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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玉坐在悬崖边等了许久,直到朝阳完全升了起来,开始作威作福的肆虐八方的时候,这才看见一只沾满尘土的手扒在了崖边。
雪玉无神的眼睛忽然又有了生气,起身小跑过去,刚好看见姬凌生两手趴在崖角,满是汗水和污渍的脸对她咧嘴笑,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雪玉准备去拉他一把,姬凌生摆手阻止,咬牙用腿一蹬,窜了上来。
姬凌生倒在地上,吸气赶不上喘气,看样子是累得不轻。雪玉拉住姬凌生袖子,才发现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担忧道:“赶紧进屋躺躺,可别着凉了。”
姬凌生翻翻白眼,心中无语,这大热天如何能着凉?知道雪玉的关心则乱,姬凌生捏着她的脸宽慰道:“姬少奶奶,等小的再躺会。”,雪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少奶奶的称谓。
千难万难地攀上青云,姬凌生感觉浑身筋肉生疼,再动一下子全身骨头就要散架,令人欣慰的是,在精疲力竭后往往是枯木逢春的喜人结果,如同隆冬过后的初春,越是被霜寒打压得厉害,万物复苏时的反扑就越是生猛。
美中不足的是,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控制体内灵气的流向,只能眼睁睁灵力在各个旋涡流进又流出,注视体内的蓬勃景象。
姬凌生察觉右臂有了异动,骨子里总有种虫豸爬过的酸麻,姬凌生猜测下一个黄道旋涡应该会开在右臂,再加上右手、左臂、左肩、左手、头部和丹田处的黄道旋涡,那就是黄道七星了。
姬凌生沾沾自喜,继而把右臂的情况告诉了雪玉,境界高出一截的老板娘思考了下,解释道:“吸收灵气、形成黄道旋涡本就是一个博观约取厚积薄发的过程,要在原本被封死的血肉中开拓灵气运行的通道和储存灵气的地方,肯定会有些不适,没把你疼得死去活来就不错了。”
姬凌生暗自点头,然后从地上坐起,脑子忽然一沉,几日来的疲倦好像一齐涌了上来。姬凌生用力按住脑袋,勉强睁着一只眼,去悬崖边取下一把匕首,做完这事,脑子里已经开始敲锣打鼓,出现如潮水阵阵袭来的冲撞痛感。
雪玉急忙把姬凌生半扶半拖地带进屋,让他好生休息。
躺在床上,姬凌生好受了些,考虑了一下,应是自己莽撞带来过犹不及的后果,睡一觉之后应该就好,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屋子外面,山顶平地的中间,青云子盘膝浮在空中,神识扫过,便已经知道大概,青云子闭着的双眼睁开了一瞬,一开一合间,有神光迸出。
一觉睡醒,姬凌生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床边放着一碗贴心白粥,三两下喝完,姬凌生走出门外去寻雪玉。
在屋内屋外绕了一圈,姬凌生没有看见她,没去过多在意,他不在场,雪玉肯定不乐意跟青云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漫步走到空旷的平地上,青云老道没有装模作样的浮在空中,而是远远站在悬崖边上,姬凌生悄悄撇了撇嘴。
走近一瞧,姬凌生立刻怒从心起,快跑过去,对着青云子怒目以视。青云子瞥了他一眼,表情没有波动,又低下头细细端详一柄巨大的红色镰刀。
姬凌生强忍怒火道:“请先生将此物还于我!”,后面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无一丝敬畏之意。青云子充耳不闻,神色不变地把镰刀翻转过来继续观察,再一次将姬凌生无视掉。
额头青筋冒起,姬凌生未能压住火气,伸手去夺,青云子手腕微微一转,就避了开来。姬凌生失手,反应过来自己绝无可能从他手中抢到东西,于是咬牙道:“不知先生是何意思?”
一柄入世在手中如同红绳般轻易绕动的青云子抬起头来,平静问道:“这就是你的待师之道?”
姬凌生退后一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心系于姬长峰传下的镰刀,抱拳恭敬说道:“请师父交还于弟子。”
“昨天你上山用了多久时间?”,青云子眼里古井无波,随意问道,姬凌生皱起眉头,眼睛仍放在入世刀上,顺口答道:“弟子到顶时已力竭,一路并未细数,想来应有七八个时辰。”
话语极少显得莫名高深的青云子未置可否,姬凌生皱眉不语,一贯身穿灰衣的青云子转身面向天际,不咸不淡问道:“修行是条大流,里面分支外道却有万千,衍生脱胎出的变化更是无穷尽,可万变不离其宗,走到头都是一条路,你可知其中的修行之本?”,
对修炼琐事只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的姬凌生自然不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更不想和这上了年纪的古怪修士论道,只是不悦入世刀在别人手中,碍于情面只好老实摇头,准备听便宜师父讲道理。
才短短两日,青云子似摸透了姬凌生的惫懒脾性,说话完全不着急,未有倾囊相授的意思,坦然道:“你起步太晚,冒然修炼会出乱子,在修内丹之前不如先练练外家体魄,正好除去你剔骨落下的毛病。”
剔骨应是指服用破髓散改变根骨的改命法子,姬凌生好不容易才听明白,至于那些内丹外家的就是云里雾里了。始终表情刻板的青云子露出一个稀罕笑脸,也不知是不是在笑这傻徒弟的愚笨,指点迷津道:“不懂也无妨,多上几次山就行。”
姬凌生猛地抬头,脸上犹有一丝不解,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青云子右手一扔,那柄雅名入世的镰刀已破风而去。瞳孔猛缩,姬凌生咬牙瞪了青云子一眼,然后纵身跳下悬崖。
青云子盯着重新聚拢的白云,低头思量了一会,转身回头。
人随刀落,罡风扑面,姬凌生也懒得去想如何落水浅些,追上镰刀才是正经事,沉底可就真麻烦了,可急速落下,一身衣衫被吹得紧贴,喘气都是难事,那柄刀依旧像饥汗画在墙上的饼,可望不可及
扑通声响起,静得美妙的湖面被砸出两个大坑,水花冲飞近五丈。岸边一只正小口舔舐湖水的野鹿被惊得抬头,双眼瞪视着水流涌动的湖心,也许这小东西比较笨,等到一个人头破水而出,它才迟缓跑开。
姬凌生脑袋在湖面上浮沉着,四肢被湖水裹得冰凉,脑袋却被晒得暖烘烘的,有些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他甩了下头,猛吸一口气不吐,然后一头往水下扎了下去。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姬凌生再次游到水面,吐出一口湖水,他费力地抬起右手,发现手中只是一根快腐烂掉的木棍,不由怒哼一声,丢开木棍,姬凌生又潜了下去。
清风徐徐吹来,除去姬凌生留下的一小撮涟漪,其他地方都水波不兴,像是夏日里的悠闲时光。岸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绿衣飘飘,摇曳的身姿如同河岸边的垂水青柳。
“雪姨,姨爹怎么跑到水里去了,他在洗澡吗?”,粉雕玉琢的宝儿缩在雪玉怀中,伸着舌头舔吃着一串糖葫芦,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方圆千里全是郁郁山林,最近的集市也隔着老远,由此想来,这串糖葫芦可就是稀罕东西了,抱着小妮子一日奔走千里的雪玉指头在宝儿胖嘟嘟的脸上轻戳,哄笑道:“你姨爹在抓鱼呢,晚上做鱼给宝儿吃。”
宝儿兴高采烈大叫一声,差点把手上金贵的糖葫芦丢掉,赶紧又塞回嘴里,奶声奶气地呀呀说着,“姨爹会帮宝儿剔刺刺吗?”
宠爱小丫头胜似亲女儿的雪玉惊疑一声,想了想才意识到那个刺刺是指鱼刺,哭笑不得道:“那当然了,姨爹可是很疼宝儿的。”
宝儿满意的嗯了一声,啃了几口糖葫芦又突然问道:“雪姨,你会不会有了姨爹就不要宝儿了?”,小脸满是严肃的味道,雪玉被问得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当然不会了,宝儿可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舍得不要呢?”
宝儿把小手放在雪玉心口上,好像再确认她有没有说谎,确认完毕之后,宝儿这才开心满足的笑了。雪玉整理宝儿乱掉的头发,轻轻挽手扎住,然后扭头看向湖面。
姬凌生一头冒出,左手拎着一根血红色的刀柄,剧烈的咳嗦过后,姬凌生看见了湖边悄然而立的雪玉,朝她笑了笑,姬凌生游过去上岸。
刚惬意地坐了一会,宝儿不乐意的声音传来,“姨爹,你给我抓的大鱼摆呢”,姬凌生一脸茫然,不知所云,宝儿见没有想象中的大鱼,小嘴抿着,脸蛋显得更圆。
姬凌生去看雪玉,想寻个明白,雪玉只是微笑不语。看着宝儿怒气冲冲的可爱模样,姬凌生不明白也当明白,马上起身说道:“宝儿不哭,姨爹这就去给你抓条大鱼摆。”,说着便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水花溅在宝儿脸上,小姑奶奶这才喜笑开颜,一脸期盼地盯着水面,像盯着那条要跳出水面的大鱼摆。
过了一会,姬凌生手里举着一条一尺长的鲤鱼浮出湖面,宝儿看着在姬凌生手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开心的拍着手,糖葫芦掉在地上也没看,只想着今晚的鲜鱼汤。
姬凌生找来藤条,将鱼拍死后拴起来,心血来潮间,姬凌生把翻着白眼的鱼头凑到宝儿面前,然而小家伙根本没被吓住,还伸手摸了下滑腻的鱼尾,最后把满手腥味把擦在姬凌生衣物上。
天色稍暗,最后一道落幕红光洒过来,把宝儿笑脸照得通红。