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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高藩便换好一身衣衫,匆匆赶来书房见迟牧,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
但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迟牧正在坐在书房悠哉悠哉边品茶边等待高藩,脸上看不出一丝忧虑之色。
看迟牧如此淡然的模样,高藩心中反而安定了不少,但还是迫不及待追问道:“军师快说说看,白巾军眼下要如何退敌。”
迟牧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高藩,并没有直接回答高藩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以大王之见,如今邺城是弃是守好?”
见迟牧反问自己,高藩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叹了口气道:“当初我白巾军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兵马才攻下了这邺城,我自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可如今军中人心浮动,士气低落,我又担心跟很难守得住邺城。”
迟牧暗暗点头,他当然知道邺城对于白巾军的意义,否则其他将领也不会因为不肯放弃邺城,将自己这个军师逼到出走的地步去。
但他还是淡淡一笑,沉声说道:“大王,当日我就说过,兵法有云,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只要大王在,白巾军的根基就在,邺城迟早都会回到大王和白巾军手中的。”
一听迟牧提起当日之事,高藩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羞愧之色,长叹一口气道:“若是我当日肯听军师之言,也不会有白马津之败,更不会让白巾军陷入如此境地。”
迟牧见高藩有后悔之意,便不好再提当日之事,反而宽慰道:“大王不必担心,如今形势虽然对我军不利,但还远远未到深陷绝境的地步。”
听迟牧说得如此笃定,高藩不由大喜,当即追问道:“还请军师赐教,为我白巾军指出一条明路,我一定无不从之。”
迟牧站起身,沉吟片刻,随即缓缓说道:“正如大王所言,如今我白巾军军心和士气皆不可用,邺城已经沦为死地,若是死守邺城,只怕是难免败亡。”
高藩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邺城不好守,早就萌生过弃城而走的想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不由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邺城守不住,只是我担心一旦放弃邺城,白巾军会就此溃散,更担心会遭到官兵的追击。”
以迟牧的才智,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当即淡淡一笑道:“如今萧恒已经驻军在黎阳城外,离邺城不到百里,若是直接弃城而走,必然会有大量将士逃亡,更有可能被官兵追上。因此,邺城要弃,但不能弃守。”
“军师,何为要弃,但不能弃守。”高藩有些不明白,一脸不解看着迟牧。
迟牧依旧面带笑意,淡淡说道:“很简单,如今邺城中大约还有十万多兵马,大王挑选三万左右的精兵,声称要亲自率兵出城绕到官兵后面去袭击他们的粮草,逼迫萧恒领兵退去。”
“军师,萧恒乃是萧儁之子,深得其父用兵的精髓,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单凭三万精兵,只怕很难得手。”高藩更加不解,因为经过白马津一败,他深知萧恒的厉害。
迟牧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深深看了高藩一眼,有些意味深长说道:“大王还不明白,我们并非当真要率军去袭击官兵的粮草,而是借着城中七万人的掩护,就此逃出生天。”
“军师的意思是,要我抛弃城中剩下七万弟兄?这绝不可以!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今后还有谁还肯为我高藩效力。”一听迟牧要自己抛弃七万多人独自逃生,高藩当即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就一口断然回绝。
但高藩的反应似乎在就在迟牧的意料之中,他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大王,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如今的情形,若是不舍弃这七万多人,只怕大王很难逃得出魏郡。”
“至于大王的担忧,其实大可不必,因为只要萧恒率领大军一到,城中群龙无首,那些将领贪生怕死,必然开城投降官兵,到时大王可以反过来指责这些将士背叛了大王,趁大王不在城中献城投降,到时天下人谁也无法责怪大王的不是。”
高藩闻言心中不由一动,觉得迟牧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只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立即下定决心,心中依旧有些摇摆不定。
迟牧看在眼里,猜到高藩已经有些意动,只是一时还下不定决心罢了。
其实要解白巾军眼前的困境,他心中有好几个计策,但他却只想高藩采纳这一条毒计。
因为经过之前的事,他已经看出白巾军中绝大多数将领目光短浅,毫无大局可言,难成大事,若是不借此机会除掉他们,只怕将来白巾军迟早毁在这些人手中。
白巾军是他跟高藩一起费尽心血重建起来的,他绝不允许旁人坏他的事。
况且,他本来就是一个恩仇必报之人,之前因为这些人的排挤,他不得不被迫出走,离开自己辛苦重建起来的白巾军,若是不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如何消去他的心头之恨。
不过如今看高藩还在犹豫,他便决定再加一把火,继续劝道:“我知道大王心怀仁义,不忍心抛下他们,可他们又何曾感念过大王的恩典呢。”
“当日我劝大王建立魏王府,收拢兵权,好使白巾军政出一门,可这些将领一个个阳奉阴违,迟迟不肯交出手中的兵权,可见他们根本不知道为白巾军的长远考虑,难成大事。”
“当日我就劝过大王,以设宴为名,将他们请来魏王府,埋伏刀斧手将他们除掉,彻底收拢兵权,可大王却顾念往日情义,不愿对他们痛下杀手。”
“既然大王自己下不去手,何不借萧恒之手除掉他们,彻底收拢兵权,从此政令皆由大王出,白巾军上下一心,天下终究必归大王。”
听到天下终究归自己,又想到昔日那些将领百般推脱就是不肯交出兵权,高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重重一点头道:“如此,就听军师之言吧。”
但很快,高藩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忧心忡忡道:“只是若是萧恒得到了邺城,又得到了这么多降兵,而我手中只剩下三万兵马,更加不是萧恒对手了。”
迟牧似乎早就猜到高藩会有此顾虑,淡淡一笑道:“大王,我说过,大王你才是白巾军的根基所在,只要大王在,只要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还在,便会有人源源不断来投奔白巾军,白巾军迟早都能恢复元气,实力更胜从前。”
“当日我劝大王和白巾军暂时避敌锋芒,就是因为萧恒乃是萧儁之子,用兵本事不在其父之下,若是与之正面交锋,即使胜了也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
“因此,我劝大王暂时避敌锋芒,甚至可以放弃邺城,就是因为萧恒乃是一代权臣,若是他迟迟不能取胜返回洛阳,京城很容易生变。”
“因此,萧恒必然急于求战,因此只要我军一直避而不战,将萧恒拖在河北,一旦京城有变,萧恒自然就会引兵退去,到时大王再出兵追击,必然大胜。”
高藩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些懊恼道:“原来如此,悔不该当日不听军师之言。”
迟牧轻轻一笑:“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大王如今只要从邺城脱身,将萧恒拖在河北,待洛阳生变,胜的依旧是大王和白巾军。”
高藩重重一点头,慷慨道:“一切就依军师之言。若是将来我当真能取得大宁江山,愿与军师平分天下。”
听到高藩将来要与自己平分天下,迟牧面上也微微露出一丝感动,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提醒道:“不过除了萧恒,大王还要小心一个人。”
“军师说的是……萧恪?”高藩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迟牧说的是何人。
迟牧重重一点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计策没有任何问题,但萧恪是其中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