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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建元帝以尉迟青林谋反问罪尉迟一族,雷厉风行之下竟牵扯出二十八年前镇国将军通敌一事,原来所有有关通敌叛国的证据,全部都是伪造的,当时元将军有一手下,极擅长铁画银钩,他被尉迟青山收买,偷取盖章,伪造书信,并伙同一干人作证,证明元将军与敌国见面。
这人后来跟随了尉迟青林,也是这次谋反的参与者。
不但如此,据他交代,早在那之前的三年,他也曾帮尉迟青山伪造过书信,便是前丞相宋轶与齐王密通被判定为谋逆的信件。
先帝在时,就有心打破尉迟一族外戚当权的局面,当时他深知有意废去如今的建元帝的太子之位,立最宠爱的昌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但遭群臣反对,甚至有一谏议大夫在朝上大喊一声,“太子并无过错,怎可随意动摇国本”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龙形大柱上,先帝才就此作罢。
但临终前,他为了遏制尉迟一族,提升宋轶为丞相,元文浩为镇国大将军,用这一文一武制衡尉迟家族的势力。但尉迟家太过卑鄙,先用齐王谋反陷害宋丞相,接着又用同样的招数陷害元将军。
最后尉迟家当权,尉迟皇太后把持朝政十几年,直到她去世,建元帝才得以亲政。
如今将这两件事都抖了出来,震惊朝野。建元帝大怒,下令缉拿尉迟青山及家人。
此前尉迟青山已经递了辞呈,彼时他与家人正要过关出城,就被圣上派去的京畿卫压下带回。
这一日天朗气清,暑意散去,天气清凉,嬴彻和娇娘站在院中看着玉姐儿喂鱼,嬴彻娇惯女儿,一茬一茬的小鱼被她“玩”死了之后,他直接从宫里的潋滟池让人打捞出几条大锦鲤拿回来,那大锦鲤个头大,又沉,比小鱼不好掌控,玉姐儿拿不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很幸运存活了下来。
娇娘远远的看着她,微笑道:“宋家得以平反,我外公在天之灵也可安息。”
嬴彻昂首,目光飘散不知看向何处,“逝者已矣,平反又能怎样,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知道他心中仍有怨言,这怨言也不知一时可以消散,娇娘握住他的手,道:“圣上当年也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大权旁落,他也无能为力。如今看圣上如此雷霆万钧,就可知是大有断其根基之意。尉迟青山必死无疑,其他尉迟家的人也劫数难逃。”
她贴近嬴彻,“娉婷上午进宫,刚才过来和我说,皇后跪在万象宫外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她如今只怕已经心力憔悴,又是儿子,又是家族兄弟,就是浑身张嘴向圣上求情,也不知道先张哪张嘴。”
嬴彻乜了她一眼笑道:“本王只怕她到最后做的事无用功,谁都救不了。”
娇娘问他,“圣上会杀嬴华吗?”
嬴彻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如今他死不死,都不会是本王的威胁,即便老爷子顾念骨肉亲情,免他一死,但他余生只能在掖庭司度过,永远不可能再出来。”
娇娘的手不由握紧嬴彻的胳膊,“如今镇国将军沉冤得雪,圣上恢复了母后的皇后之尊,王爷已是嫡子了。”
嫡子尊贵,是太子之位的优选考虑。
嬴彻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道:“本王曾发过誓,尉迟一族欠本王的,终于一日本王要一样不落的全讨回来。”
娇娘头靠在他肩上,点点头。
尉迟一族的衰败伴随着第一场秋雨而来,抄家、流放、落狱,成年男人一律斩头示众,未满十四流放边疆,终生为奴,十世不得回京,女子全部没入官妓,永世为娼。
尉迟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上不来翻了白眼,死的时候手中还紧紧拿着她母亲留给她的凤披。
这条凤披是圣祖爷所赐,当初赐给馆陶公主时曾许诺,能免除一死。尉迟老太君拿着这条披风去找建元帝,建元帝自然不会违背圣祖爷,但却让她选择一个人。
她到死之前也没有选出来,到底是救谁。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尉迟珍跪在关雎阁外,声嘶力竭求见嬴彻。
大雨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但依旧能听到她凄厉的哀求声。
“求殿下救救我父亲,求殿下救救我父亲……”
彼时嬴彻和娇娘相对而坐于西窗下,窗棱紧关,没有一丝缝隙,斗大的雨点如人的双手叩打在窗棂上,砰砰作响。
娇娘手中拿着针线,缝制着荷包,绛紫色的锦布上绣着一只仅剩下尾巴没绣的四爪金龙,偶尔抬头看一眼手中执着《左传》的嬴彻。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嬴彻虽然专注于书中,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娇娘抿了抿嘴角,“外面雨下的很大。”
“嗯。”嬴彻淡淡的应了一声。
娇娘又道:“王妃还在外面。”
“嗯。”嬴彻又只是嗯了一声。
娇娘放下针线,爬到嬴彻身边,“这么大的雨外面淋着,恐怕王妃会吃不消。”
嬴彻斜乜着她嗤道:“别告诉本王,你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娇娘白他一眼,“谁同情她,只是她这个样子,要是死在我门口,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外面的人还不得说是我拦着不让她见你,我倒惹得一身骚。”
嬴彻笑笑捏了捏她撅起来的嘴,道:“本王已经让王占传话,让她回去,也明确告诉她,本王不会替尉迟青山求情,她自己赖着不走,还能怪本王吗?”
嬴彻手指摩挲在因经常翻阅而发黄的纸张上,“如此冥顽不灵,就是死了也不可惜。若非因为她是外嫁之女,又是本王的王妃,她以为她此刻应该在哪?若非本王怕此时废了她,让人说本王抛弃糟糠之妻,她此刻又怎会还继续享受王妃的尊荣?不待在自己屋里好好反省,反而跑出来让本王替那个罪臣求情,本王此时能忍在屋里不理会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