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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经历情绪上的大开大阖,她了无睡意。
以散步为由,她将两位婢女打发走后,独自一人来到中庭的荷塘边。
远天,一线猫爪似的月时隐时没。
脚下,羊角大灯好心的为每一片落叶都镶上温暖的光晕。
墙角边,是朦胧又热烈的木棉花。
目之所及,是醉在风里的荷田。
那风扫来,撩动她带伤的心绪,银辉下,她淡淡地叹了口气。
如今眼下,全是陌生。
陌生的城池,周围陌生的人,还有一切陌生的未知,无一不令人寂凉。
悄然,一道脚步声由后渐至。
因为很轻,所以一开始她只当是过路的风,并未留意,直到后来耳旁传来一道压抑但急促的气息,她这才回过神来,这是人凑近的响动。
本能的一垂眸,望向潾潾水面,方知凑来的是一名婢女,诡异的是,此刻她正高举着两支手臂,并目不转睛地瞪视着她的后脑勺。
封华心间一动,猜到来者不善,心里却只觉得好笑,笑这人既然要暗算她,就不该空手而来,因为除了让她流尽鲜血之外,这世间还有什么暗算是她会在乎的?
她一敛神,仍闷不作声的继续等待,好像对一切都毫无察觉一般。
就在那婢女终于使劲地向前一蹿,想要将她搡入水中时,她忽而翩然一侧,不费吹灰之力就躲了过去。接着便是一记让人提神醒脑的落水声,以及一个猝不及防的惨叫——“啊!”
封华为了配合她,还故作惊讶的大喊起来:“哎呀,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帮忙呀,有人落水了!”
“不,不必喊了。”落水的那名婢女大概是怕事迹败露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呛了几下口水后,慌忙制止,“姑娘不必喊了,奴婢习水性的。”
“这样啊。”封华这才停下叫喊,微微眯起眼睛,只将心里的笑意强行压制,断断不肯表现得太得意,又正色道:“那你游过来吧,我拉你上岸。”
“好,多谢姑娘。”
待那婢女游到近处时,封华这才借着檐角的灯光探清她的模样,居然有些面善?
她心里一时因为起疑而岔了神,自然也就顾不上应对对方接下来施展的小动作了——那婢女将手搭上封华以后,竟故意猛的向后一坐,明显是想拉她下水,而封华猛然受此力道,身子被动地朝前一蹿,险些真要栽入水里。好在她下盘一向稳当,倒是立马就找回了平衡,却因为一时用力过猛,触动体内蕴满的魔元,真气一息迅猛的沿着手臂释出,赫然一下击中那名婢女。
但封华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在她眼中,只见到对方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突然的浑身一搐,霎时脸色刷白,直接丢开了她的手。
那婢女身子一歪,失去平衡,又凄凄惨惨的重新跌回塘中,再一次倒霉无比的“啊”了一声。
封华却只当她是一时没站稳。
这叫什么?她心里戏道:“这便叫作害人不成终害己!”
“来呀,”她依然满脸热情友好的伸着手,“我扶你上来。”
“不……不必了!”那婢女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身来,抖落掉一身的塘水后,搓了搓眼睛,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姑娘一番好意,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来嘛,别客气。”其实封华这下倒是出于真心诚意,毕竟同为女子,她并不忍见对方一直泡在这冰凉凉的塘水里。
“不!真的不用了!”但对方却莫名其妙的惊恐万状起来,索性将头一扎,直接潜入水中,然后顺着水流一直游,直游到很远的地方,才另择了一处隐蔽的低处登岸。
封华摇摇头,冷冷一笑,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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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封华转侧不安许久,终于有了些睡意时,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通碎步小跑,惊得她一下坐起,又拉长耳朵听了听,这才辨认出来人应该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
果不其然,俄顷,就是一记紧凑的敲门声。
与一个焦急的声音:“封姑娘,老夫人有请你到前厅去一趟。”
封华闻声,立马拉上鞋子,只将搭在床架上的外衣随意一带,挽入臂弯,连穿上都来不及,便心急火燎地跑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张冷汗涔涔的脸。
一路跟紧嬷嬷,封华边走边将外衣系拢,心里毫无底气,生怕即将迎来什么要命的坏消息。曲曲折折一通小跑后,二人快速抵达前厅,毫无意外的,严繁雨也在。
他一看见她,立马毛躁地蹙起眉峰。
“娘,我可不带她去!”
“你听话,若是白公子在,为娘断不会出此下策。”
“她又进不得宫!”
“无需进宫,娘只指望她能照应着你来去的一路。观想前日之事,你让娘怎能放心你独自前往呢?”
“她……啧,若真遇上刺客,她杀不了敌的。”
“再不济,至少也能作个通风报信的人哪。听话!”
“娘!你怎么糊涂了呢?皇宫重地,可不是她一介人族可以擅自前往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封华这厢里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得热闹,自己却完全是个丈二和尚,憋了一会儿,总算忍不住了,不禁插嘴:“到底出了何事?”
严繁雨摸了摸犄角,眼皮一翻,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皇上急着召我进宫呢,我娘指望你能给我帮把手。”
“那有何妨,走呀。”封华不以为然地说道。
严繁雨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一介人族,又是女子。我半夜带你出去,岂不是毁你名声吗?再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
“皇上如今急着召你进宫,你再耽误下去,也是杀头的罪,走吧!”
严老夫人向前一步,紧紧托住了封华的手,极郑重地说:“多谢你了。”
封华知道事情紧急,便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率先大步开外而去。
严繁雨随后跟了上来,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