小心碰翻的。
“谁?”她惊恐的问道,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萎缩。此刻怯弱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骄傲而不可一世的沈四小姐。
心口,莫名的抽痛了下。
楚琰收敛了气息,并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存在。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此刻,侍女端了药碗返回,见到楚琰,也是一惊。“殿……”楚琰一个冷眼撇来,侍女硬生的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地下凉,娘娘怎么坐在地上呢。”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天瑶扶上床榻。
“刚有谁来过吗?”天瑶淡然开口。
侍女侧头看向一脸阴冷的楚琰,然后颤声回了句,“没,没有人,是娘娘听错了。”
天瑶沉默,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汁的苦涩在唇边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的蹙了眉心。
喝过药,侍女服侍她睡下后,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彼时,楚琰高大孤冷的身影立于门外,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披风。而云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
“殿下饶命。”侍女踉跄的跪倒在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不过是去药房取药的功夫,谁曾想太子妃会摔倒。
“杖责五十,赶出府去。”他清冷的开口,声音中不带半分情绪。
侍女还来不及求饶,已被赤焰打昏,像拖尸体一般拖了下去。
楚琰在院中石桌旁坐了下来,天空一轮冷月,投下淡薄的光晕,洒在他身上,凭空的添了一抹落寞与空灵。
云剑跟随而来,一挑衣摆,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眸中难掩关切。“身体怎么样了?”
“无大碍。”他随意的一笑,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闷声的咳着。“那个女人还没死,本王怎能死在她前面。”
摊开掌心,掌中的黑色纹路深重了许多,吸出天瑶伤口的毒血,引发了潜藏在身体里的落雁沙,虽然已经用内力强行压制了下来,但毒性侵蚀血脉,锥心刺骨的痛。
“天瑶怎样?”
“不好,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楚琰冷淡的回了句。
双目失明,军医束手无策。那般骄傲的女子,心里自是不好过。
云剑沉默,半响又复又开口。“殿下不该冒这个险。”他所指是为天瑶吸毒之事。
楚琰侧头,眸光疏冷的落在他身上,漠然一笑。“她是本王的女人。”
他的女人?云剑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