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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君之罪?”他看着这个她心爱的女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听着她的声音,他竟觉得心底绞痛,“你或许忘了,你已经不是冰清玉洁,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妃。www.Pinwenba.com我也绝不可能让你进入皇宫,若是我得不到,就算是毁灭你,别人也休想得到。”
苏玉瑾刚一出府,便看到黑色的轿子,那上面八爪龙的图腾甚是刺眼。这个象征着高贵和至尊无上的图案,她要比任何人都记得,这图案的每一个纹理和细枝末节。楚天阔扶着她,面带笑容,苏玉瑾上轿的时候,楚天阔一直在看她,直到帘子放下来,他再也看不到她为止。
楚天阔许是对着那人嘱咐了几句,然后便听到他在外面喊道,“玉瑾,王妃若是没有什么紧要事,便早些回来。”
她在里面没有应声,自然是不想应的,她脑海里一直都是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若是我得不到,就算是毁灭你,别人也休想得到。
一直以来,她自以为能够掌控所有人的内心,殊不知,她竟是错了,错的这样离谱。她一早便该知道,楚天阔不是就此罢手的人,他有着极深的功力,而且貌似拥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保护着他。木槿便是那股力量的一个人,这世间什么人都可以招惹,一定不能招惹像楚天阔这样的人。然而,偏偏就是在招惹他之后,才知道他并非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苏玉瑾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黑暗无比,没有一点光亮,可以让她逃出生天。这是自苏家灭门后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无助。许是正是无助的时候,她才想起那个梅花雪夜,她一舞惊鸿,那个她身后的男子原本可以成为她的天,她所有的依靠。可是,正是她,将她的天给撕开来,弄塌了。
这大概是她一生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是无可奈何。她又何尝不想与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这世间,原本便有许多情非得已,相爱的人偏生的这样的仇恨,就如同双生花。两花并蒂,本是好事,却不知,一花定要生的妖艳美丽,另一花必要开的颓废低迷。这两朵花,生在同一枝上,便是要互相争夺仇视的。然而,一花若死去,那一花也定然落下。同生同死,同爱同恨,爱恨交织,原本便是一种痛到极致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这轿子就停了下来,苏玉瑾抬起眸来,木槿在外面叫到,“小姐,到了。”
轿子慢慢的落下来,木槿轻轻掀起黑色的轿帘,苏玉瑾慢慢的下轿,抬眸便看到长长的红布,还有红布缠绕而成的花朵。这里一片喜气洋洋,黑色的门匾上,烫金的四个大字,摄政王府。那红色缠绕着金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慢慢的握了拳头,宽大的狐裘袖子将她的手遮住,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去。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木槿扶着她慢慢走上台阶,那奴才跟在前面引路。苏玉瑾跟着进去,便看到忙忙碌碌的下人,他们或是在长梯上站着绑东西,或是在挂灯笼,放眼望去,便是席了漫天的红,那红色好似那天苏府被火烧灭的时候,天空中火红的晚霞,看起来,是那样的凄美。她的脚步仿佛是虚空了一般,低下头,她强撑着慢慢向前走。
不想,前方那奴才忽然停住步子,叫了声,“小王爷……您怎么出来了。”
苏玉瑾的心一冷,然后咬了咬唇,慢慢的抬起头去,看到那黑色的衣衫上,金色的边角,眼底有些湿润。
叶昕洛淡淡的恩了一声,然后轻轻的向她走来,她抬眸,看着前方,没有去看他的脸。他从她身边走过,云淡风轻,恍若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他的脚步似乎很急,走过去的时候,带着一阵风,那风刮起她鬓角的碎发,带着点淡淡的凉意。她终是想起那句:从此之后,相见陌路。
原来,她也是在奢望。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她慢慢的站直了身体,然后跟着前面的奴才离开。她的身影是那样的清冷,只是她没有看到,在她转入走廊的那一刹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已经心碎的人慢慢的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是深沉的伤痛。彼此沉默,彼此伤害,到头来,却总是爱的。
那带路的奴才领着苏玉瑾去的地方极为僻静,和前院的热闹截然不同。这边的道路两旁虽然也是被红绸装扮着,可是这红色便有些屋无力了。这边过于清冷,丫鬟和奴才们都是不到这边来的。苏玉瑾走在路上便觉得有些冷意,自然不是身体上冷,而是心上的。
苏玉瑾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这王府很是气派,虽说比不上皇宫,但也算是小皇宫了。苏玉瑾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奴才,“你们这王府有多大?”
“姑娘……”那奴才想是没想到她问出这些来,只是说了句,“奴才也是新来的,这王府有许多地方还没有到过。不过,已经是很大了。”
“你这奴才分明是胡说。”木槿低声呵斥道,“我见你对这里熟悉的狠,却哪里来的新来的?必是不想告诉我们家小姐……”
“哎呦……”一听这声音,那奴才慌忙转过身来,看着木槿,“我的姐姐呦,你可别这样说奴才了。奴才是因着小王爷大婚,摄政王府人手不够,才招进来的。这几日整天忙着伺候王妃,自然是要对这里熟悉的。”
木槿一听便不作声了,苏玉瑾抿唇一笑,然后说道,“前面带路吧!莫要让王妃久等了。”
那奴才一听,慌忙道,“姑娘,前面就是了。”
果然就在前面,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苏玉瑾便看到了一个别院,她仰头看着门匾上几个大字,“清和居”。清和居,清心和顺。想起来这个王妃一直深居简出,在王府佛堂里念经信佛,定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六根洁净,四大皆空。只是,这世间又有能多少人做到四大皆空。
苏玉瑾踏进院子里,扑鼻而来的便是梅香,她一抬眸,便看到雪白的一片,这院子里种的竟然是白梅,只是,会有谁在这里种白梅?白梅,向来都是娘亲的最爱……苏玉瑾慢慢走在青色的石板上,看着白梅树下那一方圆桌上,摆放着的东西。苏玉瑾心下好奇,然后快步走过去,鞋底沾了不少梅花的花瓣。她走到圆桌前,便看到那上面摆放着的东西,竟是茶盘。沉香木的茶盘上,雕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女子,那女子的动作分明便是惊鸿舞之惊天之王。细看之下,那女子的眉眼竟和娘亲是如此的想象。她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冰凉,她的眼睛停在一行小字上:纯衣,今生吾爱。
纯衣,是娘亲的名字。晋阳郡主,只是她的称呼。娘亲本名,叶纯衣。在和皇族断绝一切来往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唤她晋阳郡主,便是爹爹也不唤她阿阳了。纯衣,今生吾爱。她拿起那个沉香木的茶盘……
“谁在那里?”身后传来冷厉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盘一滑,竟然摔落在地上,她惊慌的转过身去,狐裘的帽子顿时掉了下来……
那奴才慌忙下跪,“王爷……”
苏玉瑾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英气逼人,竟和叶昕洛是那样的相像。只是,苏玉瑾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眼底的燃烧的怒火在看到她之后,瞬间消散……那男子的眼神竟是呆滞的,他慢慢的朝她走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纯衣……纯衣,是你吗?”
苏玉瑾的眼睛瞬间放大,她慢慢的后退,然后有些惊恐的躲到木槿身后,岂料那男子竟然直直的走过来,嘴里不停的说着,“纯衣,你回来了,纯衣……纯衣……”
木槿紧紧的将她护住,然后正准备出招,却没想到,那男子竟然一掌将她拍走,她狼狈的撞在梅树上,带落了一树的梅花。苏玉瑾看着倒在地上的木槿,捂住嘴唇,正想跑去扶她,却不想身后传来遗孤大力,她落到一个灼热的胸膛里,那灼热烧的她惊恐和恶心。男子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纯衣,纯衣……太好了。我以为你真的死了。纯衣……我的纯衣……”
“放开我……”苏玉瑾焦灼的说道,“我不是叶纯衣。”
奈何那男子的手臂更紧了,像是铁箍一样,“纯衣,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原谅我,你莫要这样说。”
“叶纯衣已经死了。”身后传来冰凉的女声,有些阴沉,“是被你害死的,叶昀。”
苏玉瑾感觉到身后的男子身体慢慢僵硬,然后手慢慢的松开来。苏玉瑾获得了自由,那边木槿慌忙跑到她身边抱住苏玉瑾,“姐姐……你感觉可好?”
苏玉瑾定了定心神,忽然就看到叶昀慢慢的蹲在地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茶盘,然后手指抚上茶盘上雕刻的女子,“纯衣……纯衣不在了。”
苏玉瑾抬起眸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那女子很是清瘦,面庞秀美,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她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
苏玉瑾只是看了那女子一会,再低头,方才的那个男子已经不在了。苏玉瑾慢慢走过去,然后行了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那女子慢慢的低头,然后看着苏玉瑾,“难怪他会认错,你这样子,竟是跟叶纯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民女不才,有幸得王妃垂青,得见容颜。不知王妃传召民女,所为何事?”苏玉瑾并不想多费口舌,显然这个王妃并不喜欢她。与其说不喜欢她,倒不如说是对娘亲的厌恶。苏玉瑾也许知道,那茶盘上小字的意思,只是为什么,叶昀会如此深爱娘亲。
叶王妃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转过身去,然后走进屋里。她身边的那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子看着苏玉瑾,神色微冷,“苏姑娘,请。”
苏玉瑾点了头,虽然有些狐疑,可还是跟着进去了。
苏玉瑾刚一进去,便有些惊讶了,这里面的摆设……竟是和娘亲屋子里的摆设一模一样。叶王妃似是看到了他的惊讶,“你一定觉得似曾相识吧。”
苏玉瑾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木槿慢慢的将她的狐裘解了下来。苏玉瑾抬起眸子,晶晶亮亮的,“却是如此。”
“今日,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听说,楚天阔在查苏渊的案子,我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
“想必王妃找我来,必然不是为了这个。您还是说,要我做什么罢。”
“果真聪明。”叶王妃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和洛儿纠缠颇多。你若是想要申冤,我帮你。但是,从今以后,不要再和洛儿有任何关联。”
苏玉瑾的身子僵住,然后她冷笑一声,“王妃多虑了。民女早就已经和小王爷断绝了一切来往,您大可放心。”
叶王妃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她很快便将那惊讶隐藏了下去,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苏玉瑾是不肯相信的,这便是清心寡欲的叶王妃。叶王妃轻声开口说道,“莫要把我当傻瓜,我自然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割不断。”
苏玉瑾没有应声,只是站在那里。叶王妃看了她一会儿,复又开口道,“其实你原是不必考虑,这些事情你总要知道的。”
“无需考虑,我接受王妃的任何要求。”苏玉瑾沉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
念玉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了苏玉瑾和叶王妃。门轻轻合拢,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的照进来,却还是让这间屋子有着异样的冰冷。苏玉瑾坐在叶王妃对面,叶王妃的脸此时无比的平静,她看着她,“那是二十多年前……”叶王妃的声音很是沧桑,还有些冰冷……
二十多年前的京都,政治很是清明,那时的皇帝是先皇,先皇向来都是勤政爱民,英明神武的,故那时的京城盗贼甚少,百姓安居乐业。文武百官们闲暇之余,总喜欢在京都举办一些宴会,把酒言欢。那时候,京都有两个出名的青年才俊,一个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乐山王——叶昀,另一个,便是文武双全的当朝左相之子——苏渊。
那时候的叶昀,长相英俊,风流倜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单单喜欢在乐山王府举办宴会;那时候的苏渊,放荡不羁,爱好诗词,长于比武,狂妄自大。这二人在一次比武中相遇,然后谁都不服谁,视对方为眼中钉。在之后所有的宴会上,但凡两人相遇,必要互相挖苦一番。一来二去,这二人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生死相交的好友。
才子总要佳人来配,那时候的京都有这世间传奇般的两个女子,一个便是长安王之女——晋阳郡主,另一个便是户部尚书之女——吴君如。吴君如,便是叶王妃。
晋阳郡主,琴棋书画,样样俱通,且善跳世间奇舞——惊鸿舞。但是外人传言,晋阳郡主相貌丑陋,即便是惊鸿之舞也不能弥补她相貌丑陋的缺憾。而吴君如,相貌姣好,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通,而且尤擅女工,有一手好功夫。皇上寿辰之际,吴君如为皇上刺绣一幅,皇上龙颜大悦,封她个欣悦郡主的称号。那刺绣绣的便是天朝的万里江山。
从此之后,欣悦郡主便成为了美貌和智慧的象征,求亲着纷至沓来,将门槛都踏破了。但是欣悦郡主却对外声称,已经有心上人,且非他不嫁。
这个心上人便是当朝左相之子——苏渊。吴君如初见苏渊的时候,是在京都城郊的桃林。那年春天,她初被封为欣悦郡主,外出踏青。身后追随了许多达官贵人的子弟。她下了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桃林,看流觞曲水,飞花片片,那景色自然十分美好。她在小溪边慢慢蹲下,用手去捧那清清凉凉的水,心底一片清爽,正要起身,却脚底一滑,眼见便要落水,不想从何处飞来一个男子,将她带到了离河水不远的地方。待她抬眸,便看到那男子清俊的眉眼。许是那时,她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