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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折离开学校,风随他来到那座桥底。
砖壁上的骷髅涂鸦已经被彻底清洗了,虽说确实干净了很多,但却成了曾经见过这个的人的一些莫名失落,大概是很多人都把它都作了类似标志的东西。
也大概是它承载很多回忆,以及些许感情,它的抹去又代表了一些事可能已经从世界彻底消失。
林青折是近夜的时候来的,通常情况下,陈妥他们应该在这里摆好了各种乐器,也放好了那个小盆。
只是,这里只有些坐在地上乞讨的人们,或者过路的行人,却不曾见陈妥他们。
往日活力和声音的乐队忽然不见,那莫名多出来的失落和失望便会弥漫,就好似感觉这一角桥底,貌似少了什么。
林青折来这站着,思考了很久,很久。
他也算是在等待,因为那几个人,真的很不一样,尤其是陈妥,她是和平常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同的,说不上哪里不同,但那种感觉是很尖锐的。
可惜,他们还没来。
林青折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或者以后还会不会来。
但他还想等会,哪怕等不到,也还想等。
夜幕渐渐沉下淡蓝,星辰与月已经挂在天穹,寒风从河上吹过林青折,让他衣衫飞扬。
该走了,林青折望着那处桥底空地想到。
可是刚回头,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身后,是陈妥。
陈妥今天穿着洁白的长袍,走在路灯下,微弱昏黄的光照亮了她的背影,也拉长了她的影子。
她看到林青折,眼神中有一丝惊讶。
林青折看着她,背后是厚重的桥壁,和死寂的黑。
如孤独深渊,光很难罩在里面,可里面的有人却卑微可怜的躺着,准备迎来第二天的光和苦苦生计。
理想在这里是奢侈的,因为他们没有现实的地基,只能是如梦泡影,美而易碎。
却令人向往,如痴如醉。
陈妥不知为何叹口气,而后笑着对林青折挥手:“小青,你怎么在这。”
林青折心中一时无言,但嘴上却客气说道:“想听听你们的歌,最近我有些迷茫……只是没想到你们已经不唱了。”
陈妥不知为何摇摇头,在背后如阳的微光中缓缓前行,步伐很慢,如游魂慢行。
“不是不唱了,只是无论再怎么唱,都无法唱破这个世界给予的规则,我们活这些规则的庇护内,却总是想着打破,然后依着自己的想法在造一个规则……这些我不能把它理解为脱俗,因为这很没必要。”
陈妥坦然说到,走到了林青折身旁,和他一起看河,这条河川流不息,无数激荡水花试图超越河流,却终干涸于岸上。
“妥姐,你们……也放弃了吗?”
林青折转头看到陈妥,她没变,还是那么乐观自由,规则对她而已只是一种名词,她只是自己,对着世界微笑的陈妥而已。
陈妥点了点头,眼中路灯的光流转,似乎间接照亮了这条河流,她轻声说道:“是啊,放弃了,但……坚持过再放弃也不算亏本啊,小青,现实是很骨感的,可我们生在现实,遵循远比违背来的确切合适,所以不是放弃,而是……”
林青折接着话:“而是什么?”
陈妥感受风起,眼前河流奔流不息,她叹口气。
“而是妥协。”陈妥有些疲惫的说道。
兴许是夜半的寒风令人悲凉,连普通都言语都显得萧瑟。
林青折张嘴欲说什么,但口中千言万语却止于舌尖。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什么?”
陈妥忽然睁大双眼,露出笑容。
“杨曹两兄弟去创业了,他们的前途是被毁的,理想对他们而言是逃避,很不好的。”
林青折点头,杨曹杨竹两兄弟对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也深知他们表面下的深深不甘。
那是前程,是曾经有的美好梦幻。
“李婷燕是个可怜人,爱一个人爱了十年,但一朝尽负,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让她显得多余,显得拙劣,让那学生到社会的十年显得像个叛逆少女的笑话。”
林青折愣了一下,他是想过李婷燕手臂上纹的名字,也见过那些伤痕。
“而理想对她而言是疗伤,是自我安慰,她又去开美甲店了,日夜的爱意不是时间能消减的。”
林青折无言,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简单的乐队有这么多故事……也没想到他们的结局会这么草率,却真实。
林青折想象过他们的离开将会是盛大的道别,挥手都是带眼泪的。
可这个结局就是这么无趣,连点新意也没有!
“其实他们早该走了,真的早该走了,他们自己又不傻,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们还是留下来了。”
林青折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陈妥呼出一口冷气:“因为我。”
“因为你?”
陈妥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那种笑容林青折见过,是陈妥每次抱着吉他拿着麦克风时候才有的笑容。
只有这样的笑容才能让别人觉得这个小小的乐队那么的不同。
“他们留下来陪我,我有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林青折愣下,莫名想到已经解散的艺乐社,那里,曾有着他的朋友,尽管大多已经分道扬镳。
但无法否认,那些回忆是美好的,能有这些回忆也是一种快乐。
知足常乐,陈妥一向如此。
林青折一直不明白,也一直不懂陈妥的洒脱。
可能因为他终不是她,林青折总觉得陈妥的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特质。
可能……是经历,是感情。
但她总能影响林青折,将他许多极端的思想软化。
理想是个很乌托邦的东西,美而虚假,但也多半是因虚假才美的。
“他们到后面其实都没有保持自己的理想初心去唱,因为他们早就得到自己想要的大彻大悟,但他们却还坚持了这么久。”
“什么意思?”
“他们……后面一直是举着我的理想而去拮据,去不顾一切啊。”
陈妥眼中泪水溢出,滑下脸颊,在灯光中反射晶莹。
这一刻林青折觉得陈妥是难受的,不知为何的难受,那种悲惘和失望似乎多于眼前的江河。
连寒风都在安慰他。
但陈妥的嘴角却勾勒出一点微笑,那种世界随她的感觉又浮现在林青折心中。
“但还好,毕竟我来过了,所以还是很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