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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所有人都在大喘气,从落地开始,一场不到两分钟的战斗,几乎榨干了他们全部体力。
孟铁柱就躺在地上,一个无头的尸体压在他的胸前,鲜血侵湿了他的衣衫,方景楠站在他旁边,看着一个胸膛被打烂的后金兵尸体,沉默不语。
“杀人,好像,也没那么难。”
这是方景楠第一次杀人,或许是因为用的手铳的原因吧,杀完之后他只是觉得血气有些腥,闻着不舒服,其它更多的则是大战之后的轻松以及疲惫。
陈山河最后的冲刺没了用武之地,他转了个小圈,跑了回来,见得众人状态,不由喊道:“都别躺着了,照看一下受伤的,敌人还在呢,那个白甲兵追杀完鞑子肯定还会回来的。”
方景楠顿时一震,现在可不是休息和感怀的时候,他走上前,一脚踢了下在地上躺尸的孟铁柱道:“谁说让老子留下的,啊?嫌弃我没用吗?还不快谢谢救命之恩!”
孟铁柱也回过了神,深深地吐出口气,没理会方景楠的笑骂,一个翻身往赵大壮那边跑去。
赵大壮躺在地上,摆了摆手道:“死不了,去看下我弟怎么了。”
赵二伤的颇重,那一刀划破了棉甲,在胸前留下一道半尺长的伤口,血肉翻出,殷红的很是可怕。
陈山河查看了一下伤口,呼了口气道:“没伤到筋骨,只要扛过了发热,旬月便能好。”
说罢,他取出外伤用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止血,跟着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就要给他包扎。
“打住!”方景楠大喊道:“你干嘛?”
这块呼喝来的意外,陈山河奇道:“给他包扎呀,不然血水会把药粉冲散,就不好了。”
“包扎没问题,你就用这个包?”
“那应该用什么包?”
如果不是陈山河那满是诧异的眼神,方景楠定会怀疑他这是在顶嘴,应该用什么包?最好是丝绸,没有的话至少也要给棉布消下毒呀。
方景楠恍然大悟,敢情这个时代,他们没有消毒一说,难怪说什么伤不算重,只要扛过了发热就能好呢。
这所谓的发热,不就是伤口被细菌感染导致的发烧么。这细菌不就是那块脏旧的布条传的么。
方景楠知道与他们解释不清楚细菌的事,直接道:“生火,用头盔盛点水,烧开了把你那布条放里煮一下,”说罢,又强调道:“煮两次!”
陈山河道:“这么麻烦?那两后金兵很快就要转头回来了。”
“我来吧,你们去守备。”赵大壮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刚才后金兵那一刀正巧砍在了棉甲内嵌的铁片上,震伤了心肺,属于内伤。
“行,记住布条一定要多煮一会再包扎,”方景楠相信有亲哥照顾肯定会很细心,“其它人打扫战场,铁柱哥,把那受伤的蛮虏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众人先是把自己的马牵回,后金那的四匹马,有一匹伤了马腿,另外三匹却是完好无损,也被一并牵回,这可是三匹上等战马,还有他们的武器也是非常精良,铁甲锁子甲内甲全套都有,上好的一石二强弓,浑圆的骑兵弯刀。
方景楠看了直流口水,这次收获之大,不下五百两,比那九辆车货多多了。
果真是应了那句,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重伤的后金兵被驳了个精光带了过来,孟铁柱甚至连他的牛皮软鞋都脱了,方景楠看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唯恐下一刻就要咽气,赶忙问道:“你们怎么会跑这来的,有何目的?”
后金兵好像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双眼一闭,啥也没说,死了!
大爷的!
方景楠真是有点憋气,这蛮虏蛮虏的,还真是有股蛮劲。
正郁闷着,远处出现两个黑点,那个白甲兵带着人回来了,直到一百步外,孟铁柱陈山河等人纷纷下马拉弓射箭。
啾啾啾啾!四箭齐射而出。
啾啾啾啾!又是四箭齐射而出。
……
不指望说真能射中敌人,但也可以警告他们,这边可不是乌合之众,能射一石二强弓的人可是有四个,而且都身披铁甲。
以二敌五,就算你是白甲兵,牛逼哄哄,多少是不是也得注意一下?
好似看懂了方景楠等人的警告,那名凶悍的白甲兵绕着一百步的距离来回转了几圈,感觉没有漏洞可钻,拍马便走了。
方景楠一指他的马尾道:“那两个鞑子应该是被他们杀了,赶着回去复命呢。”只见那马的尾巴上绑了两个人头。
嚓!一声,人头落地。
就在方景楠说着别人的时候,孟铁柱一刀一个,把后金兵的人头砍下。方景楠吓了一跳,问道:“大哥,你这是干啥?”
孟铁柱楞道:“砍脑袋呀,这可是军功,还有赏银的。”
方景楠到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孟铁柱弄好四个脑袋,跟着又拿盐巴在这四个脑袋上抹来抹去,好像是在擦着什么宝贝一般。
方景楠实在是看不习惯,只好过去看看赵二的伤势,这会赵大壮已经用煮过的布条给他包扎好伤口,赵二也是醒了,见方景楠过来,有气无力地道:“给方老大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方景楠假意生气地道:“你们在前面拼杀,我在后面藏着,若还嫌弃你受了伤,那还是人么。”
见赵二还要说些什么,方景楠打断他道:“先别说了,你虽没伤及筋骨,气血亏了不少,休息好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帮助,”转头又对赵大壮叮嘱道:“一天要换三次布条,还要用烧热的水清洗伤口,你弟肯定死不了。”
赵大壮应声道:“明白,谢谢老大!”
这声老大把方字都去掉了,显得更是亲切,方景楠微微一笑,明白他的心意,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陈山河那。
“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弄好了,那匹受伤的战马等会宰了吃肉,那九车货拆了三车往其它车上挤一挤问题也不大,就是要走慢一些,不然容易翻车。”
方景楠轻笑道:“慢一点没关系,这次狩猎结束了,我们回家!”
跟着,方景楠朝四周大声喝道:“走了,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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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三月九日,陈家村
经过十日的蹒跚而行,众人终于平安回到了陈家村,中间除了被助马堡的大爷多勒索了小十两银子外,再没波澜。
陈山河没有返回军营,而是跟着众人回到陈家村。
看着满满的收获,陈老爷喜笑颜开,杀猪宰羊,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众人吃饱喝足,又泡了个热腾腾的木桶浴,方才美美睡去。
翌日清晨,
依然是之前方景楠过夜的那间小屋。此时屋里坐了三个人,一旁的桌子上并排摆着四颗脑袋以及四块木牌。
方景楠嘿嘿一笑道:“幸不辱命!”
说完这句,他便再也没吱声,方景楠算是掌握了个小诀窍,与陈有富在一起时,最好别先开口,多听听再发言,免得侮辱了智商。
陈有富也跟着笑道:“是啊,这一路经历山河都与我说了,虽偶有不足但那都是小事,景楠老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厉害厉害!”
“嘿嘿,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方景楠自动把那个‘偶有不足’忽略了,跟着道:“接下来陈老有啥安排?”
陈有富轻笑道:“安排谈不上,有几个事,我们来商量商量。”
方景楠指着桌上用盐和石灰硝过的人头,道:“是这个么?”
陈有富道:“这是其中之一,不过确实是要先讨论这个军功,后面才好说其它。”
我去,难道是要独吞这个功劳?
方景楠心下暗叹,正欲抢先拒绝,后一想起自己定的那个小诀窍,便又选择了住嘴,有啥话让陈老爷先说。
见方景楠没有吱声,陈有富接着道:“之前咱们商定过,在你说的那个预言没有确切发生以前,我们都是合作关系,所有收获一人一半。”
方景楠点头道:“嗯,没错。”
陈有富道:“所以,按商定,这人头军功我们是一人一半。”
“是是是!”
“但是我觉得,这军功分开处理并不好。”
陈有富说完便没再吱声,静静地看着方景楠,方景楠却是坚决贯彻既定战略,绝不先表态,于是他道:“您觉得怎么处理为好?”
陈有富笑了笑道:“大明军功条例里说的很清楚,军卒斩获一个东虏首级便可直接晋升一级,可惜你的军户身份还没弄好,不然给你是最佳选择。”
方景楠贯彻思路,不说话。
陈有富又道:“如果这四颗首级给了我儿山河,可以让他百户官的身份再上一级,成为试千户。而千户级,已算是大明朝的中层将领了。”
方景楠仍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附和。
陈有富接着道:“但是我觉得,这四颗首级全部让孟铁柱领功最为合适。”
果然!大爷的,我就知道有转折!
方景楠暗自一呼,有种获胜了的喜悦感,陈有富见状道:“这结果让你很兴奋?”
“不是不是,我就是,呃,下一步讨论啥?”方景楠转而言其它。
陈有富楞道:“你不想听听我的理由?”
方景楠拼命摇手道:“没事没事,此中深意我自己去揣摩,你说下个事吧。”
“喔,”陈有富摊了摊手道:“军功是最关键的,剩下两个是水磨豆腐的事,如今武器铠甲都有了,银粮也有一些,时不我怠,需要补充一些得力的人手,这方面该你去弄。”
“招兵买马训练部队么?”方景楠有点傻眼,“我不会呀!”
陈有富看了眼旁边襟身而坐的陈山河,道:“听山河说过一些,兵仗上的事你确实不太会,但你能放心让山河帮你张罗?不会就去学嘛,我会让山河送你些兵书,但一切以你为准,你想怎么操弄都成!”
经这一提点,方景楠自然明白他的话中含义,甚至连推动孟铁柱升官,都有自动分权的意思,可现在连草创都谈不上,这老陈头就想那么远去了?
方景楠暗暗地想,回头一定得好好研究下那本陈氏谱录,这都培养出来个什么人物。
见方景楠明白了,陈有富接着道:“这最后一事嘛……”顿了顿,他拿起桌上一块木牌,道:“这上面是满文,意思是镶黄前营哨队马甲索图尔。”
方景楠点头道:“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后金兵,怎么了?”
陈有富分析道:“我与山河昨晚先行交流过,就在去年,被称为草原共主的察哈尔部林丹汗进攻东虏失败,回程的时候死了,部分人马被东虏收服,但有两位林丹汗的哈吞(老婆)带着剩下的族人往西边迁移。现在看来,东虏这是要乘胜追击,赶尽杀绝。”
听完,方景楠沉思起来,从大趋势来说,满清是先征服了漠南蒙古,整合了蒙古各个部落,才有了对大明的包围之势。否则,每次东虏入侵大明,都还要留守大量兵力,去防备蒙古人。
现在看来,那个阶段正好就是这个时候。
方景楠缓缓地道:“我认为,他们会成功!”
“是,我们也认为察哈尔残部抵挡不住,如果没有大明帮忙的话。”
听他这是话里有话,方景楠道:“你是想往上面汇报?”
陈有富没有直接回答,转言道:“如果东虏一统漠南蒙古,那便可以在蒙古通行无阻有如腹地,而明蒙漫长的沿线,都将变成他们入寇的突破口。如此,大明将加速灭亡。”
“如果在大明的协助下,察哈尔残部守住了一片基业,那么将形成犄角之势,可使得大明有喘气之息。”
说完陈有富看着方景楠,认真地道:“一个小小的选择,往往会决定大势之走向,此等紧急军情,是否要上报朝廷,我们决定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